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什么是兄弟，古往今来对兄弟的赞誉之词不胜枚举，如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骨肉缘枝叶，结交亦相因。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寄语红桥桥下水，扁舟何日寻兄弟、树木身相代，兄弟还相忘，等等等等。
我没有那么高的文华，只是对兄弟的阐述我认为还是从‘情’而论，朋友和兄弟‘情’的划分我想应该是友情和情义上的区别，孟子有句话这样说：义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所以说兄弟应该就是那种为了那了你而义不容辞、义无反顾、义重如山的人。
不过看着洋洋和梓桑两个人病房里的亲和，我在想他们是什么样的兄弟呢，不禁让我想起了网络上的一句话：什么是兄弟，兄弟就是50年后你躺床上，我问你喝水不？你摇头。问你吃水果吗？你摇摇头。兄弟！给你找个妞？你两眼放光，闪着泪花。兄弟扶我起来试试……。
哈哈哈，我把这话讲给他们俩听的时候，他们非常的认同，洋洋还特别的着急，好像梓桑如果现在能下地他就能给他拉来一车的美女。
这样的兄弟之间不似我和强子这样的复杂这样的心累，他们之间感情表露的无所顾忌，谈笑自如坦然自若放荡不羁，就是因为他们之间没有生理上对性的联动。
这几天只要闲暇下来我就去他们的病房坐一会，听听他们侃大山，听听他们吹牛皮，就觉得在他们这里特别的轻松，不像去长龙的病房，从启动的脚步就开始多思多虑的压抑，特别是长龙的病情，真是束手无策，这个时候作为一名医生从内心里感觉悲哀，更是无言以对那些患者，更愧对长龙和那个我视如己出的亮亮。
还没走到梓桑的病房，老远就能听见洋洋在大声的说着什么，原来洋洋给我的印象是比较阴鸷那种，平时不苟言笑，做事心狠手辣，可这几天这种印象不知不觉的就消失了，或许是这件事对他的触动太大，这些纨绔子弟早就应该吃点苦头，要不然他们就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山外有山，还有可能就是梓桑的这种义举感染了他。
我推开门，屋里有五六个人在那儿嘻嘻哈哈的说笑着什么，看见我进来他们现在也无所顾忌，根本也没把我当什么大夫，更滑稽的是洋洋不知道怎么也穿了一套病号服，衣服扣子是错位系扣的，还只扣了一个扣子，半拉膀子露在外面，一个衣襟长一个衣襟短，一条腿裤子挽到膝盖那儿，左脸上还贴了一条胶布，拖鞋左脚穿到了右脚上，一个手比划着一个手还伸进裤腰里挠着屁股，那个搞怪的模样让人看了有点啼笑皆非。
回过头看见我进来，马上去桌子上的盘子里给我拿了一个象榴莲那样还没有榴莲气息的水果，我躲都躲不了就给我塞到了嘴里，他还说着，我的亲哥啊，怎么每天查房我们都是最后一个。
这是什么水果？
呵呵，这个叫菠萝蜜，是这小子刚从广州带回来的，好吃吗？他指着一个少尉说着。
怎么和榴莲一个味儿啊。
哎，我说亲哥啊，你是不是嘴有问题了，这个怎么和榴莲一样，它也没有臭味啊。
那我怎么吃着臭烘烘的。
瞎说。说着他也拿起了一块塞到了嘴里。
哪里有臭味啊，你再吃一块。说着又要塞到我的嘴里，这回我有准备了，马上把头躲到了一边。
我可不吃了，我知道了，不是水果臭，是你挠屁股那只手臭。
哈哈哈……。这样欢乐的氛围每个人都愿意投入。
……
你出什么洋相，穿的象济公似地。
呵呵，哥，你不知道，刚才他们几个和我打赌，让我一句话不说把那个林美人逗笑了，他们就给我去万豪订一间总统套房，哈哈，结果不是林美人来给梓桑打针的，这几个小子耍毛赖，嘴欠的告诉了那个护士，那个护士回去肯定和林美人说了，林美人知道了说什么都不过来了，哥，你给我评评理，说我怎么收拾他们。
呵呵，我告诉你，你可别瞎闹，护士长正把林护士介绍给你二哥做朋友呢。
真的？
那还有假吗。
唉，你咋不早说，这要是让那些爹知道了，还不拧掉我脖子啊。
哈哈哈……。
这样的氛围，这样的愉悦，这样的欢乐，什么样的病人还能有痛楚呢。
昨晚感觉怎么样，睡得好吗？
梓桑还是控制不住脸上的笑，点了点头还没等开口，洋洋又抢过去了。
哥，你来的正好，快点想想办法吧，这小子昨晚折腾我一宿。
哦，怎么了？
呵呵，你们给他做手术的时候把他那儿毛不是刮了吗，哈哈，这两天他那里长出了点毛茬，一动弹他就扎的慌，哈哈……。
没正事。我忍住笑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他父母不是过来了吗，一会他们来你让他们去我办公室一趟。
洋洋和梓桑他们听了脸上的笑同时消失了。
干、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转过头看着梓桑，问他还感觉哪里不舒服，看了看他床头的护理记录，体温心跳和血压都非常好，而且尿量也达到了正常肾的生理功能，年轻人啊体质就说好，再有就是精神好，精神好气血循环的就象欢乐一样畅快，要不怎么说三分病七分养呢。
我故意抻长这么一会才对洋洋说：一会肾外科主任他们过来会诊，我想尽快的给他做二次手术。
他们几个听了都有些发木，特别是梓桑，那种术后的痛苦只有他自己心里才能体会，看着他越发清瘦的脸颊和那双明亮帅气的眼睛，心里都替他万幸，如果那刀子再深捅一点，如果抢救的时间再拖沓那么一会，也许，再要见到这张帅气的脸就得阴阳两世，要不怎么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说不上哪天这里也会有汶川那样的地震呢，快乐就快乐吧。
别担心，这是个小手术，做完了养几天他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啊？
看着洋洋不放心的眼神我笑了笑，这样的笑也不用我再说些什么，同样也给了梓桑一种信心上的安慰，我走出了病房。
回到病房，我焦急的看着电脑上检验科传来的长龙的检验报告，肝左叶体积缩小，右叶体积稍缩小，形态失常，实质回声密集增强，增粗，肝内管系显示不清晰……，因腹腔内气体干扰，胰腺显示不清晰……。这该死的彩超报告单就和死刑判决书一样让人生威，奶奶的怎么血糖还高了呢，这真是一个不好的预兆，不自信的以为是抽血检验之前长龙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但自己的怀疑又被自己推翻了，缺钾，难道肾功能也出现了问题，我穷思竭虑的想着一切的可能，我见过这样的症状，可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患者，肝硬化晚期的综合症，也是食道出血无法控制，最后……，我不能再想下去。
看完之后马上通知护士把长龙输液的葡萄糖全部换掉唉，这时候真想找老于请教请教，可他今天出门诊，唉，午饭的时候再说吧，一想到午饭，我马上提起笔又下了一个医嘱，再次给长龙做个血检验，看看他饭前饭后的血糖到底怎么样。
……
这个时候一般的大夫能歇着基本不会再去病房，除非有的患者有什么需要，只有护士们象蝴蝶一样还是来回翩翩的游走于各个病房，我却是怎么也呆不下去，出了办公室忍不住还是往长龙的病房那里看了一眼，唉，这个时候的心境里不免又多了一分对他的牵挂，还是过去看看吧。
所有的办法都想了，所有能用的药也都用了，可他的潜血怎么都是无法控制，注射鱼肝油酸钠对有的病例效果不错，可在长龙这里就没有什么作用，他那食道里面到底能不能做曲张静脉套扎，那么做栓塞胃左静脉呢？
想着想着已经不知不觉进了长龙的病房。
长龙打着点滴似乎睡着了，孟欣依旧默默的坐在那里看着吊瓶里的点滴一滴一滴，好像在数着他们走过的时光，真的让人幸福，试想一下，谁的床前有这样一个伴侣不是修来的福气，这是不是他们上辈子的情债，今生要这样的偿还。而我呢，我和强子到底能走多远我自己都无法想象，虽然我们的感情一天胜似一天的恩爱，可总有一种隐隐约约忧患的感觉让我心有不安，我自己也想不明白是什么。
孟欣恍惚的看见我进来马上要起来说话，我示意他坐下，轻轻的走过去对他说：没事你也活动活动，不要老坐着，多喝点水多吃点水果。
嗯，他也轻轻的带着微笑和我点了点头。
阳光折射过来的光映着长龙越来越青黑的脸庞，脸上像涂了一层带油腻的汗渍，好像也听见我进来了，眼珠在眼皮里转了转，但他没有睁开眼睛，点滴这种脑垂体后叶素的滋味我没品尝过，可从药理学和以往的患者那里我观察过他们的痛苦，他也是难受啊。
躺在那里的脑袋上，脸一天天的变小，耳朵越发显得大了，好久没有剪过的头发更像给他带了一顶大大的帽子，孟欣呢，孟欣也廋了，廋的小脸发白，那是熬夜熬的，眼神里不乏疲惫，但总能看出他的渴望，他在渴望长龙能尽早的康复，这么年轻的人，为了这份情爱付出了那么多的辛苦，有几个人能坐到呢，以前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现在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潜移默化的有了本质上的改变。
这时候我想起了一个词——心奴。
心奴就是甘心情愿自愿献身的奴隶，当他的财产被掠夺的时候他还说他们有自由，自由被剥夺的时候他们还说有生命，当生命再被剥夺的时候他们还会谢主隆恩，孟欣不是这样的心奴吗，他不就是长龙的心奴吗，就是眼前的长龙一无是处他也会找到赞美他的地方，那是什么情，那是什么爱，难道爱的死心塌地不是一种麻木吗，难道那麻木就是幸福之本，痛苦才是这爱的根源吗？
那么我和强子谁是谁的心奴呢？
梁启超曾经把奴隶分为两种，一种就说身奴，身奴就是普通的奴隶，心奴呢
杨大哥，中午别订饭了，洋洋哥说他们给送过来。
哦，我点了点头，别说，梓桑的住院虽然和长龙风马牛不相及可长龙真的跟着借了不少的光，他那些战友们送来的食品水果几乎都送到了这里，还有我从他们账上给长龙开的不少药品，这也都是缘份啊。
……
你认为还有手术的必要吗？
老于淡淡的一句话几乎把我心里筹备的所有希望都打碎了，他看出了我的失望也体会了我的失落，可他并没有怜悯我。
小子，处理诊断结果的时候不要带有感情的色彩。
我知道他的意思，那样会给自己增加很多的假想和假象。
我看还是通知他家属做好准备吧。
这饭我还怎么下咽，好像我比长龙的病痛还痛苦的哀叹了一声。
出了食堂我和老于说我想会宿舍躺一会，老于也说那你赶快回去眯一会吧，别老是想的太累。
我迈着游荡的脚步，竟控制不住我脚步的力度，那段路啊平平坦坦的却让我走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坎坎坷坷。
怎么和强子说呢？
亮亮呢？
走到宿舍门口掏出钥匙突然想起了亮亮，他中午吃的什么，他中午吃的好吗，他现在是不是午睡了，那困意和疲惫交织着眷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踹起来钥匙我想去看看亮亮。
这样去幼儿园的阿姨看见怎么说？去买点水果吧，对，去买点水果给孩子送去，这样的借口虽然牵强但也算有话可说。
看着琳琅满目的水果不知道买什么，卖货的知道我是给亮亮买，总来这里买东西她们已经不知不觉的记住我了，极力的推荐我买樱桃，交钱的时候却吓了我一跳，一斤樱桃竟然六十块，奶奶的，一咬牙，反正也是给亮亮吃。
果然，我这个时候的到来让那些阿姨们有些差异，我赶忙解释说朋友给拿的水果中午没事我给孩子送来点，阿姨接过去看了一眼，只是抓出了一把，把兜子又递给我。
那些拿回去吧，他自己吃不了多少，拿多了都送人了。
我带着谢意的对那阿姨笑了笑，转过头去监视器上寻觅亮亮那个班的画面。
那么多的小脑袋躺在那里，我就能一眼发现亮亮，旁边的小孩好像都已经睡熟，只有亮亮的脑袋来回的翻动，难道他也有预感，预知了我的到来预感了我的心情，心酸泛涌，看了一眼旁边的阿姨，鼓了一下勇气，对她说，我看亮亮好像没睡，你能给我带出来吗？
也许是我的情绪有什么异样，那阿姨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才说，那你等一会吧。
这面墙上整个都是监视器，能看见这个幼儿园各个班级的任何角落，我在监视器的画面里看见了阿姨进去走到了亮亮的身边，呵呵，亮亮发现有人过去还装着闭上了眼睛，看那阿姨轻轻拍了拍亮亮的脑袋，低下头和他说了什么，亮亮马上就坐了起来，阿姨给他抱下床来，到了外间给他找了衣服穿上，片刻间亮亮就从画面里来到了我跟前。
爸爸，他兴奋的张开小小的臂膀奔我而来。
你怎么不睡觉呢，别的小朋友都睡着了。
他没有回答，我知道那是他表达不出来。
是不是知道爸爸要来啊。
嗯，他点了点头。
这就是那心有灵犀吧，也许只有这么点的孩子才能有那种超长的第六感应。
好吃吗？
好吃。看样亮亮是真喜欢【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➒⁹⒍➒xs.net】吃这樱桃。
给阿姨吃一个。
阿姨不要。那个阿姨笑着谢绝了亮亮的小手。
你要带他出去吗？
我想了一下。
嗯，我带他回寝室一趟，朋友给买的衣服让他试试，不合适他们等着拿着去还。
一会还送回来吗。
嗯，下午我还得上班。
……
亮亮就坐在我的怀里，一粒一粒的吃着樱桃，我吸吻着他的后脑，那头发里还有淡淡的奶香沁人心脾。
我喜欢这样默默的看着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他的每一个笑脸，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我疲惫的时候最大的享受。
亮亮吃着吃着回头也看见了我的眼神，马上拿起一个樱桃塞到我的嘴边。
爸爸，你吃，你吃。
爸爸不吃。
你吃一个吗，可好吃了。
乖儿子，爸爸不吃，你吃吧。
亮亮看我实在不吃，他也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把那颗樱桃塞到自己嘴里，又回头抬起来看了我一眼。
爸爸，我爸爸吃着了吗？
吃着了，你爸爸那里多着呢。
哦。他听了这话之后才把那颗樱桃吃了进去。
唉，这莫名其妙的感动啊每每都让我心酸的发疼，想着他爸爸的病情，疼得我不敢用那种欺骗的眼神再去凝视他的天真。
……我不知道怎么按捺住一步一疼的心跳送回去了亮亮。
为了兑现和孩子说过的话，上班的路上我不得不又去买了一斤樱桃，本想再多买一斤给洋洋和梓桑，真是舍不得钱了。
……。
吃了吗？
吃过了。孟欣站起来微笑着答着。
你呢，你吃的怎么样？
我也没少吃。长龙看见我进来想要坐起来，孟欣赶忙把他的床摇了起来。
给，亮亮让我给你拿来的。说着我把樱桃递给了长龙。
长龙看了一眼，笑着说，我可不吃这玩意，你还是给他拿回去吧。
吃吧，你儿子吃什么都想着你，樱桃里的维生素特别多，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长龙苦笑了一下，我知道那笑里掩藏着什么样的酸楚，我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多一分钟的停留就多一分钟的联想，那滋味……。
……
快点，你再给我多吃点。
我在幼儿园吃多了。亮亮为难的看着强子，也祈求的看着我。
他不吃就别让他吃了。
我做的这么好吃他才吃这么一点。强子有点不甘心。
呵呵，一会让他爸替他吃。
强子听我这么一说也笑了。
那你自己去洗洗手，一会咱去看你爸爸。
嗯。亮亮听了如大赦一般翻身下了椅子，自己去洗手了。
强子今天回来的特别早，顺便还买了三条大鲶鱼，他用盘酱焖的，色香味俱佳，我们吃了一条，那两条一个是给长龙另一条要给洋洋他们送去，我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点饭，看着强子始终盯着我，忍不住戏弄了他一下。
你是不是看我吃的太多了你心疼了。
且，你说啥呢，真是的。说着他嗔怒的装着起身要去收拾碗筷。
呵呵，快歇一会吧，不用你了，你去送饭我收拾吧。
得了，你别伸手了，就这几个碗，你歇着抓紧看书吧，马上就要复试了。
也不差这一会儿，你哥我是天才，就说不看书也照过。
Ye，别吹了好不好，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咋滴，你不服啊，不服你试试。
服，服，我服了，就服你还不行吗。
呵呵呵。
亮亮看着我和强子斗嘴，那小脑袋就像看人打乒乓球一样，来回的卟噜。
还是我们两人伸手一起干吧，那样最有生活情趣。
可收拾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哎，我说你最近忙吗？
怎么了，我那工作就那样，说忙不忙，不忙吧一天竟是烂事。
你要是不忙就抽空多回来呆一会。
咋的了？
说着说着我的表情不知不觉的有些凝重，强子看了也察觉到了什么。
唉，我看了一眼老老实实等在那里的亮亮。
看看他爸爸喜欢吃什么你多给他做点。
强子眼神里的疑惑更浓了。
还有，没事的时候你开车回来拉他爸爸出去溜达溜达。
强子完全僵在那里。
我知道他明白我话里的潜台词了，唉，想要告诉你这并不是很容易的事，那需要我多大的勇气，我只有这样委婉的含蓄的象风一样轻轻的吹给你。
没事，我就想让你带他出去散散心。看着他的表情心疼的我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强子听着听着，眼泪却落了下来，那一滴一滴的泪是无言的诉说，象失落的风铃，坠落的震颤着我那颗爱你的心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