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北宁山庄》，天薰与席叔都出了一通大汗。运动带来的欢乐总是这样：再苦再累，无人轻言放弃，也不求修成正果。
一进电梯，天薰就把鞋袜脱掉，光着脚丫，俨然获得了解脱。但手上又不得不拎起一双湿鞋，两双湿袜，像打鱼人，像捞虾者，既狼狈又滑稽，引得席叔笑个不停。
“有什么好笑的？叔，你就没湿过鞋？”
“湿没湿过有啥关系？我的歌唱家，看你急成什么样子？出电梯就到啦！连这点时间都不能等，非要脱光，难道你不怕有损大学教师形象？”
“我只要脚底下舒服，管不了什么形象。再说，这里除了你，也没别人。就算有人，谁知道我是干啥的？”天薰说着用湿鞋舞圈儿，“我数三圈电梯准停。叔，你说几圈？”
“哎，瞧你这脾气，落难还开心！”
“一！二！三！”天薰边舞边数。
果真三圈，电梯停稳。席叔笑得前仰后合。
出了电梯，席叔猛然想起香港翡翠台的外国电影，三步并作两步走，急切开了房门，顾不得汗流浃背，立即打开电视机，熟练地搜索起来……
天薰则不同，他不仅觉得脚下冰凉，而且体恤也粘在背上，汗浸浸的，除了洗热水澡，并不想做其他事情。
当然，他也喜欢香港电视台的一些节目，倒不只是限于看国外影片。
从浴室出来，天薰发现席叔还在不断换台，似乎换来换去，总是找不到称心如意的节目。
“怎么？天公不作美？没喜欢的？可你别关机，我晃几眼再去睡。”
“好，你慢慢看吧，今晚的片子没啥意思。”席叔没精打采地站起来，把遥控器递给天薰，自己转身去冲凉。
天薰穿着睡袍，就着靠垫，半躺半坐，手拿遥控器，也开始颠来倒去地选台，可没一个节目能吸引他。连席叔爱看的930，今天播的也是科幻片。对这类题材，天薰和席叔一样兴致不高，基本不看。他索性躺下，侧着身子，无目的地浏览。
哪知这一躺，两个眼皮就开始打架，睡神不请自来。他再也撑持不住，两眼很快眯成一条缝。不一会儿，只听“啪”的一声，遥控器掉了，他才被震醒。他生怕摔坏，赶紧拾起来试试。还好，选台照样灵敏。
又躺下浏览，究竟要看什么，他心里没数。只是不断打哈欠，看样子，他摆脱不了摇篮曲的催眠，指头开始不听使唤，手臂慢慢下垂，遥控器再次滑落。不过，此时他一点感觉也没有，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没有再起来……
席叔冲了凉，发现天薰头枕沙发扶手，睡得好香。一听电视机还在响，也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他明白今晚绕道走得太远，又遭遇了陷进泥沼的不测，劳顿加恐惧，弄得天薰身心疲惫，倒也该歇息了。
他不想打扰他，连叫醒他去床上睡也不忍。只希望天薰做个好梦：唯盼月圆，千万勿缺。
细心的席叔，轻轻把遥控器从地板上拾起来，把电【言情小说网：ẃẃẃ.9969xs.com】视机关掉，再把客厅的窗帘拉上，把空调设成自动档，拿来一床毛巾被，准备替天薰盖上。
哪知天薰突然来个翻身，一只脚蹬在另一只脚踝上。在沙发上睡觉，这本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可就这个鲤鱼打挺，犹如裂石穿空，弄得腰带松散，袍开走光。
天薰那健硕的肌肤在睡袍的两片大襟间，从上而下，半掩半露，撞击着席叔的视线，令他馋涎欲滴。虽是管中窥豹，毕竟是男儿秀色，至善至美，时隐时现，火烧火燎，席叔简直看傻了眼。
柔和的灯光伴随刚劲的躯体，远比在暗中偷窥更加揪心抓人，引得席叔爱欲横流，情绪失控。几十年来，那无法言传的心底渴求，早已被压成一张废纸，难以描绘图画；如今画面精彩纷呈，不仅唾手可得，还可以慢慢欣赏，细细玩味。一切又那么直观，不是梦幻，更不是影像，而是虎虎有生气的大活人。
席叔没胆量看下去，一度转过脸，试图躲避这夺命的诱惑。但此时此刻他哪能做得到？像是老牛被穿上鼻子，乖乖地顺着一个方向走，要想回头决不可能。
爱自己，算是自恋，隐匿情感，羞与人言；爱他人，则身不由己，灵魂出窍，淫逸享乐，再所难免。即使意志坚定，难道还能坐怀不乱？
更为要命的是，危在旦夕，发病“警报”却没有响起。难道上天有意今夜不设防，让他货真价实地体味人性本能？不等想明白，看不见的两只大手，一只在抓头，一只在挖心，来个生擒活捉，令他俯首贴耳，唯命是从；再说，就算那“警报”响过，恐怕也是强势末弩，挡不住人类欲望膨胀，让个人行为戛然而止。
现在，席叔虽然手里拿着毛巾被，却一点没心思替天薰盖上。他舍不得那男性的躯干，就这么随随便便被他遮掩，再也见不了天日。他的心在狂跳，手在颤栗，这回，他说啥也不能错失良机，自欺欺人，死顾面子活受罪了。一时兴起，集聚能量总爆发，索性把毛巾被扔得老远，要干自己想干的。
他弯下腰来，战战兢兢，笨拙地把天薰睡袍的两片门襟轻轻扒开，暗地里替自己加油鼓劲儿：大些，大些，尽量大些。
他从容不迫地欣赏，轻柔地触摸，有滋有味地把玩。那种感觉，妙不可言，似已超脱凡界，任天马行空，自由驰骋，痴迷癫狂得不知所以……
抚爱犹如夕阳辉耀，既不刺眼，也不震颤，平和舒缓，意趣天成；天薰并未惊醒，仿佛越发睡得沉稳香甜，更显迷人可亲。
左看右看，他爱天薰这耐看的五官，淡淡释放出男儿英杰的韵味儿；爱这呼吸匀畅起伏的胸廓，虽不似运动员肌群突起，有着刚劲过人的质地，但这普通男人的身板骨，带有本色的性别特征，充满阳刚与朝气；他更爱天薰从不示人的腹地深处，那块隐秘的风水宝地，熟透的蕈柄微微翘起，横陈在深色的草丛里，蓄势待发，深深吸引着他的眼球，使他目不转睛，一眨不眨……
这下，他总算抛开了一切顾忌，豁出命门，对着天薰能传出动听歌声的唇，狂热地亲吻。一次，两次，不似蜻蜓点水，浅嚐辄止；而是用猛烈的暴风骤雨，横扫江河湖堤。他恨不得全身心的爱，都浓缩在这里，变成琼浆烈焰，滋润于心，燃放赤诚……
遭遇强对流的爱浪冲击，天薰没有理由不醒。
只见他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世界，既陌生，又实在；更像沐浴在爱河，顺风顺水，处变不惊，也不难为情。他只感觉激情微热，“小兄弟”已被唤醒，正鼓舞着斗志，激励着爱心，让他无声无息地凝视对方，铁定以身相许……
不好！席叔见状大惊。他哪能领会天薰含情脉脉的双眼，正以独特的光芒射出不可阻挡的波，昭示出恩爱嘉许。他狭隘地认为自己发病失控，无地自容。竟语无伦次地悔恨不已：“对不起！我，天薰，我，罪孽呀！我犯病了！”
“不，这不是病！是爱！是人间不可替代的爱！”天薰搂着席叔的脖子，不顾一切地说。接着，他把席叔压在自己身上，情不自禁地狂吻。
不似女人的红唇，满布膏体与香料，粘稠缠绵；男子汉的大嘴，刚毅耿直，传递出圣洁的情感，别于矫揉造作，寯刻在心灵。
这不同于男欢女爱的模式。即便是吻，连胡子渣也在一起颤动，有义无反顾的磨擦，如咬似撕般的疯狂；正好比针尖追逐麦芒，锐利对峙，点对点的碰撞，针对针的密密扎扎，酥麻无限，欢爱有加，既无痛楚，也非平淡。似乎有说不尽的刺激，道不出的新奇。同样身为男人，绝非人人都能领会。
席叔泪流满面，七情六欲奔涌而来，不用躲藏，不用掩饰，口中念念有词：“薰薰，我的薰薰，我的爱，我的心……”
天薰渴望这深情呼唤，亲切回应着：“叔，我的叔，我爱你……”
两个男人在沙发上踩着一种自由张扬的节拍，可以叫情，可以叫欲，可以叫淫，可以叫乐，但绝不下流与无耻。船到桥头自然直，来自欲念深处的潜意识，骤然释放出另类最纯粹的情感，最原始的性爱。
……
激情过后，天薰与席叔到床上相拥而眠。
老人的肌肤并不是想向中的那样干瘪乏味，既缺乏弹性也无光泽可言；血肉之躯间的性爱交融与肌肤相亲，决不能用生理特征去评判。否则何为老当益壮？何为老牛吃嫩草？
禁区破戒，欲火不仅燃得猛烈，而且风助火威，竟带有意想不到的神秘与奇谲。
是啊！活生生的成年人，历尽几十年的禁欲磨难，再也没有理由拒绝爱与被爱；再也不要计较性行为的方式方法。只要自我喜欢，又不危害他人，都可以尽情尝试，忘我逍遥。这真是老有老的价值，少有少的理念。摆脱了年轮束缚的两代男人，在爱的国度里，自由徜徉，难道取不回美妙绝伦的真经？
传说女人的皮肤光滑细腻，像绫罗绸缎，能诱使男人垂涎三尺，直弄得丢官免职，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可怜这两个男人，不知出于天生，还是出于认知匮乏？对于女人的皮肤，一不欣赏，二不考证，好像从来就没有兴趣似的，自然引发不出赞美诗般的下文。
倒是对男人的肌肤，如果仍用纺织品相比，谁也不指望挑选那些轻盈飘逸的面料；最恰当莫过牛仔布了，而且首选石磨蓝。手感，质地，厚重，没有一点比绸缎差；还不必熨烫，平凡本色，远离骄奢。越洗越耐看，越旧越自然，越穿越舒适……
男人就是男人，不忸怩作态，无弯弯肠子。除了演戏，实在用不着反串。粗犷豪放，开豁大度，哪点不值得同类爱恋？
特别是男人晍体的硬朗与阳刚，一旦连结起纽带，往往能展现出充沛的原动力。等待对方的不再是卖淫女白花花的皮肉，任嫖客蹂躏与发泄，只讲银子不重感情。
男人对男人的解读，梦寻千度，出自本能而水到渠成。你有你的示爱手段；他有他的功夫本事儿，引得彼此丢盔卸甲，心花怒放，乐在其中。在激动中分不出主客，心甘情愿使出看家本领，顺势而为，翻云覆雨，享受着新奇与浪漫……
不过，席叔与天薰并不纵欲无度，欢乐过后，温馨地靠在一起，凭借肤肌之亲，体味之美，彻夜缠绵，时睡时醒。整个晚上，谁也不再孤单。即使没有海誓山盟，抚摸对方也远胜抚摸自我，同样是肉体，有无肢体感应则大不一样。只是席叔说啥也不让开灯，似乎人老面皮儿更薄。天薰善解人意，深深爱着对方。朦朦胧胧中，不仅能够入境随俗，还把柔情蜜意演绎得入木三分。
男人与男人之间，说无欲望，那是谎言；说人人都愿体会，照样荒谬。性取向的特殊可是百里挑一，不敢称稀缺资源，却敢说天生契合，决非卑劣龌龊。
看来，离不开的是真情，不贪恋的是床榻。席叔与天薰，说好要去沙头角观光，今天谁也不愿爽约。即使爱了，意犹未尽，也不玩物丧志，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这跟普通爱情倒也一般无二。
真爱无价，那是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有了它，天高地润，流云舒卷。
老年人、中年人、青年人，大凡成年男子，谁也不会去计较年轮多寡，相差多少岁数；唯有傻瓜才会惧怕代沟，死抱男欢女爱四个字不放，宁愿受固有模式羁绊。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