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言情小说网》地址不定期更改!
收藏《言情村www.yanqingcun.com/www.yqc.info》永久不丢失!
学校在一个叫梨树沟的山沟里,离安东有百十来里路。
老叔一直送我到学校。
学校不大,没电灯;四周用柳树条子围了个有篮球场大小的院子,院子里座北朝南是一座隔成两大间的草房,算是教室。院子靠西也有一座草房,里面隔成三间,中间是做饭的灶房,左边一间是老师办公备课的地方,右边一间闲着,老叔说,这间就是我的寝室了。正说着,一个30来岁戴眼睛穿棉袍的男人,快步向我和老叔走过来。他向老叔鞠了个躬,说:“关校长好。没想到你们今天到;刚听一个学生说,我就急忙过来了。”
老叔对那人说:“这是新来的马老师。”
“你好。”那人跟我握握手,自个儿介绍说:“我叫李家纯。”
“李先生好。”我说。
“学校的情况,我大致跟马老师说了一下。”老叔跟李先生说:“马老师一直生活在城里,对这里的一切都不大熟悉,以后你要多帮助他。”
“互相的互相的。”李先生说:“校长在这吃晌饭吗,我好让人准备。”
老叔说:“不了,我得赶快回去。”
“那我先给马老师安排一下。”李先生搓着手说:“太好了,又有伴儿了。”他又对老叔说:“校长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关照好马老师的。”
送老叔走的时候,我又不得劲儿了。我说:“老叔,你啥时还来啊?”
老叔叔故意气我,说:“不来了。”
我说:“你看你呀,那你不管人家啦?”
老叔把我揽在怀里说:“来,来。老叔能不来吗?”
3月1号,正赶上是十五。也是我上课的第一天。学校里有两个班,一个班是一、二年级的,一个班是三、四年级的,李家纯先让我教三、四年级的,说那个班好带。下午最后一节课,我正领着学生们做算数题,老叔来了,我心里这个高兴啊。我出教室门跟老叔说,我还有一点就讲完了。老叔冲我扬扬手说:“去吧去吧。”
我回到教室又开讲,而且还多讲了不少新题。我知道老叔正站教室窗外看我,我讲得更来神儿了。一放学,还不等学生们都走光,我拉着老叔就钻进了我屋。我把课本往桌子上一扔,抱住老叔撒欢儿地啃,我有点儿显摆地问老叔:“我讲得咋样?”
老叔刮着我的鼻子说:“讲得不错,就是没个老师样儿。”
我推开老叔叔说:“咋没老师样了?”
“你看哪个老师敢跟校长这么疯疯癫癫的?”老叔把带来的元宵放桌上。
我又扑向老叔,说:“人家想你嘛。”
“老实。”老叔推开我,说:“去烧点水,煮元宵吃。”
我烧着水,跟老叔说:“今晚不走了吧?”
老叔把元宵递给我,说:“要嫌乎,我现在就走。”
“再说?再说?”我又要跟老叔粘乎。
老叔推开我,说:“让人家看着。”
元宵是大黄米面做的,我跟老叔吃得都挺香。老叔跟我说:“好好干,遇事多和李老师商量。”
我说:“知道啊。”
我问老叔:“老婶、妞妞还有赵爷都好吧?出来才三天,我还真想他们了。”
老叔说:“他们都好。就是赵爷想起来就骂你一顿,说你这小兔崽子也不说回去看看他。”
我说:“这才三天啊。”
老叔说:“赵爷骂你,就是想你了。”
我又问老叔:“玉良有信儿没。”
“问了一大圈,就没问问我好不。”老叔点着我鼻子说:“你这小没良心的,一点都不想我。”
我笑了,说:“不想,一点都不想,就不想。”
晚上,我又拱在老叔的怀里粘,我让老叔压着我。那一宿舍,我放了三炮,老叔放了两炮。
转眼,天暖和了。学校虽说小点儿、破点儿,但环境好,依山磅水地就跟落在桃园世界里;山沟里民风朴实,空气新鲜;每礼拜还有老叔来抱我。老叔来了,和我睡一被窝,跟我一起疯,一起放炮。
清明,是星期天,学校不上课,学生们和李先生就都回家了。吃了早饭,我上集买了两刀烧纸,想等傍黑儿给家人烧点纸。从集上出来,正路过李先生家,就去他家坐会儿。和李先生说了会儿话,李先生俩口子硬留我吃了饭再走。等我回到学校,太阳都下山了。一进我屋,见老叔坐在我桌前。
“老叔,啥时来的?”我刚要扑过去抱老叔,有人在身后蒙住了我眼睛,我扒开那人的手回头看,是玉良。我使劲捶玉良一拳,说:“你还知道来啊?”
“还那么疯。”玉良推开我说:“清明了,想跟一起给故去的老人烧点纸。”
“我正好刚买的纸。”我跟玉良说:“咱俩可真是心有灵犀啊。绝了。”
玉良没吱声,看那样儿他好像不大高兴。
我说:/ⓜ.9969ⓧⓢ.ⓝⓔⓣ/言情小说网/“咋的了?”
老叔对我说:“你大爷也走了。”
“是吗?”我说:“啥时的事?”
玉良没直接回我的话,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大捆烧纸,说:“找个地方,在哪烧好?”
“就在这儿。”老叔说着,进屋搬出炕桌,摆在校园里。接着在桌上摆上酒,点上香。
那会儿,挂在半山腰的月亮冷嗖嗖的,几根松树枝子把一个挺鲜亮儿的月亮撕扯得稀碎。山里很静,一点儿风都没有,天上,无数颗铮亮的星星眨眼看着这个山沟里的小校园。
玉良在桌前划了个圈,点着了纸。
我也上前跟玉良一起拢着慢慢烧起来的纸。
玉良在地上磕了头,他说:“爹是正月十八走的,妈跟着就喝了‘六六六'。”
我看着眼前的火堆,心跟着火苗一跳一跳地一块儿哆唆。烧残了的纸灰在空中飘飘飞去,不知会落到什么地方。
烧完了纸,老叔说:“来,咱爷仨喝酒。”这就拿出盅子,倒上了酒。
喝着酒,玉良说:“咱林甸后街上,那不是瘟疫。是细菌武器泄露。”
老叔问:“那该是军队上的事啊。你怎么知道的?”
玉良说:“我一个朋友是建国大学的。他舅舅在日本军队里。”
我问:“那我爹妈他们是?”
玉良说:“是小日本被毒死的。”
“不要在外面乱说。”老叔小声说。
“刀架在脖子上了,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玉良猛地掫了一口酒。
老叔没在说什么。他看着天上冰凉的月亮,哼起了《苏武牧羊》。
我心里堵得难受。想起玉良母亲的话:“小日本子,挨千刀的,那就是一群畜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