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北看着那黑黑的一团，开着玩笑说：“赵总，想女人了，要不给你叫个妹子按摩一下吧。”
“算了，待会洗洗脚就去睡吧，累了。”赵总似乎不搭理这个笑话，也没当做是笑话。两人来到大厅，大厅里洗脚的都是40以上的中年男人。这个陆大北磕从来没见过。陆大北好奇地问道：“赵总，怎么没有女服务员。”
赵总有些捻熟的说：“这里就是这个特俗，洗脚的都是中年男人。”
两个中年男子走到赵总和陆大北身边，开始给他们洗脚。看到两人的状态，都给加了一床毯子。良久，陆大北看到赵总已经闭着眼睛不说话了，还是轻声说：“赵总，您跟赵局是本家啊，都姓赵。”
赵总缓缓地睁开眼睛说：“是啊，我们关系不错，五百年前是一家。”
陆大北说：“你们这次吃饭不是谈工作吧。”
“是吧，也不是，我们就是兄弟聊聊。”
陆大北知道，赵总只是在敷衍自己，也就没多说什么。两人都闭目养神，任凭洗脚工在身上活动。不知什么时候，陆大北已经躺在床上，待他意识到这一切，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从床上爬起来，看到赵总正在床头抽烟，灯光昏暗，电视上放着午夜剧场。
陆大北说：“赵总，这是在哪？”
赵总边抽烟，边说：“来一支吧。”
陆大北没有说话，看着赵总从烟盒将烟抽出来，又抛给自己。陆大北接过烟，抓起台面的打火机点燃。这个时候，赵总才说：“抱歉，这里房间都满了，才开了一间房，还好是双人间。”陆大北狠狠地吸了口烟，良久才“哦”了一下。
两个烟头在房间里闪耀着，烟雾弥漫了整个房间。陆大北睡意全无，转头看了看右边的赵总说：“我去开下窗吧，烟雾大。”
赵总没说话，陆大北稍等片刻掀开被子下床了，可是看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有些尴尬，旋即，什么也不管，还是走到窗口把窗帘拉上，窗户打开。
待陆大北回到床上，赵总才说：“赵良华很信任你吧。”
陆大北觉得有些突兀，之前都是赵局称呼，突然间改变了称谓，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是毫无感情色彩的说：“是的。”
赵总说：“信任总是分阶段性的，今天是你，明天就是他，今天你是我的亲信，明天说不定就是我的敌人。”
陆大北眯缝着眼说：“不懂。”
“这么跟你说吧，为什么赵局让你留下来陪我？【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⑥⑥⑨⑨xsw.com】”
“他信任我，我是他的人，愿意代他招待你。”陆大北说。
赵总说完下床倒了一杯白开水说：“小陆，我们今天喝酒谈的生意估计是你不想看到的。”
“你可以不告诉我。”
“哈哈，其实你还是想知道，今天，赵良华都是为了邓学顺来的，我跟邓总是有一笔生意往来，可是邓把赵良华推了出来，试图让我让步，我也知道，政府的人得罪不起，可是不想这么便宜了邓学顺，提出了一个小要求。”赵总把话说的很缓，很慢。
陆大北说：“然后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总说：“关系大的很，我的要求是让赵局陪我一晚。”
“不是陪了吗？”陆大北说。
“那是上半场，下半场他没做到，最后赵局让你来陪的，我想他知道你的事，让你来了。”赵总说话之间笑了两声。
陆大北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里有种刺痛，他觉得赵局不是那样的人，不会把自己推向别人。可还是冷静的说：“这说明什么啊，赵局让我来我就来，他的话我是听的。”
“让谨慎成为一种习惯吧，不要让自己成为别人的死棋。”赵总感叹着说。
正当陆大北不知如何思考这句话的时候，赵总走了过来，挨着陆大北躺了下来。陆大北惊讶地看着他。
赵总将双手捧着陆大北的脸说：“其实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对于跟赵局的要求，我想自己是寂寞了，这么多年的寂寞了，可是对于你，是一种心疼。特别是当把你抱上床的那一刻，本来想让你在不知情中……可是心里不知怎么的多了一份怜意。”
陆大北一句话都不说，良久才在心里确认赵局真的把自己做了个交易，可或许也是赵总瞎编的。只是他没想到赵总居然也是圈中人，他想理清中间的关系，邓学顺跟赵总之间又是什么矛盾，为什么需要赵局来解决。
陆大北说：“赵总，我只是您这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我非常感激，您是把我当儿子一般关心，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这么晚了，我们还是睡吧，不折腾了。”
赵总只好下床站了起来，看着陆大北的眼睛说：“做我干儿子好吗？”
陆大北笑了笑：“这是我的荣幸，可是我已经认了干爸了，可不可以让我考虑一下。”
赵总说：“好吧。”说完上了自己的床。
房间彻底安静下来了，灯光也灭了，陆大北却无丝毫睡意。他感受着身边这个陌生人的呼吸声。他的脑子里却全是赵局，他在权衡中间的利弊，其实在赵总说完那番话的时候他就有种冲出去的冲动，可是这样一来，赵局的事情不是就黄了，还得罪了赵总，只好这么权宜了。然而最让自己无法明白的是，赵局如果真如赵总说的那样把自己当做交易中的死棋了，那多寒心。想到这些，陆大北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陆大北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找昨晚赵总的信息，德民集团，也是一家安检设备生产企业，居然跟邓学顺同行。赵德民，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49岁，军人出身，公司是1996年创办的，已经有十多年了，看来背景不小。
看到赵局那张面孔的时候，陆大北面无表情地叫了声：“赵局，早上好。”
赵良华拎着包裹走过，也只是点了点头，恩了一下。经过陆大北身边的时候，似乎想停顿说点什么，只是那么一小会的犹豫，他还是走过去了，径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想起昨晚赵德民的谈话，陆大北心里已经坦然了很多，不管是否属实，他始终都无法欺骗自己的感情，现在唯一可以确定就是，赵局已经知道自己是圈里人，可自己却不知道他是不是，虽然陆大北心里已经有了七成的把握，赵局曾经也迷恋过男人，只是不明白他对这个的态度，或者说他心里是否还能装下什么人。陆大北理清自己的思路，这么些年跟着赵局一起，从科员升到现在的副科长，一个很重要的原则就是不打无把握之仗，一切都要提前准备，万事具备了，他才会去请那个东风。这种稳打稳扎，一步一个坑的做法早就成了他的习惯。在陆大北心里，让会让自己隐藏的更深，只是让自己的关爱去一点点地浸透过去，一点点地深入到那个自己爱着的人心里。
陆大北俯身整理资料的时候，周韵飘忽了进来，盯着陆大北看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周韵嗲着声音说：“陆科，您当我透明的啊？”
“来多久了？”陆大北有些严肃的说道。
“你就永远把我当做透明人，不知道你到底想什么。”周韵似乎有些不满。
陆大北笑了笑说：“周美女，你自己进门不敲门，还这么多话，说吧，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你办公室了？好吧，不打扰你，十点，秦局长说要开会，让我通知你们所有的科长。”
“哦，知道了。”陆大北依然翻弄着那些资料。
周韵还是没有走的意思，依然杵在那里：“下周五就出去玩了，你都准备好了没？”
“下周的事，早着呢，操那心干嘛。”
“哦，随便问问。”周韵自知没趣，说完就退了出去。
陆大北的脑子里早就转到了开会的事情上，秦天德会有什么事啊，不是例会，难道又要来什么事，还是上次那个骗贷款的事儿？不是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嘛？还是不想了吧，整理下自己这一周的工作，做好准备，别到时候问起来说不上话。正这么想着，电话想了，陆大北一看，居然是秦局，看了看时间，还有半小时就开会了，这时候找自己什么事？陆大北接起电话，居然让自己去他办公室。
来到秦局办公室，秦局依然满脸微笑，一开口就是夸陆大北上次那个政策修订的细则不错，很有思想，下了不少功夫，一顿表扬吹捧。陆大北知道这些都是不重要的东西，只是笑了笑说：“都是秦局您指导的好，我都是按您的意思修改的，希望对我们中心的工作有帮助。”
“哈哈，不是有帮助，是很大帮助，现在已经基本实施了，工作流程顺了很多，错误也少了很多。上次还得到市里表扬了。小陆，干的不错，大有前途啊。”秦局喝了口茶，又说，“小陆，你觉得赵副局这人怎么样啊？”
陆大北没想到秦局会问这个，愣了一下，说：“赵副局长这人做事有魄力，直爽，大胆肯干，团结同志……”
“小陆，你看你，我知道赵副局有很多优点，我找你不是让你时候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东西，我知道你们上下级处的不错，你也跟了他很多年，知根知底，找你来就是想了解些情况，人嘛都有缺点，你都可以放心地说一说嘛。”
陆大北犹豫了一下，笑着说:“秦局，您不是常对我们说，不要在背后评价领导嘛，我也不就……”
“我这是做调查，不是让你评价。”秦局说，“好了，不说这么多了，我是提前跟你问问，你好好想想，到时候会上有什么要发言的，你一定要实事求是啊，去吧。”
陆大北本想将秦局跟自己的谈话告诉赵良华，可是转念一想，也许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经处在什么境地了，不必多虑，于是就坐在办公室思量着如何应对这场会议，最好的保全自己的方式就是沉默，什么话都不说，他想，这也是秦局找自己谈话要的效果，可是这对赵局公平嘛？秦局也知道，陆大北是赵局最好的砝码，一旦这个砝码出手，赵局就会在会场增加十足的机会。
会议果然如陆大北所料，会议不到五分钟就成了赵局的批判会，秦局抓住一点不放，说赵局为了一个私人朋友，接受了一个企业家的贿赂，为他谋取私利，一路绿灯，毫不讲原则，置政府文件不顾。最可怕的是还有一段录音，是赵德民对赵局说的话。
录音里，赵德民说，兄弟，我知道您是邓学顺的好兄弟，我们不谈办事的事儿，也不说谁放谁一码，按章办事就好，这是点小意思，清代郑板桥的字画，这副郑板桥的《竹石图》可是一绝，有诗云“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这也不是你性格的写照嘛，小意思，您就收下吧。
这句话足够置赵局于死地，因为据说这副画的价格已经拍卖到上百万。放完录音，秦局环视四周，停顿了很久才说：“我们有些同志就是经不起诱惑，玩高雅，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玩到了深渊。同志们，这可是不行的，我们作为人民公仆，最可怕的就是收受人民的贿赂。今天，纪委的同志也在，我也就不多说。我相信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
陆大北弄不明白的是，对于一个犯错误的同志，都是秘密谈话，对于他的错误都是秘密调查后才公布，很少这样来作为佐证而揭露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打击报复。陆大北不经意的看了看赵局，赵局神情淡然，可是不急着发言，尽管真个形势都对他不利。最后，秦局让大家发言。大家都一声不吭。陆大北略为思索，还是站了起来。
陆大北说：“各位领导，同事，我有几句话要说，秦局放这段录音前说，这是一段在3月5日晚上十点半的录音，那天晚上我正好陪着赵局，片刻不离，我想这是有人故意加害赵局。所以才会有这样错误。虽然那晚赵德民的确是跟赵局吃饭，可是整晚，没人提到竹子，更别说什么古画了，我以人格担保。”
秦局的脸色扭曲了一下说：“小陆，你的情况可以事后交代，这里不比急于表态，这件事总的来说还是牵涉重大，我们也相信赵副局是清白的，只是事关重大，既然有人把录音寄来了，我们就要好好查查，纪委的两位同志也在，老赵，你就跟他们走一趟吧。”
赵局始终都是微笑着，他站了起来，却不说一句话，只是瞟了一眼陆大北，陆大北收到了这个讯息，心里暖了一下。大家都目送着赵局离开，待人走出门，屋子里砸开了锅。陆大北心里慌乱了很多，他懒得理这种嘈杂，没等秦局宣布散会就一个人默默地离开了。
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秦局的电话，秦局声音僵硬地说：“小陆，过来一趟。”
陆大北只好去了秦局办公室，刚进门，就看到秦局把文件夹摔在了地上，声音老响了。秦局看到陆大北喊道：“你这是怎么搞的，这个时候你还硬闯着上，不要政治前途了？即便赵副局没什么，等调查找你谈话你再说嘛，你就这么承不住气啊，以后怎么办大事，我还想重点培养你呢，这让我情何以堪。”
陆大北冷笑一声：“秦局，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您请海涵。”
“你是想气死我啊，小陆啊，你应该看清方向，看清形势，不能义气用事。好了，我也不多说，总之，以后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就不说，你去吧。”
陆大北依然一声不吭，默默地离开。
面对赵局的处境，很多人都开始与他划清界限，这是陆大北没有料到的，可是陆大北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要做的就是如何做更有利于赵局，现在唯一的途径就是找到那个赵德民，了解真相，摸清底子，很显然，这是秦天德的一个局，只是没想到，秦局已经等的这么不耐烦，这么快就对赵局动手。陆大北脑子转的飞快，他要做的就是如何保全赵局。
陆大北拨通了赵德民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