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今年的天是怎么了，总是随着我的心情转换，刚才还阳光明媚转眼间就大雪皑皑，阴霾的窗外象挂了一层灰色的雾纱，病房的病人似乎也受不了这样的压抑都点亮了灯。
哥，我再睡一会，你走的时候我去送你。
洋洋闭着眼睛，可话里面有对我真诚的兄弟感知，他是真的把我当成最好的兄弟之一了，从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里面我都能体会得到，这样的兄弟真好，什么事情都能想着你，好像比自己的爱人还细心。
我无话可说，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我的脸上什么表情，也许正是这样的情绪，梓桑也不知道说什么，那个战士也是愣愣的瞧着我。
你好好睡觉。
梓桑点了点头我就默默的走了出来，看了一眼长龙的病房门口，心里那个乱啊。
强子和他们去干什么了，都快中午了还没有回来，如果真如他们所说我午间就得回去给他准备东西了。
都谁去呢？强子跟着去是必定的了，孟欣去吗，他也应该去，也许这是长龙最后一段的生命旅程，是他们爱的最后时刻；长龙的姐姐去吗？他们会带着亮亮去吗？亮亮也应该去，如果不去也许他将再也见不到他的爸爸，他这个年龄可能也会牢记这一刻了，但这一切都不是我能揣测的，都需要强子回来尽快的解答。
我呢？百分之九十我是去不了的，这个我知道，一个是我的假期早已经用完了，还有我马上要去参加研究生的复试，现在请假、就是洋洋的爸爸给我请假我在科室里也说不过去，那样同事们会异样的看我，或者心里有什么想法。
孟欣和长龙的姐姐已经回来了，我一眼就看见病房里新买的箱包，而且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他们只是看着我笑了笑打声招呼没有再说别的，我知道他们以为强子已经和我说完了，在他们的眼里，对长龙的任何一个处置决断好像都是我做出的。
长龙的班长坐在平常孟欣坐的那把椅子上，有着风霜成熟的脸上，沉默的眼眸有泪洗过的印记，长龙也是，这样的战友重逢肯定感慨万千，我刻意去关注他们的表情，通过我的眼神让他们知道我也理解这样的情怀，还走过去拍了拍他班长的肩膀，虽然他要比我大十岁左右，可我这样的举动彰显的更是无言的让他感动。
强子呢？
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孟欣。
他也快回来了吧。
我没有再说什么，又看了看长龙和他的班长走了出去，这次走的非常沉闷，好像我的腿上步履蹒跚。
……
一上午我怎么没有看见你？
哦，查完房我在洋洋那儿待了一会。
你小子也够可以的，让你那小兄弟折腾了我一晚上。
我有点愕然，不知道老于在说什么。
老于还以为我的脸上是装糊涂。
让他去我家你提前告诉我一声啊，哼，你小子净出馊主意。
听到这里我只好笑了，那种笑也是一种谎言，是给强子圆的谎言。
昨天强子召集了能来的所有战友，晚上去老于那里又把老于绑架了，强迫老于给他北京的同事打了电话，末了，他们战友轮番轰炸，一顿大酒把老于是彻底弄晕了。
这些强子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哪里做的不够，无论是对长龙、对亮亮、对孟欣以及所有和你们有牵连的人，最初的萍水相逢到如今的亲密有间，你让我怎么去思考怎么圈定我们之间的感情，难道你认为我是不想用心去治疗长龙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两岸‘怨’声啼不住，‘情’舟已过万重山。
好像就这一天之间我们已经相形渐远。
既然强子和老于已经定了的事情，我是否给他们开出院证明呢？想了想又忍了忍，还是等强子回来再说吧。
我埋头看着书，只要我看书的时候老于从不打扰我一句。
马上就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强子还是杳无音信，我已经听见外面同事谈及午饭的话题，余光里老于似乎也放下了手里的笔，坐在那里抻着懒腰，那是在等我，我也不得不合上了书，揉了揉眼睛。
唉，天天都这样该有多好啊。
你小子啊，没有手术就没精打采，一听说有手术脑瓜子就削个尖儿似的。
呵呵，我笑的有点苦，也笑的有点涩。
走吃饭去，人是铁饭是钢。
走，我也奉和着。
我们刚要出去，还没等开门就听见洋洋的声音，他一边接打着电话一边走了进来，看样是刚刚起来脸都没洗，话里面还唧唧歪歪的不知道说谁。
一起去吃点吧。
得了，冬子的车马上就到楼下了，咱们去吃饺子吧，上车饺子下车面。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明知故问。
得，你们去吧，我是坚决不去了。老于先来了个拒人千里之外，可能是强子昨晚真的把他折腾坏了。
咋的哥，你和于叔是不是诚心和我过不去啊。
我不得不装的更象一点，更疑惑一点。
可洋洋更叽歪了，我只好说我不和他们去，洋洋听了不去也得去吃饭。
我看了一眼老于，还是我劝他吧。
师父一起去吃一点吧，不喝酒，吃完就回来。
你们这帮小子啊。老于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
洋洋看见冬子就开始埋怨冬子，冬子一个劲的解释上午单位有什么事情，来的时候又堵车，都没来得及去接冬梅，不说这句话还好点，洋洋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气更大了，劈头盖脸的把冬子一顿损，说什么一天到晚他就知道冬梅冬梅的，我知道他话里的气愤，那是对强子的，只是知道强子和我的关系好他不能直说出来罢了。
老边饺子就是火，别管白天晚上这里都生意兴隆人满为患，就要了四样饺子四个小菜，酒是坚决不喝，我也赞成老于的观点，别说我们下午上不上班，我从心里讨厌喝酒。
哥，你真的不去啊。
我从来没说我去啊。但我不能说我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不想把对强子的怨气让他们觉察出来。
早知道你不去我再睡一会啊。
呵呵，你也没问我去不去啊。
切，这个傻子啊，快点让他们走吧，再不走我就要被他折腾疯了。
咋了？冬子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家伙昨天去了二十多个战友一个个喝的那个熊样，熏死我了。
我们笑着看着洋洋委屈的模样。
你说他们要是喝点好酒也行，一打饱嗝出来的曲子香味，他们一打饱嗝出来的都是酒糟味儿，都后半夜了上我那儿屋找宿去，我也不能撵啊，这帮狗B，开个旅馆才几个钱，奶奶的。
我们听了都笑了，不难想象昨晚洋洋气成什么样了。
我还故意去问老于，师父你昨晚也吃酒糟了。
你小子，老于拿着筷子做作的要打我的样子。
正说着冬梅拎着大包小包气喘咻咻的进来了，一脸怒色的对着冬子。
怎么不接电话。
冬子听了马上去摸裤兜，呵呵，手机落车里了，冬梅也是没辙才拎着这些东西上来的。
杨哥，也不知道你喜欢吃啥，我就瞎买的。三秒前还对冬子横眉冷对三秒后又对我笑逐颜开，这种变化我还真的适应不了。
给我买什么啊？
呵呵，老弟说你去北京我们怎么也得送送你啊。
谁说我去的？
冬梅听了马上看了看洋洋，洋洋的眼神也有点发虚了，不像刚才那样的强势，还给自己打着诨场，反正是有人去，你也不白买，你傻弟弟会感谢你的。
哈哈哈，大伙都笑了，只有我的笑是强颜的伪装。
吃完了午饭也没有强子的电话，回到院里离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会，我推说回宿舍还有点事情，冬子说他们去洋洋那里看梓桑，老于也要回办公室歇一会，我就独自走了。
……
宿舍的门是开着的，那是强子回来了，屋里还传出来亮亮的声音，中午他把亮亮接回来那是亮亮肯定要和他们一起走了，强子啊强子，我努力的调整好我的表情。
桌子上一堆盒饭，亮亮正自己坐在那儿吃着，强子在忙着收拾亮亮的衣服。
爸爸。
哎。
快吃饭吧，爸爸，一会不敢趟了。
乖，你吃吧，爸爸吃完了。
强子听见亮亮的声音停下了忙碌抬起头看着我，我不想面对他的眼光，很自然的走了过去。
还是我来收拾吧。说着我就拿起了床上的衣服叠了起来。
强子顿了那么一下坐到了床边。
哥，你别生气，我是看你太累了不想让你费心……。说着他伸过手来想摸一下我的脸，我下意识的躲开了，给他的也是沉默。
强子看我不搭理他，马上又站了起来从后面抱住了我的腰，我微微一侧身用手推开了他，也看见脸上停止了挂在那里的干笑。
只有这一个箱包，我不能把他们的东西都装上，如果都装上好像是我和他的诀别，不装上又发泄不了我心里的愤怒。
看看还缺什么？
带两件换洗的就够了。
儿子，快点吃。我连余光都舍不得施舍给强子，走到了亮亮的桌子前。
来，儿子，爸爸再喂喂你。这个‘再’字在说出来的时候我咬的那么重。
嗯。
在外面要吃饱了，别感冒了。
恩。
我的傻孩子啊，你还是小啊，听不出我话里的哀怨啊。
好了，来，爸爸给你擦擦嘴。擦完了我还使劲的亲了一下亮亮，把他亲的有点不好意思。
爸爸到点了，上班要迟到了，来，和爸爸拜拜。
拜拜。
……
你什么心里你自己想吧，你是有心没心有肺没肺的你自己想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反思反思吧。
雪后的路面上面是雪下面是水，踩上去有一种异样的声音和感觉，我一步一犹豫的好像在挑着落脚的地方。
杨大夫，你扛着脚走吧。
我嘿嘿的装出笑声和同事打着招呼，到了大楼台阶那里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我要去把卡里最后的那两千块钱取出来，冤家啊。
&e（言情小说网：www. ⑥⑨⑥⑨xs.㏄）msp;小杨，两点钟和我去院部开会。主任看见我就喊我。
什么会让我去呢？不用多想，正好我可以躲开他们离去的时间，天意吗？
老于还在那里闭目养神，我用最快的速度给长龙开了出院证明，叫来护士长算了一下长龙的费用，电脑上显示的还有七百多块的结余，虽然老于在屋里我也不用掩饰，真诚的谢了护士长，她的手指间动了动就给我们剩下了一千多块。
末了打开柜子拿出洋洋给我弄的烟酒还有我开的单子快步走向了长龙的病房，这个时候强子还没有收拾完是不会过来的，别管长龙和强子什么样的关系，也不管我和强子是不是走到了尽头，于情于理我都得来看看长龙，或许，真的是和他的诀别。
病房里坐着的站着的都是他的战友，我们没有早上面对他们的那种态度，几乎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直接走到长龙的床前。
小孟。本来想和长龙说第一句话的，可我突然感觉眼眶有些发热，一下看见手里的单子我马上喊了孟欣。
你快去把出院手续办了，上面还剩了点钱。
哎。孟欣答应着接过去飞快的跑了出去。
这时候我才极力的控制好我的情绪。
我马上要去院部开会，不能送你了。话刚到此真的快要无法控制我的悲哀。说着我拉起了长龙的手，那手里的温度还是那么热情，他也使劲的握着我的手。
谢谢你了兄弟。长龙先流出了眼泪。
我努力的含住眼泪不能掉落，伸手给他擦了擦。
一定要配合那面的治疗。
恩。
这烟和酒都是我和洋洋给你要的，等你回来我一定和你好好的喝一顿。
恩。
长龙的眼泪更长了，他俯过来身子搂住了我，这样的拥抱和战友分别的拥抱一样的有力，一样的催人泪下，我也狠狠的拥抱了他一下，好像这样的用力能把我的眼泪挤回去。
保重。
恩。
等你回来。
恩。
那我走了。
不敢抬头，就在我转身那一刻我的眼泪已经打落在脚下的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