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出血。”医生在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出血量不是特别的多，不过也就是这样才导致的晕厥。现在已经止住了，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以后就要开始养胃了，不然就不是晕厥这么简单了。好了，现在好好养伤吧，有什么事情叫我。”冷冷地说完后，医生就走去旁边的病床慰问那病人。
看回现在病床上半躺着的人，眼睛无神地看着盖在自己脚上的床单，忙活了一阵子醒来就是医院，或许他也有一种郭辰经历过的感觉吧。但我更加相信他是对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喝酒忘记这件事情而烦恼着，毕竟他不会这么轻易忘记这件事情。
“好点了吗？”我担心道。
“不好。”他冷冷地说道，不能喝酒无疑是对他一个沉重的打击，不过我觉得这倒是一个好机会努力让他忘记郭辰的事情，毕竟我也很担心他在这样下去，迟早会酒精中毒，所以这一次胃出血我就更有理由去制止他了。
“怎么了？不就是不能喝酒吗，怎么就不好呢？”尽管听起来有点嘲讽的意思，但我只是想听一下他之后的计划而已。但他好像已经没有情感似的，并没有对我说什么。换做以前他早就跟我斗上嘴巴，而我也不甘示弱地回驳他。只是现在，我更希望他能骂我几句，这样我的心能踏实下来，有可能连眼泪都留下来。
“你不懂……事情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心里头在做什么斗争。”很长的沉默后，他还是无力地说，手上还是什么动作都没有，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已经死去了。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这事情真的不怪你啊！”我彻底被他的固执给打败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跟他说，真的。我愤怒地对他喊道。“你只不过很平常地让他去买巧克力而已，如果你不在，他也会自己一个人去买啊！你也不想想有可能他自己也会去买，再或者你说去买之后，他自己就反口说他自己想去买呢？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在整件事里，一点影响都没有你知道吗？你这样偏执下去只不过只想在郭辰的死这件事上做些事情而已，你到底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些啊！？我可是你男朋友，又不见你为我做些事情？”
“你不懂郭辰对我的重要性，他是我恩人。”他这次却反驳回来，而且开始说他是恩人了，这家伙到底跟郭辰还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恩人？他什么时候变成你的恩人了？他只不过因为你那坚强才给你工作而已，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可是很反对你进来熊馆的！”
“如果他没有录用我的话，那晚可能会自杀。”他冷不防地说出来，一瞬间，整个空间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这……你……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来缓解一下现在的尴尬，不过比起尴尬，我更加觉得自己对他自杀这个念头不知所措。
“没关系，那个时候我真的谢谢他。”他终于转过头来看我一眼，只是这一次他微笑着。这么多天了，他还是第一次笑。
“那一天你不知道我是有多心灰意冷才会去熊馆那里招聘。按道理来说，我有这个专业，为什么不去做心理老师或者医生，但我当时真的努力了。大家知道我的职业是老师之后一直都是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我，毕竟只是对付一些小屁孩，布置作业，批改作业，每个月都有稳定的薪水，还有假期放，他们觉得我这个工作特别的轻松。我给他们的，只是一个笑容而已。其实不是，那他妈的只是一个梦而已。”
“在现实，老师得管理那群糟糕的高中生，每天不是吵吵闹闹就是开老师玩笑，什么水桶从天而降，白板上擦不掉的污物，还有那些桌面上不明的物体，课堂上到处找茬的，这些东西多的是！更别说有些时候还得给孩子们做一些心里辅导的工作了。原本学校里没有心理辅导这个服务的，但那个屁校长看我是心理学毕业的，就强硬着我做上学校里免费的心理辅导师，他们知道我们这些人需要做大量的辅导工作还有时间才可以坚决一个学生的心里吗？不知道！什么都塞给我，什么打架！恋爱！叛逆！就连成绩差都塞给我！而工资呢？只能去拿教育部的标准工资！因为他们说会告诉教育部我在学校开心理辅导所赚外快的事情！这他妈的白都说成黑的了！呸！黑的更黑了！我还一分钱都没有收呢！全部进去他们的口袋里头了！”宙斯说得很激动，已经不顾医院那张肃静的牌子了，还是在那里大喊着。而周围的人，好像理解宙斯的痛苦，在一旁一身不吭的看着。
“还有，那些学生说只要跟我接触的人都有神经病，还有人说我性骚扰学生，打学生！更夸张的是我跟学生去开房，还不分男女？！这些传言我也已经从学校里每一个人的嘴巴里听说了，每一个！可真实性他妈的有了解过吗？没有！他们特么的就是些瞎子！瞎子！”
“家长投诉！熊家长大闹办公室！这些事情每一个星期都得发生一次！不是因为我没有把他们孩子的成绩弄上去，就是我没有把他们的孩子教乖！这个锅我他妈的也要背！我背不起！有一次，一个学生不就是碰到我，我跟他打了一声招呼而已，全校的人就都说他是神经病！他把事情告诉他们的爸妈，可他妈的他们不是去找校长算账，反倒过来我这里发牢骚了！还有那屁校长还在一旁煽风点火的！搞得跟医闹似的！就差没给我打进医院了！这些东西就是因为我他妈的是心理学毕业！还特么的做了www.yanqingcun.com一个高中老师！还他妈坑爹的分配到一个垃圾学校！”宙斯红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泪也因为他说得激动，早已经在脸上流成河了。这一喊，他积累在心里的苦水也已经倒了一大半，应该没有多少东西压抑着他了。医院很难得的安静，针落有声，我都感觉到宙斯喊出来后的呼吸声的节奏，每一个人都看着他，不知里头有多少觉得他是厌恶的，也有多少人是怜惜的。而我也只能担心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自己以前的不理解，确实委屈了他。
“那学校已经不是什么学校了！他们生活里头就是人性，人性啊！”他咬了咬牙说出这一句话，声音很小，但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头，什么都能听到。
“我那个时候真的累了。辞职，他们就把我当时所有应得的钱都占为己有，他们的理由就是我败坏学校的名声，这是赔偿。他们并没有上报我辞职的消息，而是我因为骚挠男学生，私自在学校做外快，跟某些女学生有不轨，各种强硬的理由，就连艾滋跟TXL这两个东西都写上去了，教育部也就直接连我的教师执照也撤销了。至于为什么教育部不报警，里面有他们的人，再说把事情闹大对他们也不好，所以他们就以原谅我，让我从新改过来说明自己伟大，我就一个垃圾这样的行为把一切都扔得干干净净。而我，只能空着双手，在外头凉凉地站着，还被其他人给指手画脚。那个时候，我真的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我还是太嫩了。而那个时候我也没有什么生存的欲望了。”这一次他说话的声音没有那么激动，很温和地说完一切。那时候他一定在想一切都结束了。可自己却从来都没有听到过他这样的故事，是我这个自称男朋友的失职吧。
“那天之后我就开始自暴自弃，开始嗜酒。一个星期之后发现自己没钱后才开始找工作。但大部分的学校和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我这个‘丑闻’，所以根本没有人会要我了。那个时候我有去找过警察什么的，但一次又一次地说，没有证据。我这个活生生的证据在他们前面，他们就是不去看。他们通通都是瞎子啊。”
“最后，我谎称失眠买下了安眠药，反正那个医生看我那个样子就知道被折磨地挺惨的了，毕竟他不是什么心理医生，安眠药就很轻松地拿到了。在回去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熊馆的招聘，那个时候我还真是一个侥幸的心态去，毕竟我已经没有任何生活下去的信念了。我承认，当我看到郭辰的样子时确实是有点喜欢他的，但最后也发现只是表面上而已。”我知道后面那一句是说给我听的，我也就拉上他的手示意没关系。
“本来我就没有什么希望的了，但看到郭辰跟我聊天的时候我却异常的舒服，我发觉他问的问题尽管基本，但是是基于一个新手才问的，也就是说，他是知道我的专业跟工作完全没有关系才开始问的，所以我就索性继续回答。当他问到我为什么来招聘的时候我就更加坚定自己需要这份工作了，因为郭辰。”他转过头来看了看我，现在眼睛多了另外一层的温暖，看来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去说服他什么郭辰不管他的事了。尽管他没有拒绝去买巧克力，郭辰的死也会让他觉得很伤心，只是这一次参杂着某些联系才会出现这样偏激的想法而已。
“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说好。”他看我没有回答，也就开始说了。
“可以，只要你别这样折磨自己的话，我什么都答应你。”我顾不上他说的是什么了，目前要解决面前这个问题就先让他有条件拘束，不然下一次可不是胃出血那么简单了。
“这样的话，可不能随随便便地说出来啊。”他听了我的回答后笑了笑。
“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我坚定地回复他，而他好像对我的回答特别的失望，刚才的笑脸突然垮了下来。双眼不再看向我了，再一次放到他那白色床单上，他好像已经心灰意冷了，直直地看着他，刚才回复回来的笑容又不见了。
“怎么了？”我担心地问道。
“我们，分手吧。”他一字一字地说道，如果我不是在他旁边，如果不是那安静的病房，或许我会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幻听了。他还是直直地盯着前面的床单，什么都没有继续说下去，什么都没有。
“分手？为什么啊？我，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我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说，也不敢相信他会这样的决定，郭辰的事情到底哪方面刺激他那么的厉害，就脸分手这样的事情都能发生。
“我不觉得好，我害死了郭辰，这样的惩罚我还是应该的。”他默默地在一旁说道，声音很小，却坚定。
“我都说了，你没有害死郭辰，郭辰的死完全是一个意外！我，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自己？我，我们俩个人一起打理好熊馆不就好了吗？这可不是什么难事啊！而且这也是郭辰想要的啊！你以为郭辰在上面很想看到我们两个人这里伤心，在这里顾及这个，那里顾及那个啊？他想要的，就是熊馆这个避难所能在这个圈子真正发挥作用啊！如果，我们俩都不做了，郭辰……会骂死我们的啊！”我有点神志不清，不停地劝说他，我怕的已经不是他那偏激的想法了，而是他现在说要分手的事情。
“熊馆我们肯定会打理好的，我们还是熊馆的员工，只是吧，我跟你的关系已经不可能是情侣的关系了。现在我是老板，你是糕点师而已。”他说得特别有力，这个想法好像已经存在很久的样子，我真的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你，能不能再想想，我，我们分手对熊馆没有好处啊？”既然他都这样惩罚自己了，我就继续那熊馆这根稻草不断地压他，希望能挽回一下。可他却特别的坚持，“当然有，郭辰走了，熊馆也就没有了招牌优熊了，而我会去做郭辰的工作，成为熊馆的招牌。”
“你做？你……喂！可是你没有郭辰那样的身材，也没有他那样的性格啊？”他说起熊馆的招牌时我也就想起郭辰他自己说过大部分的客人都是过来看他的事情，而现在郭辰死了，客人肯定会流失一部分的。换作其他人或者说得过去，但宙斯这个人我最清楚了，他跟郭辰的性格完全相反，跟明更加接近，而且相貌跟身材都有很大的差别。尽管有些人会喜欢宙斯这样胖熊的类型，但也不会像郭辰那样的奇珍异宝吸引住大家的目光啊。
“我知道啊，所以我就想，去做一些额外的屁股生意。”他轻描淡写地说出后面那几个字，好像根本不在意这几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你要干什么？你这样会败坏熊馆的名声的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我惊讶于他为了郭辰还可以出卖自己的身体，换作我这边，每天一次都是难上加难。
“你确定要这么做？”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医院，在我们旁边轻轻地说道。
“嗯，我已经确定了。我可以借用自己的身体去认识一些圈子里的比较有强势的人，然后再靠他们来一个大宣传，这样熊馆的生意不至于太差，而且质量也有些保证。”他慢慢地说道，而这一次他却微笑着。
“我反对！”我没有顾及旁边的那些病人，大喊道。“我是你男朋友，我不能让你去做这些事情的！如果那些人有什么病呢？！你该怎么办？还有，如果客人知道熊馆的老板在用这样的方式去宣传熊馆，他们还会来吗？熊馆的名声还有吗？”
“我已经跟你分手了。”他瞪了我一眼狠狠地说道。
“你……”正当我要反驳，明又开始说了“名声这个东西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搞定它，反正让那些客人知道有一个多情的老板就可以了。而那些睡过还有感情的人，也不用担心，宙斯自然会有分寸的。而选人这方面，更不用担心，我一直都知道他看人很准的。”
“你，你还是我的弟弟吗？！现在你哥哥的男朋友要跟我分手啊？！还要出卖自己的身体！你说这些干什么啊？就不能说点好的吗？”他说的那些东西他能做到我是相信的，但这已经不是熊馆的初衷了，已经变成了为了客人而出卖自己屁股的咖啡厅了，我越想越觉得恶心。
“我只是比你少到几个月而已，你别用年龄压我，再说了我们又不是亲生的，我顾及你些什么啊？”明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一点毛病都没有办法找出来。
“可是……”“别可是了。”明挥了挥手，“郭辰走了，也不是所有人想要的结果，熊馆现在需要一个招牌，宙斯这个老板自然也就应该接下了。也像你说，他没有郭辰的身材，也没有他的面貌，他能做的，也只有屁股那些事情了。再说了，他做这事情也是为了熊馆好而已，你应该要体谅体谅他。”
“体谅？凭什么体谅啊？！他现在可是在卖自己的屁股啊！”我已经没有顾及旁边那些吃瓜群众在围观者我们这几个大男人了，对他们大喊道。
“他未必要卖屁股啊。尽管是这样的生意，但也可以像日本那样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援交这东西虽然肮脏，但里头有多少孤独的男人只是单纯过来聊天而已，更别说如果那个女孩不肯，警察抓你都有可能。再说了，宙斯做的这些东西更不像援交那样，它是要钱，而宙斯需要的，只是熊馆的宣传而已，这些更加不花成本，也更加肯定未必一定要用屁股完成，简简单单地跟他们约一次也可以啊。”明还是很有信心，不断地给我做工作，而且我发现他现在说的语气根本不像以前的他，一改以前的轻狂，反而一脸严肃地说着。
“我……我反正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他已经不是你男朋友，你没有理由去管他。”明说完这一句话后，整个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尽管我多么的反对，到最后他们还是做了。
之后，宙斯跟我还是一起同住，只是分房。一起上班，只是分工。就像以前一样，只是有一些工作交集，其余的时间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下班已经不是两人一起走了，他跟另外一只熊走了。不管我怎么劝他，他还是坚持跟那头熊见面，每天下班都会去坐上他的车扬长而去，只留下我自己一个人在熊馆，自己一个人回去我们的家。我也跟那头熊说清楚，不要再去理会宙斯，而且我才是他的男朋友，但那头熊却只是想了想，点了点头而已，他到底有没有做到，我也不了了之。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一个星期之后，我那天为了泄愤，去了上次宙斯去的那家酒吧。什么时候喝得烂醉我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家酒店的房间里头了。这是我叮嘱酒吧的工作人员的，如果我喝醉了，不管是谁都不可以将我带走，一定要把我送到酒店里头。看自己身上还有一道防线，而且旁边的被子没有动过的痕迹，看来他们没有做什么越轨的事情。他们人也挺好的。
因为醒得早，早早地退了房就回家里去了。带着宿醉，一路上想着宙斯的决定，他，真的非要做到这一步才罢休吗？为什么就不能像郭辰那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呢？客人少没有关系，生意差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熊馆这家店，这是我们唯一知道郭辰的地方，他们为什么就偏偏要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有那个明，明明自己那么烦那些不珍惜自己身体的人，现在却反过来帮宙斯，真搞不懂他们俩到底在干什么。
回到家里，开了门，一切都跟昨天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唯一变的，只是房间里睡着两个人，一个是宙斯，而另一个自然是那头熊。我知道这样的场面迟早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心里准备，看他们两个人赤裸着出现在我面前心里却毫无波动，还有那么一点可怜宙斯。
最先醒来的，是那头熊，看见我回来了就推了推旁边的宙斯。动作特别的轻，一点都不紧张。而宙斯也感觉到他的动作，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
“回来啦。”他带着睡意对我说道。
“嗯。”我答道
“我先回去，你们聊。”那头熊也很识趣，起身安静地穿回衣服带上东西就走了。留下宙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床上。他的眼睛已经没有我以前看到的调皮了，只是一直冷冷地看着我，红红的，看着可怕。头发很乱，无精打采的，也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里头长出来的银丝。我们俩人的呼吸声很轻，都不敢说话，怕说上一句话，某一个人就要抛弃另一个了。事实上，我们现在才开始要抛弃之间的关系。
我慢慢地走近他，他也没有反感，只是把头撇到另一边，尽管没有看到他的脸，但我还是知道他咽着某些东西。为了郭辰做到这种地步，也没谁了。我轻轻地抱过他，怕动作大一点他就会碎了，而他也感觉到了我的温度，抬起他的双手便紧紧地抱住了我，身体很不自然地颤抖起来，手用力地抓着我的衣服就一边大声地哭着一边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击打着心脏，心灰，意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