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在陈经理身边呆久了的缘故，知道了他的脾气。他要是认准的事儿，的确没有希望再改变。改变不了现实，难道我就要改变自己吗？我改来改去，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眼看着手术的日子在慢慢逼近，这么拖延下去绝对不是个办法。我想把事实情况告诉张师傅，但一想到张师傅的脾气，估计最后手术肯定都实施不了。
突然觉得自己做什么事儿都是困难重重的，就好像书中说的那样：“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公司那边也在等我的消息，去不去西安，总归是要有个说法的。姐夫现在也知道我的情况了，他目前应该不会告诉大姐。二哥也应该知道的，父亲也知道了。这些事情最终还是藏不住的。想想都觉得累，这个世界怎么就这么多没完没了的事情在等我呢？
回家之后直接躺在了床上，冯大爷走来，问我：“怎么了？进来连个招呼都不打？”
张师傅也在客厅叫着我：“晓勉，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我现在不怎么想说话，就像是一觉没睡醒，不想理人的那种感觉。冯大爷见我有些不太高兴，走过来，对我说：“你呀，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你叔的手术快要开始了，医生说心态很重要，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可别让他担心你。”
我转个身躺在，用眼睛斜着瞥了瞥冯大爷，说：“没啥大事儿，公司里的，就是太累了，躺一会儿就好了。晚饭的时候叫我吧，我想睡一会儿。”
冯大爷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出卧室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了。
说实话有时候出了这种事儿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一直在委曲求全，一直在小心翼翼。发现在道路的前端，好像还有很多不明来源的障碍在阻挡着我。突然想起了一些电影里面的人物，好像主人翁要是没有遇见困难，那么这个戏就没有办法演下去一样。
或许是真的累了，躺着躺着，眼睛就睁不开了。慢慢地，我开始神游，开始回忆起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情。我曾经做过一个梦，那个梦很可怕，以至于把我从梦中惊醒。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梦都依稀可见。梦里，我在张师傅和妻子两个人的选择上有些徘徊不定，但现实中，我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所执着的追求。张师傅都已经追到手了，为何却得不到一个天长地久的生活呢？
梦里，我似乎又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切一切都不是我所能想象的样子。不同的人，不同的建筑，不同的感觉。身边没有了熟悉一切，让我觉得既紧张又轻松。这里是西安吗？这里是我即将要到达并生活的城市吗？
我想不想去西安？我自己问自己。我不知道，我给不了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我想去西安，但是我所爱的人却在北京。怎么办？难道我要带着张师傅一起去西安？
“想的不错，但是你有这个能力吗？”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环绕。
“陈经理？”我循声望去，但却不见他的踪影。
“不管你去不去西安，我都希望你能成个家，生个孩子。”又一个声音对我说。
“爸？”我有些害怕，但是这里仍旧是只闻声音不见人。
“晓勉啊，自己好好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一下吧，既然都有办法能让你不再喜欢男人，你为何不去尝试一下呢？”
不用猜，这一定是姐夫。
“我早就发现你有些不对劲儿了，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帮你。路是你自己走的，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是二哥的声音。
“林哥，我虽然不是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这样，终究会影响到你未来的发展的。”小习的声音飘了过来。
“你对女人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能吧，只要还有机会，咱就得慢慢培养啊！”这次说话的是老洪。
“你的弱点就是喜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看周围吧，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你是个同性恋，你还能活得这么轻松吗？”王杨在我耳边嘲笑着。
“林啊，起来吧，吃饭了！和叔一起吃饭去！”一个更加真实的声音让我的心为之一动。
“嗯？”我猛地睁开眼睛，见张师傅坐在我的身边，用手在我身上抚摸着。
“叔！”我叫了一声。
“嗯，吃饭了，刚才老冯大哥说你累了，睡会儿，现在吃饭了，叔就过来叫你。”张师傅笑着对我说。
尽管他看不见我的样子，但他还是那样富有耐心。是不是时间太长了，已经让张师傅开始适应了这没有光的生活呢？我轻轻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刚才休息并没有让自己轻松，反而让自己更加疲惫。我对张师傅说：“叔，我马上就去，你等我。”
张师傅笑了一下，说：“怎么了，听你小子说话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啊。”
“没、没，哪有，就是……睡得不够香。”我对张师傅说。
张师傅伸手摸我的脸，我凑了过去，让他摸。“过两天叔就要做手术，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要是手术成功了，叔就能看见你了，而且以后也能继续上班了。要是手术成功不了，叔可能就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怎么，不嫌叔碍事吧？”
我笑了一下，其实是在应付。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回答张师傅的这个问题。我当然不觉得张师傅碍事，反而是陈经理觉得我才是碍事的人。张师傅的手术成功之后，他就是个正常的人了，不管接下来的生活怎样，他都可以不用再需要人照顾。而我呢，的确会变成一个多余的人。
“烦死了啊，每次都这样说，我可不喜欢听了。”我说，起身下床，扶着张师傅去吃饭了。
饭桌上，冯大爷一边吃着饭，一边对我们说：“在这里都住了这么久了，过几天老弟的眼睛好了，我就不用来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哈哈，瞧您说的，以后你就把我当做亲老弟，啥时候想来啥时候来就行了嘛。”张师傅笑着说。
“我倒是想来啊，不过你眼睛好了，我就得回影院上班去喽。”冯大爷也笑着说。
“张师傅的眼睛哪怕做完手术，也得恢复一段时间吧，您估计还得在这儿多待一段时间。”我捧着饭碗，对冯大爷说。
冯大爷想了想，点了点头，说：“是哦，眼睛做完手术，应该还得恢复几天吧？”
“是呢，我就想，等我能看见了，第一个要见的，可就是这小子了！”张师傅说完，还把脸向我这边转了过来。
我脸上笑着，心里却十分难受。
吃过饭，冯大爷在厨房叫我过去和他一起洗碗。我安顿了张师傅后，过去陪冯大爷一起收拾碗筷了。冯大爷见张师傅在客厅，便偷偷问我：“是不是有啥心事儿，我今天见你回来，就觉得你有啥心事儿，跟大爷说说？”
我看了看冯大爷，他老人家脸上的表情很认真。虽说冯大爷是个农民吧，但我总不能低估他的智商啊。而且他年纪大我这么多，我的小心思，应该瞒不过他的眼睛。突然我又有些害怕了，张师傅同样是个人精，要不是现在眼睛看不见，估计早就发现我的异常了。我深吸了一口气，考虑着要不要对冯大爷说实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