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金石为我而开之大学通知书

  第三十章金石为我而开之大学通知书

  第二天，我和刘爷爷告了别，怀着激动的心情，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高爸爸那里，高爸爸看着我有些腥肿的眼睛，疑惑地问我昨天晚上在干什么，我撒谎道：“昨晚刘老师喝醉了，醉得挺厉害，我几乎侍候了他一晚上。”

  高爸爸似信非信地“喔”了声，问道：“你和刘老头一起干了差不多一个月，挣了多少钱？”

  我从衣兜里掏出六十元，递给他。

  高爸爸推开我的手：“给我干什么？自己收着，当作零花钱。不错嘛，儿子可以挣钱了，差不多我一个月工资。”

  我还是用那些钱给高爸爸买了一件衬衣，给我父亲买了两瓶酒，花了我二十多，想了一下，又给母亲和妹妹卖了些布料，再给父亲买了一条香烟，现在，所剩无几了。

  高爸爸接过我给他买的衣服，非常高兴，我知道，他并不稀罕这件衣服，而是满意我的孝心。

  一九八一年八月中旬，我收到了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大学录取通知书是直接寄到高爸爸那里的，因为我留的通讯地址就是高爸爸的家。见到通知书，高爸爸比我还高兴，四十来岁的人，高兴得就象一个孩子，我现在也四十多了，我自己亲生儿子考上北京一所大学时，我也没有这么高兴过。每当我回忆起那一瞬间，我的眼睛就会潮湿起来。

  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我去看了刘爷爷，此时，我们没有激情，就象一对感情深厚的爷孙，静静地面对面坐着，刘爷爷说了一些勉励的话，我已记不清他说了些什么，我现在记得的是他那张瘦削、写满苍伤，但无比慈祥的脸。

  高爸爸和高妈妈离婚后，虽然他一再表示他已经不在意这段感情，可是他还是郁郁寡欢，在我面前也是强装欢笑，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让他一扫往日心里的阴霾。

  高爸爸说要为我大宴宾客，庆贺我金榜题名，我没有同意，我真的不愿再给他添麻烦，他想了想说：“好，儿子，就听你的，作人要低调，好，这点还蛮象我的。”他摸摸我的脸，话语里充满慈爱，“儿子，我真的为你骄傲。唉，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儿子就好了。”

  我紧紧包住他：“爸爸，你真糊涂，我不就是你亲生儿子吗？”

  他哈哈一笑，爽声道：“对，你就是我最最乖的亲儿子。”

  考上大学，虽然和我的理想有那么一点点差距，但对我一个农家孩子，凭着自己的力量跳出农门，还是蛮高兴的。因为我知道，这对我来说，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了，这里有我对命运的抗争，有高爸爸的支持与无私的帮助，也有高栋的鼓励，两年的辛苦没有白费。

  我给高栋打了电话，与他分享了我的快乐。电话那头，高栋比我更高兴，一个劲儿地祝贺我，说他有机会回来，一定好好请我大吃一顿。

  我还想把喜讯告诉高妈妈，她的人品怎么样，我这个作小辈的没有资格评论，但毕竟这么多年，她对我还是关爱有加的。

  拿起电话，我突然想到了那三个销魂的、让我至今想起既激动又汗颜的夜晚，我不是告诫过自己，要彻底忘了那一幕吗？我这时才发觉，我一直在欺骗自己，要忘掉我人生最重要的第一次，谈何容易。

  现在我想起高妈妈，已经没有生理上的冲动，她只不过是我尊敬的一个长辈，竟此而已。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高妈妈的电话，从她惊喜的语调里，我听出来她是真的为我高兴。

  接下来几天，我回到老家，办理户口和粮食手续。

  我的母亲和妹妹看见我给他们买的东西，高兴的很，父亲接过我上供的烟酒，嘀咕了句：“狗日还会用钱哈。”就随手交给了母亲。我望着他，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还是从他眼睛里读到了欣慰，当我把录取通知书给他看时，他满是皱纹的脸色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摸摸我的头，没有说话，我感觉到了他的手在颤抖。

  小妹抢过通知书，兴奋地的叫着，父亲拍了她一下，对我说：“看你妹妹高兴的，好象是她金榜题名似的。”

  他从妹妹手中夺回我的通知书：“不要给哥哥弄坏了。”

  母亲小心翼翼从父亲手中接过通知书，仔细端详着，父亲笑了：“你又认求不倒字，看过啥呀？”

  母亲瞪了他一眼，幸福地说：“我认不到字有啥，照样生出一个聪明能干的儿子。”

  父亲打趣到：“还不是我种好。”

  母亲擂了父亲一拳，笑骂道：“老东西，越来越没有正形了。”

  他们完全忘记了当初要我读师范院校的事，只是母亲对我学土木工程不很理解，她怕我当建筑工人辛苦，父亲这时显出了他的明智：“你个傻瓜，他读四年大学，怎么也不会就只当一个工人，要不，读这么多书干吗？”

  当时念大学的费用没有现在这么高，一般的家庭都能承受，我转完户口和粮食关系后，父亲看着我的通知书和粮食、户口迁移手续时，终于喜极而泣。

  毕竟，对于一个祖祖辈辈在深山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⒐⒐⒍⒐xs.com】背朝天的农民家庭，要出一个吃皇粮的，谈何容易啊。

  望着父亲眼里浑浊的泪，我的心为之颤动，我可亲可敬的亲人们啦，你们给我的爱太重太深了，而我，又能拿什么来爱你们，来回报你们呢？

  办好一切手续后，我留在家里帮父母收拾农活，然而，父母却什么也不要我干，整天红光满面的父亲和脸上总写满笑意的母亲，要我在开学前到所有的亲戚家走一走，说不要让人家觉得我吃上了皇粮，就认不到穷亲戚了。

  我知道这是他们要我走亲戚的一个原因，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当然明白，里面还有一种炫耀的成分，我可是我所有的亲戚中唯一一个靠读书跳出龙门的小鲤鱼啊。

  一连十多天，我马不停蹄地走完了所有的亲戚，我对父母亲说，再不要这样了，我耳朵听奉承话都听出老茧了，脸上扮谦虚的笑都让面部神经快瘫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