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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从稀薄的云层中探出了头，清凉如水，悬于苍幕。
坐了许久，阴冷的寒气从鞋底透上来，双腿被冻的发木。时至九点，估计不会打电话来了，林韶微叹一声，准备回家。
这时，手机响了，是赵大江。
“小林子，对不起，你嫂子今天回来，我实在脱不开身。”赵大江略带歉意的说。
林韶表情一滞，一丝苦涩从心底涌了上来，苦苦等待的结果竟是这样，很快他又压制住，口气轻松的说：“几天不见，多陪陪她。”本以为与赵大江交往后就会远离寂寞，原来只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自己忘了，他有家庭，有妻子，有孩子，自已只是一个影子，一个出现在这片昏昏暗暗的地方苦苦等待他腾出时间后求得片刻相聚的影子。等待，也许不是每一个与已婚男人相爱的人所必须忍耐的事情，但对林韶而言，适应这种等待的寂寞，比接受对方的爱显得还要重要。爱是什么？是付出，付出是什么？是等候，过程简单而沉重亦无可奈何。
“我也想陪你。”
“不争这一天，明天休息有空吗？”
“明天？”
“有别的安排？”
“明天孩子说要回来……”
赵大江的孩子在省城上大学，“挺凑巧。”林韶有些失望。
“什么？没听清。”
林韶淡淡的一笑，平静的问：“学校放假了？”
&e（言情小说网：www.⒍⒐➏➒xs.CC）msp;“没有，他只是想回来看看我们。”
“小孩子外在想家在所难免，你拿出时间多陪一陪，应该。”
“可是，咱们……”
“咱们来日方长。”
“小林子，对不起。”
“一口一个对不起，你不嫌烦吗？”不想他因此而感到内疚，林韶撒谎说：“恰好明天我还有个聚会，正操心和你有没有时间见面”
“和谁？在什么地方？做什么？”赵大江口气一紧，问。
“怎么？你也打算凑热闹？”林韶自然清楚他在胡思乱想，故意问。
“不是，关心关心。”
“同学孩子过生日，顺便邀请几个老同学到一起聚聚。”林韶解释说。
“之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过？”赵大江仍旧不放心，追问。
“你又没问。”林韶不乐意的说：“老赵，芝麻大的事情，有必要一个劲的刨根问底吗？要不相信，明天你随我一起，是真是假到时一看不就知道了。”
“听听，我也是出于心好，就几句话，你又何必发火呢？”
“老赵，我这怎么能算是发火？我……”林韶正要力争，吴之恒的影子突然从眼前闪过，毕竟做出对不起赵大江的事情，林韶一时失去了理论的勇气。
“小林子，知道委曲你了，要不，明天下午咱们约个地方见见面？”
“明天先陪嫂子和孩子，咱们改天再约。对了，老赵，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林韶打算由他出面以组织名义把自己从工业园要回单位，免得每天面对吴之恒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赵大江压低声音，说：“你嫂子过来了，有事咱们见面谈。”
挂掉电话，林韶心想，明天休息，干什么好呢？难道又窝在家里面？人越闷越烦，越烦越不知所谓，不如约个人散散步聊聊天解解闷，找谁呢？同事，朋友，同学，似乎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安排，纵然约出来又能聊什么？这种愁闷的心结始终还是窝在心口无法倾述，与其打扰他人清静，不如一个人慢慢的消化。林韶长长的吹了一个口哨，心中的寂寥仿佛随着这声口哨全部从胸腔中排出。
林韶走到院子门口，手机提示有短信，吴之恒发来的，他问：“睡了没有？”
林韶心下一动，驻立在门口石狮子脚下，回道：“没有。”
“现在方便通话吗？”
“有事？”
“闷，想跟你聊两句。”
一个闷字勾起了林韶的渐已消逝的惆怅，他拨通电话过去。
“吴……”
“叫老吴。”电话里吴之恒笑呵呵的说。
“老吴。”林韶不明白为什么叫的时候舌头会自已打转儿。
“不是说累，怎么还没有休息？”
“睡不着。”
“在外边？”
“四处瞎晃悠。”
“更深露重，不要转的时间太久，早点回去。”
“老吴……”林韶嗫嚅的叫了一声。
“怎么？”
“能出来一起走走吗？如果不方便，当我没说。”
“你在哪儿？”吴之恒立即问。
“院子门口。”
“我这就过去。”
“不用，咱们到那棵柳树底下碰面，我等你。”结束通话，林韶有些后悔，此时约吴之恒出来散步无疑是在向他暗示两人之间有可能往下发展，但以林韶当前的寂寞心境，纵算不言不语默走一程，当比一个人独处强胜许多。
一路走了很长时间，沿着柳树阴一直走到街的尽头，然后折返，一来一去只需二十分钟的路程花费两人近一个时辰。话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有时吴之恒问，林韶答，有时林韶问，吴之恒答，谈话内容蜻蜓点水，一旦涉及到敏感的内容，林韶必会刻意避开，在彼此一阵沉默后，又继续有句没一句的闲聊。两人走的很慢，步履却没有一丝沉重，或许是有意将散步的时间拉的更长，吴之恒总是在十几步的前行后，必会慢慢停下，驻足而立，对着月，灯，婆娑树影一阵凝视。这时，林韶必会保持数步的距离，默不吭声的顺着他的目光扫过他望去的方向，眼前这些熟以为常的景物，今夜散发出别样风情，好几次，林韶精神恍惚，不知一切是假是真，还是一直都沉浸在昨夜的睡梦中没有醒来。
此刻，吴之恒正张开手，掌心里映射出树枝间流下的破碎的光斑，林韶立于他一步之后，静静的望着他。胸怀宁静，虽然昨夜的记忆并未遗忘，虽然肌肤上残留有他的气味，曾经一度让人癫狂的欲望化成了水，在如水的夜色中荡起祥和的波纹，唯有听到心底潺潺水流的轻淌声。
吴之恒把手掌紧攥，端起胳膊，对林韶说：“送给你。”
“什么？”林韶不解的问。
“把手张开。”吴之恒五指朝下把拳头置于林韶手掌上，迅速打开，然后轻轻一拍，郑重其事的说：“攥紧喽，不要它飞掉。”
林韶有所悟，暗暗好笑又感动。
吴之恒双掌合住林韶拳头，说：“从此，这片月光属于你。”
“我不能收。”林韶的手在吴之恒的双掌中颤抖。
“你能。”
“这份礼物太贵重，我承受不起。”
“这是接受，不是承受，一字之差，意思天差地别，况且我并没有让你现在就接受，先把它收好，等需要的时候，打开，上面烙印着我永恒的诺言。”吴之恒缓声说。
“我……”林韶不敢望吴之恒看不清面孔的脸，他的目光落在婆娑的树影中，神线变的婆娑起来。
“听！”吴之恒突然低声叫道。
林韶屏气侧耳聆听，寂寂无声。
“我的心跳很平静。”吴之恒牵引林韶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说。
隔着厚厚的衣物，林韶触摸到吴之恒平缓跳动的心脏。
林韶有些羞涩，很快又变成一只受惊的兔子，他抽回手，垂着头说“我要回家了。”
“明天办公室见。”
“明天要加班？”
“你有事？”
“明天不是星期六吗？”
“瞧瞧，日子都给过糊涂了。”
“明天你不休息？”
“想约我？”林韶口气一噎，吴之恒又笑笑说：“早上有个会，下午没事，不如中午一起吃顿饭，然后再安排下午的活动。”
“我……”
“你有安排？”
林韶试着去编瞎话，最终还是没有成功，说“没有。”
“忙完我给你要电话。”
“干嘛？”
“一起吃午饭。”
“你忙你的……”
“放心，这次不会再逼你干吞大米饭了。”
“好意思提！”林韶窘道。
吴之恒呵呵的笑了两下，又说：“散伙，各回各家。”
“我送你到楼下。”林韶客气的说。
“也好，顺便邀请你到家里坐坐。”
“坐倒不必。”林韶连连摆手。
“整个屋子就我一个人，你还怕被人看到不自在？”
就是你一个人我才怕。林韶暗想，低头不语。
“知道你脸皮薄，算了，不强人所难。”吴之恒道声别，转身要走。
“老吴。”林韶叫道。
“又怎么了？”吴之恒回过头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