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老小说 > 乱世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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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下)(104)

2019-10-27    作者:不详    来源:m.9969xs.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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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跑出家门一看,一挂小鞭儿就要放完了,可只有栓字一个人在看着劈啪乱香的小鞭。小学、秀珍、还有四丫儿正围着一个半大小子紧撕巴,小虎子也举着小铁子抓那半大小子的头。师娘在一边紧着叫,说:“妈亲呀。大过年的,这是跟谁哎?”这就跑过去拽。我瞅着那几个撕巴成一团子的孩子不像是打架,细一看,那个被撕巴得抱着头猫着腰的半大小子是小材子。我过去拉开孩子们,拍了把小材子说:“你小子,来了不进屋,先撩孩子?”

  “哎呀妈呀。”小材子拎起掉在地上的包,跟我说:“全子叔,我可是碰上了一群虎羔子了。”这就赶紧给师娘行礼说:“师奶,过年好。”

  “好好。你也好。”师娘抱过小铁子,亲着小铁子的脸蛋子,说:“看看吓着我儿没?”

  小铁子挣着挣着跑进了屋。

  师娘这就点哒着小材子说:“你个混小子,就知道疯。快进屋吧,你干爹也搁这呢。”

  “我就知道我干爹能搁这。”小材子扭头问我,说:“全子哥,我新婶子好看不?”

  “臭小子。”我给了小材子一撇子,说:“你还没给我拜年呢啊。”

  小材子说:“我得先给我新婶子拜年。”

  小雪一把抢过小材子的包,说:“我看看,带啥好吃的了。”

  “猪蹄。”小材子说:“我还没啃呢,就叫你几个给我挠扯了。”

  一伙子人呼呼啦啦地进了屋,几个孩子爬上炕,叽叽嘎嘎地要吃饭。小材子忙着又是行礼、又是做揖地给屋里的人拜了一圈年。师娘这就吆喝着叫孩子们洗手。几个大孩子抢着就往厨房里钻,小铁子赖在炕上不下地,王桂莲这就起身要给小铁子去整水。小材子一把拉住王桂莲说:“婶子,今个儿就看你能不能给我敬好酒了,我可是拉架子等着闹你的洞房呢啊。”

  “我可是你婶子啊。”王桂莲说:“酒,你是敞开了喝。就怕你喝多了尿炕。”

  小材子说:“真尿,也得尿我叔洞房里。”这就拿过包,掏出酒,往桌子上一搁,说:“今个儿我真得喝尿了他,给我全子叔冲老瓜堡去。”

  师娘打了小材子一巴掌,说:“虎啊?啥都说。”

  “三天不分大小嘛。嘿嘿。”小材子这就冲川子舅叫,说:“何爷,我坐哪呀。”

  “这臭小子。”川子舅说:“上炕跟栓子他们吃饺子去。”

  “还拿我当小孩儿呀?”小材子挤郎师傅身边,往椅子上一坐,搂着郎师傅的肩膀头子,说:“就挨我干爹了。”

  郎师傅甩开小材子的手,说:“老实。”

  “嘿嘿。嘿嘿。”小材子把酒瓶子起开,递给王桂莲,又拿起个酒盅子,跟王桂莲说:“婶子,这酒老好了,给倒一盅呗。”

  王桂莲接过酒瓶子,说:“这桌上你最小,等着。”这就从川子舅开始,挨个给大伙儿倒满了酒。

  小材子正宗其事地端起酒盅,说:“何爷、江爷(大头)、师爷(二倔子)、师奶、干爹(郎师傅)、全子叔、婶子(王桂莲),今个儿过年了,我小材子咋长的这么大,你们都知道。我真谢谢你们了,我敬你们。”这就一仰脖,喝干了酒。

  师娘喝了一小口酒,她“呵呵”地在嘴边搧着哈气,说:“不行了。不行了。”这就把酒盅推给了二倔子。

  王桂莲在那边也拧着眉毛,端着酒盅直瞅我。

  师娘拿过王桂莲手里的酒盅,说:“咱可不喝了,给全子吧。”说着,就把王桂莲的酒盅塞给了我。

  “哈哈哈。”川子舅仰脸大笑地说:“那你们都有靠山,我找谁去啊?”

  师娘说:“你找你自个儿的肚子呗。”

  “这话有理。”大头坐那拍拍川子舅的肚子,说:“就他这肚子,能装一坛子酒。”

  小材子把王桂莲的酒盅又端给了王桂莲,说:“不行。不行。”他叫着王桂莲,说:“婶子,这就是药,你也得喝。这是我敬你的,祝你跟全子叔早生贵子。来,我陪你喝。”

  王桂莲给过酒盅,说“得,今个儿我是呵出来了。”这就一闭眼,一仰脖,把那盅酒倒进了嘴里。

  师娘拍了一巴掌小材子,说:“你个死小子,跟咱老娘们儿膘个啥劲?”她拽过王桂莲说:“过来,桂莲儿,咱娘们儿不跟他们扯了。”这就拉着王桂莲去了孩子们那桌。

  “婶子。”小材子要去拽王桂莲,说:“这大喜的日子,你得喝呀。”

  二倔子在一边拦着小材子说:“叫她们吃去吧。”

  小材子这就又给大伙倒着酒,说:“那我再替我关爷喝一个。”他喝了酒,在郎师傅身边坐下。他叫着川子舅,说:“何爷,都赖我懂事晚,现在我是真想关爷。我不大点儿就跟着我关爷,还净惹他生气。”

  “哎,小子。”川子舅说:“有你这话,你关爷就知足了。”

  大头跟小材子说:“回去告你爸,他给咱送的萝卜缨子,咱吃了;他给全子送来的王桂莲呢,跟全子是一家人了。哈哈哈。”

  我回头看看孩子那桌,见孩子们吃得差不多了,师娘正低头跟王桂莲说话。

  “我就懒得提我爸。”小材子气哼哼地说:“全子叔办喜事,我都跟他说了,他说过来,也没来。”

  “啥喜事呀。”我跟小材子说:“是我没叫你爸来。哪天我去看他吧。”要说我跟王桂莲这事,都是二婚头,也就是搭伙过日子。川子舅跟师娘他们也没张落着找这个来、找那个来的;正好借着过年,身边的亲人吃顿饭,就得了。李家纯那边,我也没告诉。我端起酒盅跟大伙儿说:“来,过年了,咱都乐乐呵呵的。”

  喝下酒,小材子就瞅郎师傅,说:“干爹,老半天没听你说话了,这大过年的……”

  “过年了,想老伴了。”大头也冲郎师傅说:“是吧?老郎。”

  “哎。”小材子一抖精神儿,冲大伙儿说:“我得跟你们说说,我关爷要往苏家屯调的事,还得给我干爹记一功呢……”

  我一听小材子着话,心里就添堵。心说,这大过年的,提这干啥?我拦着小材子说:“来来,咱喝酒喝酒。”

  “呦呵。”川子舅问问小材子,说:“你关爷的事,你咋知道?”

  郎师傅搥了小材子一把说:“你胡咧咧些甚么?”

  “你叫他说。”大头也问小材子,说:“你干爹咋立功了?”

  小材子说:那个白矿长……”

  我是真不乐意再提那个姓白的,就叫住小材子,说:“喝你的酒吧啊。”

  这功夫,小铁子就在炕里那叫大头,说:“爸,我有尿。”

  “这臭小子。”川子舅起身就要过去。叫大头一把拉住了,他冲川子舅说:“那么多人,显着你了?”这就吆喝栓子,叫栓子领小铁子去撒尿。栓子给小铁子穿巴上鞋,出去了。师娘扶着王桂莲,冲咱这帮人说:“桂莲儿是真不担酒,你们喝着。我领她上咱家歇歇。”这就叫上一帮孩子说:“走啊,小的,都跟我走。”这炕上那帮孩子就叽啦咕噜地跟着师娘都走了。

  这会儿,屋就剩咱几个男的了,我就怕小材子再提老白的事,这就紧着劝酒。川子舅喝下了酒,他拿出烟,扔给郎师一根儿,自个儿点上两根儿,拿过一根儿点着的烟,给了大头。大头接过烟,抽着,紧瞅郎师傅。

  川子舅抽了口烟,核计了核计,他眯缝着眼,问郎师傅:“老郎,你跟那个白副矿长早就认识?”

  “咳。”郎师傅说:“他姥爷,你就别问俺了。”

  “是白叔想认识我干爹,我给搭的线儿。”小材子说:“白叔喜欢男的,喜欢大的,也喜欢黑的。我跟白叔说我干爹的黑,白叔就天天追着我要见我干爹……”

  郎师傅冲小材子瞪着眼,说:“你胡说些甚么。”

  “哎呀。又没外人。”小材子就跟上了弦似的,呱哒呱哒地说:“……我见白叔追得紧,就叫干爹去了白叔家。白叔啥都跟我说了,他说我干爹没看上他,他是干眼馋。何爷,白叔跟我说,他还喜欢上了你,你没应他,他生气了;原来说好要给关爷往苏家屯办的事,也不张罗跑了。这功夫,我就跟干爹说了关爷要往回办的事,干爹一听是关爷要往回办,就答应了白叔;这一答应,一给白叔。白叔才又叫你们上他那去;可你们这一去,白叔又看见了我全子叔的大家伙,这就想叫全子叔收拾他。全子叔不干。白叔就求干爹。干爹更不干了,说要那样,他也不来了。白叔怕一下子丢了俩,就跟干爹说,全子叔不整他也行,那得叫全子叔看着干爹跟他整,他才给关爷办事……”

  “你这个孩儿哎。”郎师傅站起身,叫了声:“俺可是没法子见人了。”说着,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我赶紧拦着郎师傅,跟小材子说:“你瞅你,啥都说。”

  “你起来。”郎师傅推开我,出了咱家门儿。川子舅跟大头紧着叫也没叫住。

  “我干爹啊。就这点不好,啥都憋肚儿里。”小材子还坐那说:“咋说,《证明》咱也拿到手了嘛,都是为了关爷……”

  我叫着小材子说:“快去把他拉回来呀。”

  “嘿嘿。没事儿呀。等一会儿,我多亲亲他就好了。”小材子说:“你们是没看见我白叔跟我干爹那一出呢。”他跟我说:“那天,你一甩际子刚走,我就到了,白叔还叫我带过去跟我去两矿上的人,对,那个家伙儿跟你差不多的爷们儿,也去了。我一进屋,就瞅白叔、还有他媳妇儿跟干爹整得正欢呢。那家伙大的爷们儿,一下子把我干爹按白叔身上,亲了干爹一口,就脱了裤子,拎着当当硬的大鸡巴……”

  “你还在那胡吣。”我猛得给了小材子一巴掌,推开门,跑了出去……

  出家门,我站街(gai)上瞅瞅,没有郎师傅。再趴郎师傅家窗户那瞅瞅,屋里也没人。我又上师娘那屋去看看,见师娘那,一屋的孩子叽叽嘎嘎地闹着,王桂莲躺炕里墙根儿那旮儿睡了。我问师娘:“看见郎师傅没?”师娘说:“不是跟你们一块儿喝酒呢嘛。”我又跑到茅房那瞅瞅,茅房里也没人。

  我回到咱家,急着说:“郎师傅这是上哪了?哪也没有啊。”

  “没有。”川子舅说:“那他去哪了?”

  “真哪都没有啊?”大头问我:“你都找了?”

  “是啊。”我说:“我都找遍了。”

  小材子扑楞一下站起来,撒腿就往外跑……

  郎师傅死了。

  咱一帮人撒出去摇哪去找郎师傅,也没瞅见郎师傅的人影。天傍黑儿,我跟川子舅找到爱群医院旁边的小毛道那,就听一男一女两个过路的人在说话。

  女的说:“……缺老德了,我说不搁这走,你偏不听。”

  男的说:“这不是近嘛。”

  女的说:“都说北树林有吊死鬼儿,这大年初一的就碰上了。没把我吓死。”

  男的说:“我瞅那老头儿听好的,这大过年的咋走这步……”

  吊死鬼儿?一个老头儿?我心一哆唆,赶紧跟川子舅往北树林儿那跑。

  北树林儿跟爱群医院就隔一条道,挨北树林儿东头是陵庙,灰围全墙,里边一个绿屋顶的大庙,原来是小日本的一神社,搁骨灰的地儿;现在也没人管了,慌得除了怪树,就是蒿草。北树林儿里也净是怪树,还有几个坟包,阴森森的。平常儿,大人孩子都绕着走。

  我跟川子舅跑到北树林儿儿,四处寻摸;就看一棵大树根那有个坑,坑下边露着个人脑袋。我急忙跑过去一看,正是郎师傅。郎师傅没戴帽子,他斜依在坑里,脖子上栓着腰带挂树跟上,像睡着了。川子舅跳下坑,一手抱住郎师傅,一手堵着郎师傅的后屁股,叫我把郎师傅脖子上的腰带解开,就对着郎师傅的嘴使劲吹气;可忙和了半天,郎师傅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跟川子舅把郎师傅抬出坑,平放在坑边儿那。川子舅摸了摸郎师傅的手腕子,摇摇头。都说上吊的人死了都伸着舌头,郎师傅没有,他紧抿着嘴,闭着眼,看不出和活着那暂有啥不一样的,就是白了点。脸上有点土,胡子露着白茬儿。

  这会儿,我才觉出冷,风嗖嗖地,刮得树枝子乱叫唤,满天的星星跳得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挺圆、挺亮的一个月亮,也叫怪树枝子撕巴得支离破碎的。

  我从口袋掏出手绢,给郎师傅擦擦脸上的土,也拍了拍他身上的土,拉平他身上的衣裳,说:“大哥呀,你咋走了呢?”

  川子舅坐在坑沿那,看着郎师傅。说:“你这老头儿,这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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