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跟着老王来到了老王的住处，这一路上，老刘一直都没歇着。公交车上就一个座位，他也都是让给了老王。老王心里也不是就欣然接受了，他觉得自己从身份上来讲，还不如老刘呢。
老王问老刘：“你是北京本地人？”
“嗯，我是啊！老北京！”老刘听了老王的话，回答的时候，表情似笑非笑。
一个老北京在公交车上给自己让座，老王想到这里，觉得自己还是挺有成就感的。不过人家给你让座，一方面是年龄的问题，还有一方面，是老刘是把老王当朋友了。这时，老王又想到了老李，心里泛起了一丝丝的悲伤。
“你住的地方在哪儿呢？”老刘看了看车窗外，问老王。这一路，他们都坐了好多站。
正巧老王身边的那个人下了车，老刘一屁股坐到了老王的身边。
“快了，你也坐不了多长时间了。”老王对老刘说道。
老刘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窗外。
下了车的时候，天已经有一点擦黑的意思了。老王看了看天，问老刘：“你看，到我这里都这么晚了，你回家来得及吗？”
“我没事儿啊，我家老婆子不管我，我不回去都行。”老刘笑着对老王说。
“呵呵，不回去？你不回去我这里可没地方住啊，咱俩挤一个床啊？”老王听了老刘的话，笑了笑。
其实，老王所说的，也正是老刘所希望的。
进了屋，老王打开了灯。老刘环视了一下老王的屋子，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老王一听，眉头一皱，说：“我都说了我住的环境不好，你还非要来看看，我这里从来就没来过客人，我连茶叶都没有。”
老刘看了一眼老王，知道老王有些不好意思。他对老王说：“又不是专门到你这里来喝茶的，有没有茶叶无关紧要。我就是想，你一个人，住这个地方，行吗？”
“那有啥不行，我看你是有钱人，很多情况不适应，其实这没啥，住几天就好了。”老王对老刘说，然后翻出来一包烟。“我这里就有一包烟，你看看，不嫌弃，就抽一支。”
“不用了，我不怎么抽。”老刘没有接过老王的烟。
“咋？嫌我的烟不好？我就有这个，别的买不起。”老王说完，苦笑了一下。
听老王这么说，老刘是不得不接过来了。
“什么烟啊？”老刘吸了一口，问老王。
“不知道，反正挑的最便宜的要的。”老王也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雾。
“你……就自己一个人生活？”老刘在老王的床上坐下之后，依旧是打量着老王的住处。
老王也坐在了床边，笑着对老刘说：“所有的家当全在这里了，连老家都没有东西了。我就是一个人过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老刘一边听着老王说话一边看着这个屋子的墙壁和摆设。待老王说完的时候，他转过头，眼睛里带着一种同情和怜悯，看着老王。
“嗯？咋？看我干啥？”老王注意到了老刘的眼神，浑身不自在。
“咋没回老家呢？在老家总有亲戚吧？”老刘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没了，就我自己，有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我本来就不是我老家的人，外来户，所以也就没有了亲戚。”老王对老刘说。
“老伴儿呢？”老刘又问。
“老伴儿早就去世了，多少年了，都快忘了！”老王说话的语气显得很随意。
老刘点了点头，他自言自语地叨咕着：“看来你也是啊，和我差不多，都是没人养活的。”
老王听老刘这么一说，眉头皱了一下，随即舒展开，笑了。他问老刘：“和你差不多，和你怎么差不多了？”
“你看你啊，自己一个人，没有亲戚朋友，没有老伴儿，而且子女都不养活。所以才沦落到这种地步的。我呢，和你差不多，唯一比你强一点儿的是，我还有个老伴儿。”老刘看着老王说。
老王笑了笑，又问：“你子女不养活你了？”
老刘点了点头，然后反问老王：“你不是？”
老王摇了摇头，说：“我不是，我哪是啊。”
“那你是背着你子女出来打工的？”老刘听老王这么一说，瞪大了眼睛。
老王笑，吸了一口烟，说：“不是背（降声）着他们出来打工的，而是背（平声）着他们出来打工的。”
“嗯？背着他们？那他们人呢？”老刘赶紧又看了一圈屋子，仿佛老王的子女就藏在这间屋子一样。
老王见老刘这般有趣，笑了，他说：“在床底下呢。”
“啥？床底下？咋还藏床底下了？”老刘说罢，从床上站起来，走到一边，然后想要蹲下看看。
“你等下！”老王也从床上下了地，然后趴在地上，从床底下掏出一个袋子。
老王掏出袋子后，拍了拍上面的土，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了儿子的骨灰盒和遗像，对老刘说：“喏，你看看，我儿子。”
老刘一下反应过来了，吓了一哆嗦。
老王见老刘胆子很小，笑了笑，把骨灰放在了床上，然后把遗像打了开，对老刘说：“这个没事儿，这个就是个照片。”
但是老刘一看这照片是黑白的，也不敢接过来看。
“瞅瞅，你那个小胆儿！哎呀，就针眼儿那么大的胆子，怎么就能去学校做模特呢？”老王挖苦着老刘。
“哎呦我的老哥哥，你可别说了。我哪见过这些啊，就是我爸我妈死的时候，我都没碰过这东西，你呀，真是想吓死我，你怎么不早说你儿子没了！”老刘对老王埋怨着。
“我有病啊，逮住谁跟谁说我儿子没了？要不是你非要问，我才懒得告诉你呢！”老王撅了下嘴，又点上了一颗烟。
老刘皱着眉，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他站在那里，甚至连老王的床都不敢坐过去了。老王见状，对老刘说：“没事的，不就是一个盒子嘛，怕啥？我装起来，你过来坐吧。”
老王说完，又把骨灰盒装回了袋子，然后又把遗像卷了起来。
老刘见老王把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好了，然缓缓地走过来，坐在了老王的床上。
“看样子，你儿子过世没多久吧？”老刘小心翼翼地问着老王。
“嗯……记不清了，也不去想了，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想这么多干嘛呢，越想越难受。”老王淡淡地说着。
“你为啥来北京打工呢，家里没有地吗？”老刘看着老王，问他。
“有啊，但是在家种地不挣钱，我得找个挣钱多的活。”老王说着，但他没打算把欠钱的事儿告诉老刘。
“挣钱？为啥要挣钱呢？反正你一个人，也用不到什么大钱。”老刘的精神状态慢慢缓和了。
“当然是有用呗，如果没有用，我才不从老家往出跑呢。”老王解释着
“那你一定是急着用钱了？要不是急着用钱，也不会光着屁股给学生们画画用。”老刘一边说一边笑着。
老王听了老刘的话，转过头对着老刘说：“那你说说，你是不是也缺钱？你要是不缺钱，那你为啥也去光屁股给学生们画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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