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老人坐到我旁边，拉着我的手，眼睛里满是疼惜和悲悯，凄声道：“洛儿，苦了你了。我们都是上天抛弃的孤儿，所以今生才会爱上自己的骨肉至亲。不仅受着伦理道德的羁绊，还要忍受心中自责和爱慕的折磨。我本以为，我已经很可怜了，没想到啊，洛儿你……唉……”
我看到神鬼老人眼里的泪水，听到他关切的话语，就像在狂风暴雨中终于找到海岸的孤帆，忍不住把脸贴在他的手上，泪流满面。或许在外人眼里，我是爱上自己的父亲，可是我的灵魂本不是这个世界的。肉体有血缘关系，灵魂却毫不相干，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伦理来定义我和老头的关系了。
神鬼老人轻抚着我的背，缓缓道：“洛儿，不要难过。时间终究会解决一切问题。我和弟弟早已阴阳相隔数百年，如今我都记不得他的样子了，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和偶尔想起时的一点点心痛而已。不过，我看你父亲虽有挣扎，可是在他心里还是很看重你。你这昏睡的五天，他的头发每天都大片大片的变白，而且几乎和你一样滴水不进。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再让他痛苦下去，辜负他对你的疼爱。”
神鬼老人的话一字字就像一根根银针扎在我的心上，千疮百孔。倘若可以，我愿生生世世堕入无间地狱，换取成为老头一分钟的正常儿子。
神鬼老人缓缓为我输送真气，以免我再次失了心神。我心里很是感动，暗想着不能让他再为我担心。感情虽然容易让人脆弱，却也会使人刚强。我不能因为痛苦就让关心我的人也跟着痛苦。
慢慢整理好心情，我笑着对神鬼老人说：“大伯，从今日起，我们就有专属的秘密了。今后的日子，只要想到大伯，就算有千难万险，我也能挺过去。”
神鬼老人看着我坚定的表情，很是欣慰，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也快要到中午，我去和做饭了。”
看着神鬼老人出去的背影，我没来由的心安。
神鬼老人走后，老头慌忙进来了。他有些怯懦得看着我，一步步慢慢走来，泪水在他眼中慢慢堆积，直至不受控制，倾泻而下。他坐到我身旁，泪眼朦胧的望着我，我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绪，只是不停地用手揩去他脸上流不完的泪水。
我头一次看到一个人这么安静的哭，也第一次看到一个老头连绵【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⑼⑼⑹⑼xs.com】不绝的落泪，心里很难受，忍不住伸手把他的头揽在怀里。老头用手紧紧搂住我的背，身体不停地颤抖。他一言不发，我也静默不语，空气仿佛浓稠的化不开，里边满满的都是忧伤的味道。
过了好久，老头哽咽着说：“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你是我的命？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此刻他竟没有称呼我“洛儿”，也没有自称“爹”，他的这种转变让我很不适应，感觉此刻他已经不是我那个温柔的爹，而是一个陌生人在质问我。
我愣了一会，道：“我知道。”
“那你怎么还……”老头欲言又止，仿佛不敢说出后面的话，怕一说出来就好像我会消失一样。
我反问他：“那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你要是不见了，我也活不下去？”
老头愣了好久，勉强道：“记得。”
我轻声笑了一下，道：“我可不曾说过。我说的是你要是死了，我绝不独活。”
老头猛然从我怀里挣脱出来，几乎是在低吼：“我不准你再说什么死不死的，从今往后只要再听你说一次，我就揍你一次。”
看着他恶狠狠的表情，我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泪水已经不自觉的落下，心里揪着的疼。
老头为我拭泪，有些自责道：“我……我吓到你了？”
我心里已经被心疼填满，喉咙里呜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摇了摇头。
老头颤抖着为我顺气，又为我输送内力调整脉息。他眼中刚才的凶狠已经化成了海洋一般广阔的温柔，把我包围着。
我稍稍觉得好了一些，哽咽道：“爹，是我对不起你。你的头发都已经白了那么多，我只要一看到，就会想这几天你要受多么大的煎熬，又要承受多么大的痛苦啊。”
老头勉强笑了一笑，道：“为儿为女，白头不是很正常吗？你要是真的知道我这么痛苦，以后就不要想着自尽这回事。”
我吃了一惊，原来老头以为我在闹自杀！我这才想起来，能来到这个地方，正是因为他的宝贝儿子自杀，所以如今他会这么想就不奇怪了。
我心疼的看着他，用手轻轻触摸他的白发，又缓缓滑到他的额头，眉心，鼻梁，老头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任由我抚摸着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和排斥。我已经决定了，就此放手，这样的抚摸，算是一种告别。
我忍着痛苦，缓缓道：“爹，我决定了。我要把对你的别样感情收起来，我不会再对你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也不会做不该做的事。从今以后，你就只是我的父亲，我会用一生去孝顺你。我知道一个儿子应该怎样对待自己的父亲，所以你放心吧。”
我看到老头表情呆滞，眼中竟有深深的落寞。我也不想深究他是为了什么，只是有些无力的躺在了床上。
良久，老头才开口道：“洛儿，要是……要是爹愿意呢？”
我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疑惑地问：“愿意什么？”
老头起身躺到我的身边，，侧着身子看着我，眼中有一种坚定的亮光，然后在我额头轻轻亲了一下。我心里一惊，难道……
老头搂着我，轻轻的说：“唉……真不知该说我一生精彩还是说磨难重重。我最疼爱的两个男人竟然都把我当做爱人。当年你逐叔的感情我是真的没办法接受，可是对于你……我竟慢慢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
我静静听着，不忍心打断他的话。也许这些话已经憋在他的心里很长时间了，如今有机会大家把心结解开，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当初你随他们来番人山，我一个人在家，每天在院子里就想着你粘着我的那些日子，竟然彻夜失眠了。可是如果我贸然去追你们，又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理由，幸好在这时魔教教主给我送来书信，说武林盟主要截杀你们，我迫不及待地把家业交给管家，赶来与你们会合。后来看到你和他们打成一片，心里总会小小的失落。我以为我只是嫉妒儿子和别人太亲密，却从来不敢往别的方向想。”
“知道那晚，我看着你的眼神，突然明白，那种违背伦常的感情。我只是慌乱了，并没有想过要离你而去。你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命，离开你我要怎么活下去呢？可是待在你身边，倘若有一天到了地下，又有什么颜面面对列祖列宗和你的母亲。”
“可是，听到人王的喊声，我什么都顾不得了，看到你躺在床上痛苦的样子，我的命都吓去了一半。你大伯和医仙救治你的时候，我就跪在门外，祈求着列祖列宗和你母亲保佑着你，所有的罪责我来扛好了，千万不要把怒气撒到你的身上啊！”
“我管不了什么纲常伦理了，只要你想要，只要我拥有，我什么都给你，包括我的身子，我的命，甚至我的感情都给你。”
我彻底呆住了。
一位父亲对自己的儿子说出这样一番违背天理伦常的话本就已经稀奇，而决定陪着儿子疯下去简直是冒天地之大不韪。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紧紧搂着他，把脸贴在他的胸前。
老头感受着我的亲近，接着道：“洛儿，如今我已经一无所有，也一无所依，只有你了啊。与其让你喜欢上别人，跟着别人走，还不如就把你拴在身边，日日看着，夜夜相伴，也好过想到你和别人一起时痛彻肺腑。”
我心理暗暗苦笑，老头这样的决定，又让我怎么能坚持住自己的想法？我只有情不自禁的沦陷，完完全全的拜倒他的脚下。
老头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感觉到他的轻松。
我忍住心底不断上涌的想哭的冲动，努力笑着说：“爹，你这么说，我该怎么坚持只把你当做爹呢？”
老头幽怨的眼神看着我，说：“你敢坚持，我就和你拼命。”
我笑了笑，愉快地道：“现在你让我坚持我也做不到了。”
和老头把话说开后，我感觉整个人都轻松无比，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觉每天充满着我。众人看我好了，就让我赶紧选师父，可是一想到当初他们那副为老不尊的样子就有些头大。还好，人类的小智慧是无限的，我做了几根竹签，分别标上序号，让他们抽签决定。
还是那片空地，余清静静地瞪着我，他远远的脸蛋，络腮的胡子，还有下巴上长长的胡须，那么优的一个人，若不是老头在前，估计他就是我心仪的对象了。
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笑着说：“瞪着我看干什么？难道我比你媳妇还要漂亮？”
他回过神，有些羞涩道：“我只是害怕，倘若以后见不到你，该怎么办呢？所以现在就想记住你的样子，等日后回想起来也会有些许安慰。”
我心里一惊，难道他对我真的有意思？我突然有些头痛，有妇之夫真的不能惹啊！会毁了一个家庭的。
我笑道：“我又不会待在番人山不回去了，我家在哪里你也知道。你若是想我了，就来我家，我管你吃管你住还不收你钱还不行吗？”
余清眼睛一亮，笑道：“那敢情好，蹭吃蹭喝还能看到小媳妇。”
我心里一阵发冷，刚刚还柔情似水，现在又喜笑颜开，真不知道他哪样是真的。
“余师傅，有什么绝招使出来啊，让我这个徒弟见识见识。”我笑着看他。
其实我知道，余清最厉害的就是他的笛子，可是学习笛子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而且笛子不是靠的招式，而是音律。
余清突然认真地看着我，道：“洛儿，我今日教你的你切不可在他们跟前露拙，等到我们回到中原，你可以随意使用，但是在这里绝对不要用处来，别人若是问你我教的什么，你就说你不懂音律，所以还没怎么学会笛子。”
我心里大惊，难道他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奇招，从未示过人？
余清看我思索的样子，道：“我之前救过一位奇人，虽然他最后伤重不治，但是却教给我一套神奇内功，名曰‘借花献佛’，就是把别人的功力吸收过来纳为己用。”
我又吃了一惊，这不是“吸星大法”吗？
看着余清凝重的表情，我知道他已经彻底把我当做自己人，我心里很是感动，如今我觉得肩上的责任好像越来越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