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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车子驶到了那个熟悉的桥头的那个茅草房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冬天的夜总是来的有些早，我奇怪的看了老田一眼，他凝重的表情让我感觉又是要有什么暴风雨要来，只是所有的一切到现在，不想在挽留什么，只是希望能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
“来这儿干啥？”我问。
“来。”他有点蛊惑似的把我的手拦在他的臂弯里，顺便拍了拍，像是某种带有催眠性质的安抚，不过确实有作用，心头踏实了不少，或者说只要有他在身边，爱谁谁。
青色的夜幕把院子笼罩到一层非常冰凉的环境里，只是屋子里的灯光或者一些锅下的火光映照着的四叔的脸让人有了少许的温暖，那悠然上心头的一个字就是家，空牢牢的拽着我的心，家。
“你在哪儿家就在哪儿。”可能是我的手无意识的抓紧了他的胳膊，他轻轻的一句像一阵风把所有的愁绪吹散的渺无踪影。
“赶快、赶快上炕，擎等着你俩回来呢，炕都快让你四叔烧焦了。”四婶说着话，那话音里有一种要哭而强硬的抑制的纠结。
“富阳呢？”老田倒像是个自家人似的问着。
“没让他过来，少张嘴知道少些事。”四婶说着过来揽着我，很自然的就躲开了。
“唉。”的一声叹，“上上炕吧。”能看见的是泪，依稀的低落在哪年那时老宅里的泥土地上，泪还是那泪，只是心境竟已回不到原来了。
“孩子这是恨你喽。”四叔吧嗒着烟袋嘴。
“俺对的起熊叔，就算是见着他俺也问心无愧了。”四婶倔强的用胳膊蹭着额头顺势的压着眼睛。“冬天火不好烧，这气都呛着我眼了。”
炕席被卷起了放到了炕尾，露出了斑驳的炕土在煤油灯的闪动下展现着年代深刻的久远。
元宝的饺子热气腾腾的翻滚着气浪在夜色笼罩的屋内向上而去。
面对一桌冒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谁也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吃吧，都吃吧。”四婶说着拿着筷子招呼着。“老田尝尝，按着理要叫俺是婶子了，小能还小，有些年轻气盛的地儿以后你可多担待，你疼小能俺们都能看出来，希望你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过日子不是说漂亮话的地方，丑话俺先说前边，咱哪天该说的也说了，他要对不起你这村里也没他的地届儿了，他想守着你，论了规矩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他虽说不个女儿家他跟了你就随着你，要是你对不起他那是他自己的造化，自己选的苦果自己尝，可话说回来俺们也不能轻饶了你。”
她直来直去的说了这么些话，让我听的有些云山雾罩的摸不清。
“这日子真是不经过哈，他爹。”四婶抹了一把泪“赶快、赶快都吃吧。”
“能哇，这事你可是委屈你婶子了，你婶子这几天都没好好合过眼。”四叔笨嘴拙腮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吐着，那手里的烟袋锅子此时在嘴角上沾了仙气儿似的越发的红了。
“别别提了，赶赶快，凑热。”四婶就拿着筷子呆呆的看着碗，驮着背。
“咋咋了这是？”我呆愣的看着老田。
“那天，四婶商量我”老田说。
“快吃吧。一会凉了，早点吃了早点儿歇着，明天起早就上路吧。”四婶打断了老田的话。
“你这是故意让孩子心里存疙瘩记恨你呢？”四叔在炕帮上敲了敲烟袋锅子。
“不是亲生的总是隔着心呢。”四婶一双眼睛看着我，已经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了。“按这理儿说，你的事婶子不该操心。”四婶叹了口气。“俺没念过书，也没你肚子里那么多的文化水，可总归是活了大半辈子了，乍一听这事是有些不好接受，可俺坐在地上俺就想明白一件事，个人的造化个人的命，俺就是在拖着、拽着能把你怎样？”
“那你不是还把老田赶走了么？那么多人都看着呢。”我直截了当的说。
“老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俺不知道你爷是个啥意思，俺当时跟老田说好了，俺给你安排相亲试试，要是你爷爷不愿意你走这条路，是该怎么着也会顺着这意思让你成了婚配，好歹俺和你叔等见了你爷的面也能说道、说道，倘若要开了春等时节还是没动静俺就给老田捎信让他接你来，可你路是你自己个选的，果子也是你个人种的，不管了，也管不了，总算你也千错万错的点子婆这节骨眼是让咱们糊弄过去了，要真是给人家吃饭的碗给砸了这要烙下多大的罪过呀。”
“也怪俺咋就上了你这混小子的当了，真以为你比富阳好，弄半天是个花花肠子在内的，一开始找你亲妈给你找媒人俺就该想到你没按啥好主意，好坏你是念着四婶，就有这一个心思，四婶也不难受了。”
“四婶是我做错了”我红了眼，是满满的愧疚如此时已凌冽的风袭遍的山岗。
“没错孩子，咱都没错，握着自己的命不是丢人的事，要是连握都握不住倒真是丢人的事呢。”四婶怜爱的看着。“是强扭的瓜不甜哟，这摆在了明眼处的道理真真的有时候就想不明白了呢？”她满面的笑容里是苦楚的哀思，是寒冬柳条里破冰的新绿，让人无法自拔的看不破。
“是你给四婶上了一课，要真随了我的心，二十年后又会多一个小小能，是不孩子。如果注定是个错的事还要去做，那一辈子换不清的冤枉债，扯不清的窦娥情。”四叔在四婶的话语里点着头，那饺子的热气里映红的是煤油灯里渲染的温暖，粗朴而浓烈。
我仿佛懂得了，什么才是生活里真正的智者，他（她）包含委屈却同梅花般傲立霜雪，他（她）无谓世俗丑恶却依旧笑看春风，他（她）经受痛苦磨难却斩荆披棘，如果生活是一个炼狱，那思想就是明灯，等明日胜利的欢歌，等他日平凡的昭雪，等今天厮守的幸福。
我望向老田，那眉眼里全写满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幸福，满溢了眼眶。那薄唇淡淡的轻抿蚕食着我骄傲的灵魂。
“我爱你。”他认真的看着我，手在他的粗犷的手掌里融化。“永远。”
有时深处窥见一斑的是爱到浓时的情不自禁。
有时浅显昭示宣告的是走进人心的恩义缠绵。
路就在远方，那里、那里，在这里、远处、脚下却永在爱人的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