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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起的这个球被主攻手扣在了对方的场地上,形成了有效得分。我爬在场外的地板上听到了队友们兴奋的欢呼声。可是,我却站不起来了,下肢的疼痛令我肝胆欲裂。我握紧拳头,不停地大口吸着气,感到身体阵阵发冷,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滚落在地板上。
教练看我没有站起来,意识到可能受伤了,连忙叫了暂停。小赵他们迅速地围过来,大声地呼叫着我的名字。疼痛使我的面部扭曲,我无力回答他们,只有半张着嘴做深呼吸,以减轻身体和心理上的疼痛。老洪领着东东也跑过来了,他慢慢扶着我平躺在了地板上,有些疼爱地说:祥子,打球真不要命了,啊?怎么不知道保护自己呢?你呀!真是……
当时,真没有想到怎么样来保护自己,看着球在空中划出的一道抛物线,凭直觉能够起球,也没顾脚下有什么障碍,随着球就开始跑动了,在我伸出右臂去垫球时,右腿胫骨猛烈地撞击在椅背上发生了断裂,随即就出现了肿胀和淤斑。不过,令我欣慰的是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能得到这关键的一分就是队友对我最大的回报,我从心底感谢他们。
望着老洪我想笑一下,让自己和他的情绪都放松。但脸上的肌肉很僵硬,嘴咧了咧,最终没有笑出来。他望着我,轻轻在我头上打了一下,接着又说:还想笑呢?愣头青!现在一定要坚持住啊,马上就送你去医院。
听到大家凌乱的脚步和老洪异常的声音,第六感觉告诉自己,身体的什么地方受了伤,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各个部位,突然右腿的巨痛如汹涌的潮水扑面而来,我情不自禁地大喊了一声。老洪紧张地说:别动,别动。我看见他面如土色,沮丧地问:老洪,是不是我的腿断了。他顷刻就恢复了镇静,口气平稳地对我说:怎么会呢?要到医院检查一下才能知道,你别想这么多了。我绝望地说:那怎么会没有知觉呢。说完,就想起身看看自己的伤势,老洪用手将我按住说:没什么,快躺下,别乱动了,一会儿要听医生的。这时,我听到东东惊恐地哭了,也许,他看到我的样子,以为快要死了。
教练脸色沉重地示意我保持镇静,不要随意移动身体。他转身呼叫急救医生,很快,两个身穿白大褂的现场医生拿着担架跑过来了,他们用两根木棒将我的右小腿上下两个关节固定好,将我的身体移到了担架上。
老洪略显惊慌的眼神和东东哭泣的脸在提示自己一定要坚强,毕竟,球赛还要继续下去,身体上的疼痛就让自己来承担吧,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不能给大家带来心理压力。我强忍住疼痛,笑着对东东说:听话别哭了,叔叔没事,一会儿就带你去踢球。东东还是很紧张,他看到大人们都是神色慌张,便拉住爸爸的衣襟,往他身后躲。老洪将儿子抱在怀里,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干净的手帕,仔细地搽掉他脸上的泪水,用手指着我说:不哭啊,看祥子叔叔多勇敢,你也要向叔叔那样。
我被送到了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做紧急治疗。这家医院位于西五路,距离我的寝室和工作地点非常近,曾经多次和老洪在夜晚散步时路过这里,所以,我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
刚拍完X光片,吴衍就急匆匆地赶到了。我期待着她能给我带来上午参加追悼会的消息。因为,我心里还记挂着付秦生的后事办理的是否顺利,对自己没有去给他送行,总感觉很内疚。此时,对这件事情的关心已经超过了自己身体上的疼痛。
我安静地躺在医院的平板车上,身上搭着白色的被单,吴衍神色紧张地揭开我脚下的被子看了看,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说:怎么会这样呢?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儿了吗?她急切地问着我,眼泪慢慢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滴落在我和她的手上。我微笑着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说:没关系,别难过了,你看我不是很好吗?生命还在延续。她用手指轻轻地揉搓着我的嘴唇,眼睛里闪出了温柔。她安慰着我:是,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放心吧。我点点头又问她:老付的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吗?她白了我一眼,不满地说:就知道关心别人,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呢。我笑着说:我不是挺好的嘛。快告诉我吧!我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她。吴衍轻声叹了口气,对我说:你急什么呢?安心养伤吧,以后我会对你说的。说完,便去找医生了解病情去了。
由于护士及时给我注射了止疼药物,来自肢体的痛感减轻了许多。在各种检查结束后,我被搁置在留观室里等待医生的手术方案。
午后的阳光明晃晃的有点儿刺眼,现在,我离开了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运动场,躺在寂静的病房里,鼻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赛场气氛正离我而去,心里不免有些惆怅,内心感到非常孤独。这里太安静了,总想找个人来陪陪我。
恍然间,付秦生来到了我的床前,他似乎比前几个月消瘦了许多,但脸色却很健康,不像昨晚我和老洪去看望他时,脸上涂着厚厚一层油彩,好像时刻准备登上舞台吼上几嗓子秦腔。
这会儿,耳边真的就萦绕着他的唱腔,嗓音激昂中带着沙哑,我不断地给他拍手叫好,希望他继续演唱下去。来陕西这么长时间,还是听不惯秦腔,感觉它的唱腔过于直白高昂,犹如黄土高原的风沙声,缺少南方戏种的阴柔委婉、抒情咏叹。可是从付秦生的嘴里唱出来的秦腔,我就特别喜欢听,我觉得他吼出的就是黄河的个性,奔腾咆哮,一泻千里,抒发着关中汉子豪放、粗犷的个性。
忽然,付秦生笑着对我说:碎娃,该你登台演唱咧!我心里有些慌乱,拽住他的袖口说:好我的老付呀,你帮帮兄弟吧,我什么时候会唱秦腔呢?饶了我吧。付秦生哈哈大笑起来,他手指点着我的鼻尖说:你这娃呀,想做秦人咋就不会唱秦腔呢?不行,今日里你一定要来上一段。我听着他如同戏文里的道白,连忙作揖,求他饶恕我。他微笑着不言不语,随手拿来了一枝毛笔说:来,让我给你画个脸谱。我焦急地说:别难为我了。他看我一眼说:要不你戴上川剧里的脸谱,变脸吧。我笑着说:变什么脸啊?我这样不是很好嘛。他认真地说:演戏、做人都要有个脸谱,你咋能素面朝天呢?这样谁看你嘛。我楞了一下,赶忙拉住他:走,咱俩上五路口天桥去。他长叹一声说:有啥意思呢?美女是云烟,我只有你嫂子。唉!我的戏完了,该回家和你嫂子好好睡上一觉。我嬉皮笑脸地说:哈哈,你不是好这一口嘛。他冷冷地笑了笑:声色娱情,何若净几明窗。说完,他轻飘飘地离开了,我在他身后大声叫着:老付!老付!
喂,祥子,你醒醒,醒一醒啊。我听见有人在叫我,好像是老洪的声音。我想睁开眼睛,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如熊熊火焰在燃烧,我拼命地撕扯着身上的衣服。
他在发烧,体温多少?给他用的什么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膜。
祥子,祥子,快醒醒!老洪在【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⓽⓽⓺⓽xs.com】我耳边轻轻地叫着。
此刻,非常羡慕付秦生,他卸掉脸谱,一身轻松地离开了舞台,却把所有的烦恼和困惑全留给了我。莫名,内心很紧张,知道醒来后就该轮到自己登台了,心里感到空荡荡的,很无助、渺茫。不知道自己的脸谱和身份是否准备好了,该演一出什么样的戏,表演能否得到观众的认可。
开场的锣鼓已经奏响……
祥子,祥子,很多人都在呼唤着我的名字。我努力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