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淅淅沥沥地下遍了整个华南，家里的日历不觉已经撕到了四月，又是一年清明
春的夜晚来的也很温柔，不紧不慢的
“我吃完了，先去买点纸和香，正好散散步~”老爸刚吃完饭，擦了擦
嘴就起身往门口走
我爸今年已经四十五了，在家附近的一个中学教语文，虽然全身被一种老师的威严覆盖，但人到中年已经看不到眼眸里任何光芒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了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
“又是这个样子，少喝点酒回来~”老妈说着也放下了碗筷，看她还没吃什么，就已经像吃不下的样子
我妈跟我爸同一年的，我爸就大了几个月而已，结婚二十多年了也没有轰轰烈烈过，连结婚证都是后来补办的，都说岁月不饶人，看老妈年轻的照片，素颜比现在好多女的都好看，当然我爸也不差，虽然年轻的时候比较胖，但五官绝对是碾压现在明星小鲜肉的，算是郎才女貌吧
“嗯嗯~”老爸很随意地回了一句，鞋已经穿好，说完就带上门出去了
我还在边看手机边吃饭的时候老妈也不知不觉下桌了，我吃完，发现她在卧室里翻照片
“妈？在干嘛呢？”我双手扒拉在卧室门框上，探头往里面看
老妈回头，边把照片放回盒子里
“吃完啦？”她起身准备去刷碗
“我已经刷完啦，你又在看照片呢？”
这是我不知道第多少次在老妈眼睛里看到失望和无助了，她又退回去继续坐到床边
打我记事以来，这对郎才女貌的夫妻相处的还算融洽，吵架都很少，可是我为什么总能从我妈眼睛里看到那样的无助呢？
“怎么啦？您老今天好像不怎么想说话啊？”我趴到老妈旁边，从她手里接过那厚厚一本相册
“是今天有点累啦~”老妈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是我家这边有名的裁缝，手艺绝对一流，平时帮我缝缝补补什么的都不用我说什么她就知道怎么裁怎么剪
我一张一张翻着照片，这本相册我每年都会翻一次，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注意到一张我爸跟另外一个男人的合照。那男的一瘦子，跟我爸一胖子，站在一条瀑布前面，互相搭着肩膀，笑的贼开心的那种
“这
叔叔谁啊？”我问老妈“从小到大这张老照片一年一年地重新洗，这
叔叔我也没见过，也没来过咱们家吧？”
“他是没来过，他家好远的啦”我妈说着就把相册拿回去了“你回房看书去吧，我今天有点累，明天又是清明节，还要赶早去老家上坟去，你也早点睡~”
我从床上爬下来，那不认识的
叔叔的事好像很快就被我抛到脑后去了
“行，我先回房间去啦”
“不许在房间抽烟听到没有！”
回到房间，我还是把打火机伸出窗外点了根烟，打我记事以来，好像有过那么一次，我爸跟我妈吵架，就是因为那张照片，大概吵什么我不记得了，总之就是我妈要扔掉那张照片，我爸执意留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能感觉到，我爸跟我妈在一起过日子幸福感好像不是很强烈，不管是现在还是参考以前。可能上一辈人在对待过日子的态度上都趋于平淡，又或许是在一起时间长了，习惯了过这样的日子，我不知道
一晚很短，一生很长，趴在窗台抽烟的时候我看天上，
阴沉沉的刚下完雨，会不会爸妈那个年纪也轰轰烈烈过呢？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就被闹钟吵醒了，六点，开房门爸妈都已经洗漱完穿戴好了，手里提着要烧的纸和一些冥币和花灯之类的
“你快点啊，我先下去把车开出去”
“OK，五分钟”确实，一个男的也不需要打扮，五分钟刷牙，十秒钟洗脸就好了
因为下完雨又有很多（言情小说网：www. 6969xs.㏄）人来来去去的原因，坟地一路上泥泞不堪，一路走下来半个小时去了，回老家房子休息一会我爸又要起身，奶奶家里七兄弟就他一个人去，往年我都没跟过，但这一刻我起身了
“你去干嘛，一路上泥巴多的要死，别去别去，让你爸一个人去！”奶奶拦住我
我爸回头看了我一眼，一言不发，然后继续回头走
“没事没事，我就去看看，要是太难走我就回来呗~”
因为老家是乡村，目的地又好像在山里，所以他老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把柴刀，路上让人难受的不是泥巴，而是夹道的荆棘丛，会把衣服
裤子勾掉线勾破掉，着实让人心痛
“一路上这么难走你跟过来干嘛？”老爸问
我就跟在他后面，倚仗着他老人家在前面能多帮我砍掉一点刺
“我是你儿子啊，老爸去上坟做儿子的哪有不跟的道理呢”
“你前几年可不是这样想的哈？”
“那不一样啊，现在还不是懂点事了吗”
他老人家回头看着我，说“懂点事哈？抽烟算懂事吗？”问完又回头继续走
看来是我妈又打我的小报告了
“一年没人走野草比人都高了~”我还在犹豫该怎么说的时候，老爸又在前面感叹
“告诉我你为什么抽烟？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皱眉，这好像是我姐教会我的，但我又不能这样说
“难过，就抽上了，没有瘾的哈！”想了想又说“也没抽多久，就去年开始抽的啦……”
他老人家“哼哼”两声，头也不回地问我“难过什么？难过我跟你妈给你的钱少了，还是难过吃少了还是穿少了？”
“肤浅，你儿子是在乎这些东西的人吗”我刚说完他就转身做要锤我的动作了
“等下等下，啊~”
走了约莫十分钟的样子，老爸终于破开了最后一道荆棘丛，不远处隐隐约约躺着一座矮矮的坟，在这个荆棘丛生，野草过人的森林里怪寂寞的
自从砍开荆棘丛，老爸的表情就变了，一路上还挺轻松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的表情变得凝重，中间夹杂着一丝丝难以被察觉的悲伤
“小心点脚下啊，别
乱走~”老爸吩咐的时候，我已经走到坟碑前了，他开始在砍掉坟背上的野草和小树
拨开坟碑前的野草，雨水滴落在我手上，——已故陈公家桐之墓…坟碑不大，但就这几个字
这个名字很耳熟，貌似小时候二老吵架的时候听过这个名字
“诶爸~”
“怎么？”
“这个陈叔叔？不是咱们村里人吗？”又问“为什么不跟村里人葬一起啊？”
他老人家正好也砍完了坟背上的野草，走到我旁边，“他姓陈，咱们姓李，你说你陈叔叔是咋们村里的吗？”
我怎么有种预感，他就是照片上那个跟老爸合照的人呢？
“那他为什么会在这？这个陈叔叔哪里人啊？”
老爸把坟碑前的野草一股脑割掉扔旁边，边说“他是你爸我的大学同学，北京人”说完就从带来的篮子里端出供奉的肉和饭
“这个陈叔叔就是你舍不得扔掉的那张照片里面跟你合照的人吧？”
他老人家沉默了，四十五岁的人，竟然第一次在我面前抹眼泪，但他也不说话，点着香就拜起来，坟前烧纸的火很旺，烘地我脸上痒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