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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零
老田闭着眼，我以为他已经睡过去了，人坐着是不是不打呼噜？我一直在想着这个貌似是科学的问题。
“前方到站xx车站，有到xx车站下车的旅客请你携带好你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车厢喇叭刚一想起，眼前的人就像被针扎似的看着准备下车的人收拾着行李和包裹。
“大兄弟帮帮忙，帮我把上面的蛇皮袋子搬下来。”红头巾大婶笑着指了指行李架上硕大的一包。
“我来吧。”我抢着脱了鞋单脚站在车座上，把那包很重的装满了东西的蛇皮袋子抱了下来。
“慢点儿、小伙子，慢点儿、小伙子别摔了、别摔了。”她担心的嚷着。
“没事逞什么能，再扭着。”老田一把接过我抱着往下放的蛇皮口袋。他不看大婶一眼，摆了摆手示意她走她的，这边低着头把我的鞋拿过来执拗的拽着我的脚就给我套上，穿好了鞋，他拍了拍窗口的那个座位示意我坐，我刚坐下，他整个身子就靠过来。
“睡觉。”他声音里带着些怒气。
睡什么觉？一共就四个多小时的车程，我看着窗外，一个高高大大的青年满脸疲惫的带着笑容接过大婶的蛇皮口袋，刚一上手他本笑着的脸就僵硬了，不耐、生气的表情迅速的占领了本温和的脸庞，大婶看着儿子的反应没有任何的情绪，脸庞的笑就那样的绽放着，不因儿子情绪的变化而变动丝毫，突然就想起了丛元开的女人，我的干妈，天下母亲一般，宁死当官的爹，不死要饭的娘，这是谁的话语，这么朴实，却敲打着世下儿女的心。我侧过脸看着靠在我肩膀的人，此时他就像个偷窥者看着窗外发生的一切。或许是我头扭动让他发觉，他侧抬着眼纯净的看着我，不知道已经有多长时间我们不曾如此，就如昙花一现的美好，在现实的剥离中掉色和枯萎。
“我坐里面，你靠着我睡会。”他说。
“你睡吧，我不困。”
“那也累。”他说着就起来跟我调换了座位，我靠着椅背呆愣的看着车厢里狭长的过道，车厢的那头列车员推着铁皮小车叫卖着往这边走来。
“饿不？”他温柔如水。
“不饿。”
“靠过来。”他掰着我脑袋使劲的揽向他的胸膛，虽然反抗却无奈他的力道，在外人看来却是很自然的一个动作。只有我和他知道里面蕴藏着什么，只是我依旧面无表情，他笑颜如花。
“阳光太刺眼了，睡不着吧？”他自言自语的把外套脱下来，轻轻柔柔的扯上了我的身，覆住了我的脑袋，他的气息裹住了我，往我鼻子里钻，这种气味让我安心，我松懈了所有的防备，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贴在他的臂膀上，不知道未来的路还能有多长，亦或者这是最后能够靠在他有力的肩膀，我透着外套能看见外面的点点光亮，周围却笼罩着昏暗的光芒，我从不曾祈求老天能给一丝幸运，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抓又抓不住，守也守不到的幸福，总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匆匆的来看望我一眼，然后头也不会的跑开。
脑袋上的衣服被一个手指轻轻的挑开，阳光欢快的蹦了进来，我的鼻头有水滴滑过痒痒的难受，但是我没动，我不想蹭脏了他的衣服里子。周围又重新被昏暗笼罩，我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悠悠的说出“傻瓜。”
在火车的摇摆中、在他起伏的呼吸中，时间安静的流过，耳畔的嘈杂丝毫没有影响我此刻的宁静，虽然很累，但是我就想靠着这温暖，那怕我心里知道它就会在不久的将来变凉，那就让我的心、我的身体牢牢记住此刻的感觉，哪怕还有一生的路要走，我想这感觉会在我无助的时候温暖我，让我勇敢、倔强的生活下去，老田，你也要加油！每年过年发紫祈福的时候我都会帮你求一份平安，如果你不幸福，我不会饶了你的。我紧紧的贴着他，他另一只拍了拍我。
“安心睡，到了我叫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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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到了。”老田僵着身子说道。
我揉了揉算的脖子，扭了扭，保持这样姿势四个小时真的好辛苦，我心里想着，侧脸看他正咧着嘴痛苦，可能发现我看他，他马上满脸堆笑，一副讨好的模样，突然想到他那只胳膊应该是废了。
“你看人家这当爹的。”对面的人悄声说着，努了努嘴。“瞧瞧，大哥胳膊麻了吧？这一路就看你痛苦的表情了，孩子赶快帮你爹揉揉吧。”
“没事，甩甩就好了。”老田朗声的说，好像是干了一件多么得意的事情。
车子停下我俩下了车，他就嘱咐我，不准说话，不准有表情，有话等到了宾馆落了脚再说。
“你是特务？搞特务接头么？”我嘟囔。
他转过身，狠狠的瞅了我一眼。
“我又不是哑巴，又不是傻子。”我抗议。
“祸从口出没听说过？”他停了下来“你还不傻？你不傻就没人是傻子，答应我不准说话、不准有表情，保持你从公司出来的状态会不？”他就跟精神病一样叨逼叨、叨逼叨。
我驻足开始发愣，这一晃他扭身就变了人，我抬眼看着天问着蓝天“你是想把我变成精神病？”
“你愣哪儿干啥？快走。”他不耐烦的说。“天上有啥？”
“我是怕天上下雨砸死你。”我狠狠的说。
“哎呦、哎呦，这傻的哟，你怎么傻的这么有文化气息？”他笑着说“儿子，晚上爹给你讲故事。”
“谁稀罕听。”我歪着脑袋看着别处。
他摇了摇脑袋，一巴掌拍在我屁股上，沉闷的响。
“儿子（zei），问你个事。”他粗壮的臂膀搭在我的肩膀上。
“有屁放！”
“你说如果有一天一只狗生出一只鸡你会怎么想？”他笑着问。
“扯淡！狗能生鸡？”
“我是说如果。”
“这种假设不存在。”
“假如存在。”
“不可能。”
“你是文科生应该懂得事情有表象和本质的概念吧？”他瞅着我笑。
我点点头，奇怪的看着他。
“那你能分清别人做的事情，哪一些是表象，哪一些是本质么？”他得意起来。
我摇摇头。
“所以才要给你讲故事。”他眨了眨那双迷人的大眼睛。
“讲是可以，不过有条件，出了站不准说话……”他洪亮而磁性的说着。
“不准有表情，叨逼叨逼叨逼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