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这座小城的雪洁白而多情，温柔而轻盈。昨日长夜漫漫无边，今天仍在无声息的散落，一丝风也没有，熊小能趴在窗口等待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时间仿佛是静止的湖水，只消一颗石头就能荡起涟漪，一层一层的水晕远远的推开。如果此时有人恰巧在楼下眺望这间绿色盎然的阁楼阳台，不难发现一个呆呆的裹着棉被的身影让人联想起那江边的望夫石。

  时间对熊小能来说是一件奇怪的东西，南下的风景就如一曲缠绵的老歌一直弥散不去，屈指算来已经快两月了，今天是农历的小年，熊小能早已熟知了田玉年的规律，早晨七点准时的出门下午四点就出现在小区的大门口，从南方回来的第二天田玉年就开始了这种神神秘秘的“生活”。才两个月的时间而已，熊小能早已经呆不住了，几次找工作的计划全被田玉年和颜悦色的婉拒了，没有理由。大好青年就这么无所事事的宅在家，成了圈养的“金丝熊”了？无聊的向窗户呵了一口气，水雾染白了透明的光景，从被子里伸出手在窗户上随意的涂鸦着。回神看来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烦”。

  这种烦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楼下摆钟已经响了第五声，“当！当！当”熊小能的嘴里附和着钟声，脑袋也像个钟摆一样无聊的晃着，最后的“当”脱口而出的时候，猛然间感觉心底里有什么沉了。顾不得站起来被子里的温热包围的气息，棉拖鞋也在慌乱里踹到了床底。撒着丫子跑到楼下看着摆钟的指针呈120度钝角绽放成5点的姿势，熊小能感觉腿有些软。

  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听到接通中盲音的“嘟——嘟——嘟——”声的时候，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和安心涌上来包裹着心里的什么，总之这种感觉让人暖暖的。可这种暖暖的心情还没来得及照遍全身“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你奶奶个卷儿的，今天让我打通了你试试的。”熊小能恶毒的咒骂着，心里却升腾着更多的惨烈的画面，类似撞车、血淋淋的脸、白油油的脑浆铺天盖地的袭来，按着数字键的手莫名其妙的抖着，自言自语的声音也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嘟——嘟——”

  “外（喂）！这么快就想我啦？”田玉年的声音里有种被蜜包裹着甜丝丝的暖意，更多还有种嬉皮笑脸的调侃。

  刚才惨烈的画面全部烟消云散之后，莫名言状的怨念搅拌着敌意迅速占领了熊小能的身心。“你死哪儿去了？”

  “我我在市场买年货，”田玉年一句整话还没说完，手机的听筒里就传出来“嘟嘟嘟嘟”的挂断声，田玉年的笑容被一句凄厉的吼声定格在脸上，手里刚买的猪大排直接掉在地上，混着黑色泥浆的水染了猪排让老田心疼。“臭小子欠收拾了？”田玉年皱着眉头嘟囔着把手机揣回厚厚的羽绒服的口袋里。

  “这个刀鱼、那个鲅鱼、还有那个、那个，一样给我来一箱。”田玉年憋着嘴仔细的看着摊位上的东西，心底里盘算着要置办的年货。

  “就你自己？”摊主把手里没嗑完的瓜子往皮革围裙的前胸口袋里扔了进去，笑盈盈的招呼着。

  “嗯。”田玉年仍然低着头琢磨着。

  “大哥，你不认识我啊？”摊主悄然而出的一声甜笑让田玉年有些奇怪，抬头看那人。三十有余的年纪，身体明显是生活富足稍有些发福，一张圆脸细嫩的面皮，或许是因为有些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皱纹，一双杏眼自然含笑，眉毛是剃光了手工描绘的，嘴唇却圆润而晶莹，在这市场里的喧闹里算是别样的景致了。只是田玉年的心思只在年货上，毕竟是人多货好的想法下意识的走到这个摊位前，现在才发现原来是聚集的这些男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家花不如野花，及时是摸不到、吃不到，单看看也是好的。

  田玉年挖空了心肺也没有在脑海里搜寻到一丝丝有关面前这个女人的半点踪影，尴尬的摇了摇头，那尴尬的笑容里竟让别人看出一种别样的憨直、腼腆来。

  “大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住你楼下。你每天早晨7点走正赶着我出摊，我碰见你好几次了。”女人笑着说着闲话，冷落着旁边一众挑选货品的男人们。

  “还卖不卖啦？”聚集的男人们开始涌动着不安分的小火苗。“啊？君儿？”哪语音里像被人握住脖子的鸭子叫出的声音，扭扭捏捏的不成调子包含着是发散不出的情欲。

  “瞧你那倒霉样儿？今儿个买点儿啥？”女人的笑容无声息的隐没，但那嘴角和眼里仍然流动着让人心动的迷醉。

  “来两斤黄花。”男人有些满意的叹着气，手里翻动着已经被冻成坨的黄花鱼。

  “你！等会。”

  女人看着老田眼里的温度像桑拿浴里的火炉上浇了一盆的水，热滚滚的气蒸腾着让人受不了。“大哥你自己一个人也搬不了4箱的鱼，回头我弟卸完货，我让他给你送过去。”

  “这……这多不好意思。”老田嗫喏着嘴唇看着这两种态度相替交换的如此娴熟的女人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呀！”女人肯定的说。“都是楼上楼下的邻居，也就是顺带手的事，你别客气。”

  “那……那好吧。”老田看了看众人眼睛里的翻滚着的小火苗有些滑稽可笑，仔细着时间也不太早了，刚才臭小子的电话已经让他分了心，礼貌的谢了谢就急着往市场的停车场走去。

  只是田玉年没有感觉到一双热火的眼神早把他融化在心底，两个月的时间并没有女人出入的楼房里、一个足不出户的听话的儿子、一辆宝马、一个成熟而男人味十足的男人，这些都让这个眼神的主人欣喜，只是等待这种缘分注定是老天注定的机缘巧合，而这个巧合就在这大雪的小年里不约而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