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恋老人

  99年底，费了很大劲，调回了故乡的小镇。工作轻松而安逸，有很多属于自己的时间，美中不足的是和父母住在一起，老是要听妈妈的唠叨，所以我没事是不喜欢在家呆着的，更多的时间是和儿时长大的朋友一起东游西逛。
  
  有一天朋友带我去别人家玩麻将，进门时外屋坐了一个人，在看电视，光线暗，看不太清楚。我们进了里屋，有一帮人在打麻将，旁边还坐了几个人，我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就走出外屋看电视。眼睛适应了才看清楚在沙发上坐的是一个老人，感觉很慈祥。正在边看电视边有一下没一下地逗身边的小白狗，屋里有几个小家伙在窜来窜去，小家伙闹得凶了，老人会叮嘱他们安静，其实也不会起什么作用，小鬼依然不会安静，老人也只是象征性地再次发威“别吵了，电视都听不清了，再吵就关到外面受冻，把我惹毛了有你们好受”小鬼就跑到他跟前，腻在他身上“爷爷，惹毛了是什么意思”老人抱起最小的男孩亲了又亲，嘴里还在说“惹毛了，惹毛了......”和小孙子笑做一团。
  
  我一直觉得带孙子的老人是最耐看的，他们所有的慈爱，关怀和包容都会表现得淋漓尽致。小孙子在他们的眼里就是整个世界，哪一个恋老的人不想变成那个被爷爷疼爱的小孙子啊!
  
  老人穿一件开襟的毛衣，头戴一顶深蓝色的帽子，有点胖，满脸的沧桑，而眼睛里却是历经沧桑后的平和。再一次见到老人的时候，我们已经坐在一个桌子上打麻将，因为屋里热，老人没有戴帽子，原来他的头顶已经没有了头发，地中海式的头型，配着一张肉呼呼的胖脸，看起来很宝气，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活脱脱一个大阿福。
  
  以后的时间，每天去老人家转一圈成了我的必修课，老人也成了我世界的中心，他如果在玩麻将，那我就一定要挤上去玩，当然是输多赢少，好在打得不大，还能承受。老人看电视的时候，身边一定会有我陪伴。我了解了老人的一切情况：他62岁，六十年代初到新疆当兵，退休前在连队当卫生员，退休后离开连队在镇上买了房子定居。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大女儿是个官太太，儿子却不争气，曾经被劳教过，结婚后为了要一个男孩，生了三个小孩。经济不是太好，三个孩子都是两老带着。老太太是个非常好客、热情的人，对任何人都很好，所以家里就象俱乐部，什么人都喜欢到她家里来玩。大家都喜欢称呼她老太太，而老人自然被大家称做老头。
  
  我去老头家里有时候会故作天真地在后面蒙上老头的眼睛，而每次老头都能准确地猜出我是谁，这一点一直让我很高兴，说明我在老头的心里是有一席之地的。老两口都闲在家里带孙子，家里很热闹，有三个小孩，每天来玩麻将的人络绎不绝，有时候家里摆两桌麻将，而老两口都捞不着玩，老头只好在边上看，老太太忙着给玩牌的人作饭。我也经常在她家里混饭吃。
  
  一天下午，无聊的我腿脚不听使唤地又来到老头家里，屋里照例还是一帮人在打麻将，不见老头，我四处找，在院子里的侧屋里找到了老头，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好象刚睡醒的样子。他见到我，看了我一小会，突然幽幽地说出一句“好寂寞啊”他说话时的表情是那么地无奈和无助，我的心一阵发颤，好想抱紧他，告诉他我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只要他快乐。我走过去和他坐在一起，握着他的手，我们就这样一句话都没说地坐了很久。
  
  我和老头的关系越来越好，我知道老头喜欢吃鸡爪，会经常到这里最好的卤货店里买来卤鸡爪，带给老头吃，他也从来不见外，都是高兴地笑纳，和几个孙子一起吃得兴高采烈。看见老头的袜子破了，第二天我会买来新袜子让老头当场换上。老头刮胡子把脸割破了，我就买来电动剃须刀送给他。老太太也很高兴，说他的亲儿子也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好，以后老太太见了我就说我是他们的干儿子。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都是打电话让我来吃。
  
  我在老头家里打麻将很少有赢，因为我的心思根本不在那上面，连老太太都叫我“老输记”。偶尔手气特别好，能赢一次的话，我就有借口了，我会叫上老头：“走啊，老头，我赢钱了，我请你吃饭”。那时候我们几乎把小镇象样点的饭馆吃遍了。坐车的时候，我会先下车，然后搀老头下车，那我就不会松开老头的手，老头也不在意让我牵着他的手走路。每次吃饭的路上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只可惜路太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