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溯见血沉槥的时间被紫坽甝安排在了一个下午,这天天很
阴,乌云浓重,空气中隐隐有一股湿气。
蓝溯神色复杂,默默前行,他似乎有什么心事,却又无人能在他那双平凡的眼睛里捕捉到丝毫,他手提流云双钩,低垂着头,依旧是那副倔强又自卑的表情,让人不由得想起两句诗: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
徐雅青不在自由之狱,但狱卒未等蓝溯拿出令牌便纷纷退开,一脸恐惧,甚至有一丝难掩的厌恶与鄙夷。紫坽甝给他的令牌反而成了多余。
他低着头,因此未能看见那些表情,他只是问了一句:“血沉槥在哪?我奉邦主之令要见她一面。”
几个狱卒相互看看,终于有一个年老的勉强走上前来,同样垂着头,“大人请随我来。”
狱卒在前面引路,蓝溯心事重重地跟在他身后。二人的头一样低垂着,快垂到胸前了,宛如两个诈尸的死人。
血沉槥的牢房终于到了,狱卒轻轻舒了口气,打开牢门,“大人请。”在蓝溯迈进牢门向他挥手的那一刻,狱卒如闻大赦,却又不敢飞奔,只能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那姿势却像极了跑。
蓝溯见过血沉槥几次,却都没有好好看一看她,但此时他也仅是向血沉槥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他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上那坚定的气息。
“你是凌儿的
叔叔蓝溯?”倒是血沉槥先开了口。
“对。”蓝溯只回答了一个字。
“我知道你此来的目的,请你不要把蓝宇国也鄙弃的陋习带到自由之邦来。”血沉槥的这话如同晴天霹雳,蓝溯堪称愚笨,但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好的气息。
“我只是……”蓝溯欲辩驳,但被血沉槥冷冷打断了:“凌儿同我提起过你,我也从你的言行中大体知道了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来劝我让我说服凌儿立我为正立紫坽甝为侧的是不是?”
“我……”蓝溯手足无措,头上直冒虚汗,双腿打起颤来,“你……怎么知道?”
“你来找我,绝不会有别的事。那我就直接告诉你,我爱的人,绝不允许别人抢走,我和凌儿,生生世世永远是对方的唯一。”顿了顿,血沉槥看着蓝溯不知所措的样子,语气如尘封底下的寒冰,“我能请你的只有一个字,滚!”
蓝溯一身狼狈地滚了出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只知道他想这些时身体已经在自由之狱外面了。
几个狱卒看着他,幸灾乐祸的表情难掩地出现在他们脸上。
蓝溯逃回自由之邦寝宫时的样子活像一条落水狗,紫坽甝看着昏睡的凌髐蜭,在他推门而入时目光就转向了他,
嘴角绽开一抹笑意。
“吃苦头了吧?”
“我自找!”蓝溯忿忿地说,表面在生自己的气实则尽力掩饰他的狼狈,“蓝宇国内都是一个人不能爱两个人的,虽然有人阳奉
阴违,但是——国法却是那么规定的。我身为蓝宇国人,却去怂恿他人犯法!——不过血沉槥还是太厉害了,我还没开口,他就知道我此去的目的了!太厉害了……”
他语无伦次,用衣袖擦着头上的虚汗,样子多多少少带几分滑稽。
“你不是自命为蓝宇国最忠实的战士吗?”紫坽甝忽然盯着他,“现在是你尽自己职责之时了。帮我排除血沉槥这个干扰,让我和凌儿成亲,我将把蓝宇国复国最重要的东西给你。”
复国最重要的东西?蓝溯眼前一亮,似乎整个心都被这句话占去了。他“扑通”一声跪在了紫坽甝的面前,“如果你能给我复国最重要的东西,我代蓝宇国人谢谢你的大恩!”
紫坽甝放开凌髐蜭的手,将他扶起,“堂兄不必多礼,堂妹还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蓝溯再次出现在血沉槥面前时,头不再那么低垂着,但也仅仅能算平抬,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自傲甚至自信。相反,他后面的紫坽甝倒是一脸清冷孤傲之情。
“蓝溯,你又来做什么?”血沉槥对这个老鼠一样的蓝溯有点鄙夷。
“你以为髐蜭真的爱你吗?”蓝溯直视着她,“血沉槥,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在髐蜭心中,你比不上紫坽甝。”
“胡说!”血沉槥绝不肯相信,紫坽甝制止住还欲反驳的蓝溯,一挥手,几个五花大绑的囚人被押解了上来。
“小槥!”其中一个人认出了血沉槥。血沉槥大惊,奔上前去:“师
父!您……您这是怎么了?”
“我可以让凌儿灭了一言堂,更可以让凌儿灭了随心阁。”紫坽甝不急不缓地说,她抬起纤纤素手,看那上面的指甲。
“小槥,自由之邦的恶人攻破随心城,屠杀全城,除我们之外,随心城的军民已全部……殉难了……”血沉槥的师
父说到此处,忍不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⁹⁹₆⁹xs.com】 “什么?”血沉槥仿佛遭了个晴天霹雳,欲哭无泪,直挺挺地呆立在那里。
“屠杀随心城的罪魁祸首,便是此人!”随心阁阁主许跃望见蓝溯,愤恨交加,恨不得一口将其吞之,“就是他,带领自由之邦的部队,炮轰随心城,血溅随心阁,随心城那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都是被他害死的!”
血沉槥死死盯着蓝溯,蓝溯一眼瞥见她那可怕的目光,情知不好,立即后退,可惜为时已晚,血沉槥一把抓住他衣领,睁着血红的双眼,大声质问:“竟然是你!为什么?随心阁,随心阁与你无冤无仇,你……”
蓝溯惊慌失措,一时间竟忘了如何反抗,只能本能地大喊:“救命啊!救我!”
紫坽甝一把擒住血沉槥的手腕,把她推倒在地。蓝溯想起刚才那一幕,心有余悸,也顾不得面子,连忙躲到紫坽甝身后。
血沉槥忽的抬起头,目光更加可怕,“凌儿呢?我要见她!”
“邦主不想见你。”紫坽甝立即回绝了。
血沉槥猛然站起,分开众人向外飞跑而去,“不!你们全在骗我!在骗我!”
她跑向了凌髐蜭寝宫。
推开宫门,血沉槥在空空荡荡的寝宫中疯狂地寻找着凌髐蜭,桌边、床上……每寻找一处,得到的总是一个新的失望。
蓝溯和紫坽甝随后赶到了,看着血沉槥近乎疯狂的身影,蓝溯眉头微皱,似有所思。而紫坽甝则毫无表情地走上前去。
“她不在这里。你如果真的想见她,去郊外凄鸷亭。”
冷冷的一句话,紫坽甝说完便带着蓝溯离开了寝宫。
此时血沉槥的心中只剩下了找凌髐蜭一个念头,她要找到她,当面质问她,为什么要毁掉随心阁,为什么要杀害那么多无辜的随心阁百姓。
凄鸷亭据此不过十里之遥,血沉槥将自己的速度提到最快,她恨不得立即就把凌髐蜭揪到自己面前,向她宣泄自己的委屈,让她解释做这一切的原因。
她脚步如飞,但忽然停了下来。
阴沉的天空下,一位黄褐色面庞粗布蓝衣赤脚的酷似农人的人拦在了她的面前。
“蓝溯!你还想干什么?”血沉槥的愤怒瞬间爆发了出来,“你这个刽子手!我要为随心城的人报仇!”
蓝溯向来都是一副质朴平凡的打扮,即使是在炮轰随心城的时候。这总使人疑心他是个平凡农人。但在此时的血沉槥眼中,却觉出他的虚伪堕落来。
“住手!”见血沉槥余向他进攻,蓝溯的大喊就宛如平地炸响了一个惊雷,“此事另有隐情!”
血沉槥的泪水簌簌而下,她拼命地摇着头,死活也不肯相信这是事实,“还能有什么隐情?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蓝溯向前一步,将手中的信和包着一大包金银的包袱交到她手上,“所有的内幕我都写在这上面。不过,你如果现在打开它它只是一张白纸。”
血沉槥本欲撕开信封,听到蓝溯这话下意识地停了手。
“你去凄鸷亭如果见不到髐蜭,就不要找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有一天髐蜭去找你,你再将信拆开。那时自会明白一切。”蓝溯说完,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紫坽甝正在凌髐蜭寝宫把玩一只酒盅,见蓝溯进入,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去哪了?”
“徐雅青那家伙
嘴太快,总是把自由之邦如何消灭随心阁之事到处宣传,我去警告他一下。”蓝溯很自然地撒了一个谎。待看见床上昏睡的凌髐蜭,他眉头一皱,“你刚才把她放在哪了?”
“舞辰府。怎么了?”紫坽甝不再看他。
蓝溯有点吃惊,“什么?你……你和髐蜭的关系尚未确定,你就敢……”
紫坽甝白了他一眼,“别再装了,好玩吗?你的性格我还不了解吗?说的时候胆比鼠还小,做的时候胆比天还大。小事说了也不一定做,大事做了也不一定说。”
蓝溯一时语塞,许久才想起问:“髐蜭在这里,那你把血沉槥骗到凄鸷亭去做什么?”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你现在可以走了。”紫坽甝将酒盅放回桌上。蓝溯无奈,只得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