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不用起来那么早。
我闭着眼睛轻轻的说道。
我没有睁开眼睛，可我那生物钟告诉我时间还早，从强子身动里我知道他不是去尿尿，如果是有尿他会憋着也不愿打扰我，因为今天我要给他哥做手术，他起来是要去做饭，给我做饭，还有几分是为了长龙吧。
他的一只手从我的胸前掠过刚支撑到床边，一只脚也刚跨过我的身体，好像整个人都要压迫在我身上一样，只是我们中间有那个姿势形成了空间。
你醒了啊。他那个姿势停顿在那里。
你醒了我也醒了。
你再睡一会吧。
我醒了就得起来，赖被窝不好。
说着我往我们彼此的下部看了一眼，有点那样的笑，他也看了一眼，他跨着我的身子跪着的姿势好像有三条腿。
他笑了，笑出来的垂直呼吸正打在我的脸上，吹进我的嘴里。
那就都起来吧。
哥，你洗脸吧，我去买点菜。
一起跑步去买吧。
好啊。
……
出了门，我伸展了一下胳膊，活动活动脚腕，就踏着节奏跑了出去，我感觉到强子并没有和我联动，他望着楼上停顿那一刻的眼神有些发虚，我揣测不出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心里，只是他看楼上那么一眼，看我却感觉非常不舒服，一大早的别影响了我一天的情绪，所以没有等他，也没有回头，那样会让他察觉会让他尴尬，当我跑出一段的时候他才杂乱着脚步跟了上来。
呵呵，不说跑你就偷着跑，怕跑不过我啊。
我听了只是那么微微的一笑。
向朝阳，朝霞会泽大地，抚润万物生灵，太阳的升起总是欣欣向荣的寓意，也许是那清新润肺的空气降噪了他气息的浑浊，让他沉睡的细胞开始复苏，也许是那明媚的朝阳开阔了他的眼眸，步伐配合着我的节奏产生了协调的韵律，我们跑向朝阳，那是希望吗？寓意我们未来的希冀吗？是不是希望是不是希冀那都是阳光的方向，向朝阳。
冲完淋浴我没有给他搭把手，而是独自坐在屋里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的把整个手术的过程如映射般的在脑海里浏览一遍，两只手一张一握的惯性运动。
香气扑鼻，听着他摆放碗筷的声音我微微睁开了眼睛，如涅槃之后的新生。
哥，你先吃。
我知道他要先给他班长他那个哥的妻子和孩子送去，他哥今天早上是不能吃饭的，因为有的麻醉会引起呕吐。
我没有做声，只是眼神里给他会意，我不想打破我刚才禅悟的定闲，也不想无暇的思虑影响我的情绪，实际是不知道怎么突然感觉的紧张，才极力的控制和调整着自我。
我知道他会回来吃，而且应该是很快的回来，所以我也没有动筷，空明的望着那些饭菜，停顿了思维，再忘我一会吧。
强子回来了，比我预想的要快的多，可那碎杂的脚步，那速率，那声音明显是他惊慌失措的心理反应。
怎么了，是长龙咳血了吗？不会，如果是那样护士早来电话了。那是什么如此的让他恐慌，这思维也只是片刻的时间。
哥，我哥他……。
他慌张我不能跟着慌张，只有给他我的淡定才可以打消的他慌张，所以听见他的声音，我很平常的拿起了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目视他的眼神也平缓温和，也就是这么一眼，他看的真真切切，也会意的明明白白，那作用不言而喻，虽然还不能马上平顺他如牛的气喘，可他没有了那慌乱，只是有些气愤和焦急的神态一屁股坐在了那里。
我还不能问，只要我开口问了，他还会焦急起来，没想好就会语无伦次，需要让他自己慢慢的说，不能急，因为我没有着急。
他喘了几口，抓过我的杯子，一口把里面的水喝了个底朝天。
我哥他们跑了。
跑了？我一听就明白了，顿时一股怒不可遏的怒气就涌了上来，眼睛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变化，虽然我很快的掩饰下来，可强子还是看见了。
所有的术前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完，那需要人力物力，再说主任怎么想，怎么看我，肯定是我的术前工作没有做好，老于、那些护士，他们怎么想，可长龙他没有考虑，没有替我考虑，也没有替强子考虑，那要涉及很多人很多事，也会造成不好的舆论，他这样自私的思想和行为有多么的可恶可憎，真想拿刀刮他一千遍一万遍，不过术前逃跑这样的奇闻异事我还是头一回切身体验，我脑子飞快的旋转。
吃饭。
我……。看着强子的无奈我感觉了我说的有点生硬。
吃吧。
强子再听见我平淡略带温馨的语调不吃也得吃了，不是他有多饿，还是他有多气，他气，吃的快也吃的多，我还是不紧不慢，每一口都吃的有滋有味，那是我在思考，怎么去面对已经发生的现实，思考着我和强子是不是也到了什么临界点，也许思考的太过专注……。
哥，你……？
哦，我马上继续吃了下去。
夹了一口菜，也给强子夹了一口。
你昨晚回来的时候有半夜了吧。
嗯，我走的时候他们好好的啊。
你说来这里了吗？
没有啊。
这个问题有些让他为难，他回答的也有些为难，从那口气我就听了出来，他还低了一下头，眼光游离的逃避我的注视，不过这样的回答让我排除了长龙因为敏感的察觉我们而多疑妒忌或愤怒的逃跑，就是长龙知道了他住这里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我自认为言行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
你弄钱的事情他知道吗？
知道。
哦。我明白了，怎么和强子说呢，这绝不是长龙的懦弱和对手术的胆怯和恐惧，说他还是因为爱你，怕给你太多的拖累吗？不能。
再吃点吧。
我不吃了。强子说着放下了碗筷，摸索兜，那是在找烟。
你不是说不抽了吗。
我……。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头上的短寸也可以这样伴着他的眼神显得凌乱。
喝杯奶吧。
嗯。他放弃了抽烟的念头。
这时候我也想好了措辞，还是应该祝福他们，虽然心里隐隐的痛，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虽然心里有万般的不舍，因为他不是为我而来，所以他还要为他而去。
他不光是害怕做手术，还怕给你增加太多的负担。
我深深的看了一眼强子。
他是一个好人。
我把这句话说的非常平和，尽量展示出我的大气，虽然那话里不动声色的点明了我察觉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实际到这个时候还都是我过敏的神经的猜测，他们所有的一切也只不过是我的怀疑，因为我的取向造成了我对两个男人的敏感，但让强子听起来绝不会羞涩和难堪，因为他再一次低下头看我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了。
你收拾吧，我先走，一会你去了和主任说一声，还有护士长，对了，不需要再给他们表示什么，昨天我告诉他们把那米面取走了。
强子就那样盯着我，我不知道这个时候他的目光里想的是什么。
我换好了军礼服，照了照镜子，对自己笑了笑，虽然有点苦，也许是早就习惯了苦的滋味，没有和强子说什么，他在那里默默的刷着碗筷，我走了出去，把我沉默的背影留给了他，也许他能明了我的背影，那背影是我告别的序曲，他也应该听到了音乐的响起。
……
进了住院部的大楼我沉重的步履突然生风，那是发泄的愤怒，还是我回归平常的从容，走过主任的门口，用平常眼神看了一眼主任的微笑，我只是停顿了那么一下并没有和他打招呼，他那笑着又变成疑惑的脸，没有让我停留，我那是故意演戏给他看的，其中的意义你们看了也能明了。
啪。
我把手里的书摔在桌子上，惊骇了老于，惊骇的他扶了扶几乎被我吓掉的眼镜。
怎么了，一大早的和女朋友闹矛盾了。
我没有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坐在那里，把早上积满胸腹的怒气拼命的呼了出来。
半晌，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告诉护理站手术取消了。
老于听着笑了。
这算什么啊，我遇到好几回呢，呵呵。说着他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给我接了一杯水。
你这么年轻，手术的机会有的是，我马上告诉他们把肝脏占位性病变那个提到一台，你喝口水准备准备。
老于误解了，可我还是装出感激的接过杯子对他笑了一笑，我演戏的水平原来这么有天赋。
把那个病案给我看看。
老于也笑了，马上从他桌子上拿过来和我交代起来。
说完了叫我和他一起到病房再看看那个患者，我说你等我一会，我还有点事情处理一下。
我必须在强子来的时候把他们的出院证明写出来，因为长龙走了，强子也没有再住下去的必要了，从离开寝室我给强子的沉默到强子还给我的沉默，可能我们都在心里有了这样的准备，我还得在他的名下给长龙开一些必须的药品，我也要逃避，逃到手术室里，我不想看见强子和我来道别的表情，也不想听他应该说出来那声的对不起，不给他忏悔的机会，就让那对我的内疚永存在他的心里，不管是今后他看见我还是无意的时候想起我，都让他心里有那种自责的想起我，我不知道这是我对他那种似曾相识的心爱得不到的打击，还是对他这两夜来和我相知相融我对他错爱的折磨，我也是平常的人，太多的苦我也有承受的限度，我也有爱有恨，有妒忌有狭隘的每个人都有的意识。
写完了交给护士长，关了手机，换了衣服舒缓了一下背阔肌，我淡定平常的走进了手术室。
这个手术比较复杂，老于亲自主刀，我和另外一个同事配合着他，他还是那样诲人不倦的把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注意事项磨磨叽叽的灌输到我的耳朵里，我尽量克制自己不去想象强子焦急等待的模样，努力的把眼前血淋淋的切口想象成一幅美丽的画卷，那蠕动的血管，好像喊着疼的结缔组织，剥离的动作就是在雕刻一个生命，也雕刻着我的灵魂，我也感觉了自己血脉的喷涌，我细胞疼的呐喊，我融入了这个精美的作品，入定，入禅，忘我。
手术完了我并没有出去，我还需要逃避，逃避我的身体我的心理。我去观摩了一个甲状腺手术，那个手术完了，我也没有急着出去，还和那里的护士们聊了一会，不得不走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急诊的阑尾炎患者。
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他走了，走的悄无声息，走的没有留下一片话语，也没有人提及他，提及那个我认为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好像他从就没来过就没出现过，那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梦而已。
再见了这短暂的兄弟，再见了这短暂的梦魇，也许我们还会见面，那已经是事过境迁时过境迁，也许那时我已经有了新爱，也许你们的兄弟情爱还在继续，可那廊桥遗梦的痕迹会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留在我生命的历史里。
有的人失落的时候，颓废的麻醉自己，残害自己的身体，残害自己的精神，我不会，我知道那身体是我自己的，那身体是爹妈抚育我成长的生活磨难和艰辛，那身体是要保护好交给爱你的人的，也是需要自己爱惜的，当别人不爱你的时候他还能爱惜你的身体吗？
我不会去找人倾诉把眼泪洒给脆弱，我不会沉沦更不会堕落的无以自拔。
我是一名军人，注定了我有的约束，注定承受别人无法承受的束缚的压力，我不能放纵的找个mb的拼音或者龌龊的去做419的数码，我有我的追求我的事业我的亲人和我渴望的幸福，那真正的爱。
我是一名医生，也注定了我的前半生在不停的考试晋级晋职中渡过，注定要比别人看更多的书籍，努力去强迫自己掌握更多的先进技能，我不会无所事事，我也不会一蹶不振，那样我才能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我去健身，我跑的毛孔全开，跑的四肢百骸，再去桑那，让眼神在蒸汽里更矍铄，蒸出每个细胞里物质上和精神上的污垢，然后喝着果汁躺在那里，把我的脚交给按摩师任意的摆弄，我在那惬意中美美的睡上一觉，这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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