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饭老人

  “咚——咚——”他妈的，谁又敲门。

  哎，这个娘们，又肯定是什么东西忘记了，做事老是丢三拉四的。

  余凯一只手穿在西装袖里，一只手拿着领带往脖子上套，还没有套上，轻轻的敲门声把他吓了一跳。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老是一惊一乍的。也许是兴奋，也许是心里有鬼，也许……

  余凯心急火燎，满脸温怒地去开门，西装一只袖子从后背半斜着，领带挂在前胸一甩一甩地，真有些像喇嘛。

  门一打开，发现不是老婆，而是一个要饭的老人。

  “给点吃的吧！”老人有气无力地说着，脸上挂满了哀求，手中掉了很多瓷的淡黄色瓷碗伸了过来。

  哎，偏偏心急遇到脚踩泥——拔不出来了，要饭要到能敲门进来了。

  今天是个星期天，早就与老爷子约好了，今天早上八点钟在朝阳花园门口见面。这可是第一次与老爷子见面呀！余凯激动得一夜没有睡好。晚上睡觉前与老婆讲，明天单位有事，可能要到很晚才能回来。

  一听余凯一天不在家，妻子就说那明天我到妈妈那儿去，晚上我就不回来了，后天直接到单位上班。

  他们结婚已经一年多了，只是现在还不想要小孩。老婆每次都这样，余凯出差或有别的事不在家，她就到娘家去蹭饭，从小就被父母宠惯了的她，家务活是很动手，做一顿饭也是会做的，但做得实在难吃，要命的是，做一次饭，她不仅把厨房搞得乱七八糟，自己也手忙脚乱，披头散发，就好象与谁打了一架似的。每次看到她那样，余凯于心不忍，笑着说，你去歇着吧，还是我来做。

  余凯抬眼仔细端详了一下眼前的要饭老人，大概有70来岁吧，瘦骨如柴，脸色腊黄，灰白的头发还沾有不少青草屑，破烂衣服上也有几片碎树叶，显然，昨夜是在哪儿草丛里滚了一夜。只是他那花白的山羊胡子让余凯多看了几眼。

  看到要饭老人那样，余凯脑子里迅速闪现出老爷子形象。每次在QQ视频里见到他，老爷子都是一身草绿色的军装，魁梧的身材威风凛凛，宽头大耳，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一个标准的军人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军人的气质。老爷子从部队师职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不久，QQ聊天讲话都是军人的干练与威严。余凯时常在梦里，见到老爷子穿着这身军装，站在几千人的队列面前，镇定指挥，山呼海啸，时常在梦里笑醒，想，我要是队列中的一员该有多好呀！

  哎，都是老人，为何……

  时间真的来不急了，家到朝阳花园要十几分钟的车程，现在是7:40。余凯穿好西装，手习惯性地伸进内衣口袋，哦，钱还有夹包里呢。他一转身，贼一样地冲向房间，拿起夹包，毫不犹豫地拿起5元钱递给了老人。

  老人接过钱连声说谢谢，伸着的手并没有收回，反而说，“给点吃的吧，行行好！”

  嘿，这年头，要饭的也得寸进尺了，给了您5元钱还不够买吃的。可余凯嘴里却说：“老人家，我有急事要出门，您自己拿这钱到那边去买点早点吃吧！”他伸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路边早点摊。

  “我实在走不动了，你就行行好吧，给我点吃的，给点水喝吧！”老人似乎比刚才更没有气力了。

  余凯又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老人，老人似乎是生病了，浑身都在哆嗦。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没有什么可吃的，他又折身打开厨柜，厨柜里只有几包干木耳。怎么没有一点吃的呢？哦，对了，肯定是老婆考虑到今天家里没有人，全部带到娘家去了。

  余凯在厨房里愣了几秒钟，想起昨夜与老爷子聊天时，还有吃剩的面包和耶子汁。他到书房拿起面包和耶子汁来到大门口，发现要饭老人却已瘫倒在地，面如土色，双眼紧闭，嘴唇青紫。

  “大爷——大爷——”余凯叫了两声，没有反应，他伸手到老的嘴鼻前，还有呼吸。

  “怎么办，这下怎么办？”余凯自言自语，心急如焚，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已经是7:54分了，这一下全完了，全完了。

  老爷子是一个很守时的人，这可能与他是军人有关吧。记得有一次余凯与老爷子约好晚上九点钟QQ见，可下班时被几个朋友拖着非要一起去吃饭，直到九点半才赶回来。老爷子十分生气，批评他说一个不守时的人，不懂得尊重他人的人，不知道自我约束的人，是很难做成什么事的。

  打那以后，余凯就特别注意。

  其实，余凯与老爷子网上认识已经有半年时间了，那时老爷子刚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从小就崇敬军人的余凯，第一次从视频里见到老爷子的形象就激动万分，他很在乎老爷子，不仅是一个优伯，而且是一个军人优伯，真是上苍的眷顾呀。可老爷子做事严谨细致，深而不露，尽管余凯心急如焚，多次向老爷子讨要具体地址什么的，老爷子就是不告诉他，更别说是电话号码了，只是说：“小同志，我们是在一个城市哟！”余凯心里清楚，老爷子要的是时间，在考验着他呢，急也没有用，只能是耐心等待。直到前天，老爷子才答应他这个星期天与他见面，但也只与他约定了见面的时间与地点，别的什么都没有，说了一声，我还是穿这件绿军装，到时你一看就知道是我啦。

  怎么办？！眼前是一个瘫倒在地的要饭老人，远处有一个心谊的老爷子。

  算了，不管他了，老爷子要紧，千年等一回呢！余凯在矛盾中下定决心，把面包和耶子汁往桌子上一扔，拿起夹包关好门就往外冲，掏出钥匙开车门的一刹那，又回头望了一眼瘫在地上的要饭老人，不行，这样他会死在家门口的，这多晦气呀。

  他打开车门，把夹包扔到坐椅上，又折身回来。心想，怎么也得把他抱远一些。

  他蹲下身一把抱住老人，老人身上的草籽和灰尘一下染污了余凯那套洁净的西装.，哎，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用力抱起老人，老人的头耷靠在余凯的怀里，呼吸微弱，体温可感。一种渴望的感觉一下子浸入神经，冲向脑门。朝思暮想的气息，却来自一个要饭的老人，想想还真有些悲哀。余凯走神了几秒钟，边抱边拖把老人弄到路旁，轻轻放靠在一棵小树干上，他抬眼望了一下四周，近处没人，远处有三个老太太提着篮子边走边聊着天。

  余凯站起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跑步来到小车旁，坐好驾驶位，发动机器，习惯性地抬眼扫了一下前面，从挡风玻璃看到，那个要饭老人又倒在了地上，似乎在动，似乎想喊。一个中年男子骑着摩托车从旁边经过，看也没有看一眼，风一样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