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警官老洪的故事（63）

  陆拾叁

  一九八四年的国庆节在欢快的气氛中落下了帷幕，人们经历了三天温暖而又愉悦的假期陆续回到了工作岗位。从大家洋溢的笑脸上可以看出这个节日过的非常轻松、愉快。然而，我的心头却布满了阴云，吴衍不经意地透露出乔云河去医院的消息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使我在忐忑不安中渡过了国庆假期。

  刚上班，同事们就发觉我的精神有些萎靡不振，他们善意地开着我和吴衍的玩笑。似乎都认为我在这短短的几天里恣情纵欲，才惹得元气大伤。我无心和这帮家伙开这类玩笑，因为，眼前不断晃过乔云河的身影，不知他去医院诊治的结果怎么样，只有默默坐在办公桌前苦思冥想。这几天，我一直在找机会单独接近乔云河，想知道他的精神状态和医生的治疗方案，我想从他身上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毕竟，我俩是同病相怜，可是碍于吴衍天天粘着自己而无法脱身忽然，我灵机一动，想到应该利用乔云河办理的辅导证，借以去外国语学院听课为由，摆脱吴衍如影子般的相随。那里距他家很近，我可以将他约出来了解一下情况，假如治疗对他有效果，那么对我来说就是天赐的福音，我的生活也许会翻开新的一页。想到这里，我心情非常激动，拉开抽屉准备翻找乔云河的通讯录。这时，吴衍急匆匆地闯进了我的办公室。同事们看见她都在暗自窃笑，我的脸一下就红了，好像真做了什么荒唐的事儿一样，我在心里暗暗地骂着自己。
【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₉₉₆₉xs.net】
  吴衍并没有发现大家异样的表情，她慌张地将我拉到了门外，神情有点紧张。我不解地问：看你风风火火的，出什么事了吗？吴衍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我舅舅，他，他们两口子，打，打起来了。我吃了一惊：他们打架啦？吴衍使劲点着头,随后，她拽着我的手说：快，咱们去他家。我感到有些唐突，便甩开她的手问道：到底什么原因？你讲清楚啊。她整理了一下额头上散乱的碎发，声音颤抖地说：别问那么多了，走吧，路上和你说。我温和地笑了笑，语气平缓地说：小吴，我一会儿还要开会呢，别紧张，有话慢慢说吧。她颓然一笑说：可能是舅舅的病引起来的，具体不太清楚。我妈正准备上手术，她抽不开身，打来电话让我去看看。我心里有点慌乱，不是乔云河已经去做治疗了吗，难道这期间还会出现什么闪失？

  当我和吴衍赶到城南乔云河家的时候，屋里一片狼藉。乔云河衣衫不整地坐在沙发上，他的夫人在另一个房间里低头啜泣。看来，这场战争已经进入了尾声。

  乔云河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来到这里，他惊讶地抬起头，一脸的尴尬。吴衍没有理会自己的舅舅，径直走进乔夫人的房间。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吴衍舅妈压抑而又绝望的哭声。目睹这一切，我心头升起了无限的悲哀。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来安慰乔云河，此刻，他眼神里透出的无助令人心酸。到底这是谁的过错呢？

  我从地板上捡起了一本厚厚的《俄汉大词典》，又将散落在房间四周的手绘图纸整理好，悄悄地放在茶几上。乔云河默默地注视着我，他的神态疲惫，脸色灰暗，似乎他想对我说些什么，但又顾及他人。我从乔云河的眼底读出了他的意图，心里不免有些惶恐。毕竟，我一直反感他的恣情妄为，也不欣赏他对待家庭的态度。然而，他和我一个漫不经心的对视，好像使我们进入了另外一个境地，这是吴衍她们无法预知的世界。

  这时，吴衍正在卧室里低声地劝解自己的舅妈。我从裤兜里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递给乔云河，他显得很迟疑，右手哆嗦着接过烟卷。我划着火柴，看他半晌没有反映，只好将火熄灭。乔云河摆弄着手里的烟卷，不由自主地将香烟慢慢揉碎，烟丝从他的指缝中一点点滑落下来。

  我刚想安慰乔云河，就听乔夫人呜咽着说：这是什么日子啊，我没法再和他这种人生活下去啦。吴衍轻轻地给她擦着眼泪，轻声说：舅妈，您别哭啦，这是为什么呀。乔夫人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乔云河听罢，僵直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表情也略显凝重，仿佛他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陷入了痛苦的深渊。看来，老洪说的没错，像我们这种人要想生活的幸福和愉快看来是很不容易。我的心随之沉重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我悄悄地说：乔老师，要多保重呢。他猛然愣了一下，眼睛里顷刻间涌出了泪水……

  傍晚，我心事重重地躺在床上一根接一根吸着香烟。吴衍像猫一样依偎在我的身旁，用手默默地抚摸着我的身体。我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身体移开，她不解地问道：怎么啦,想什么呢？我咳嗽了一声，没搭理她。看了乔云河白天的一幕，越发对自己的未来产生莫名的不安，觉得今后不会再有光明的前景。心里就像窗外慢慢弥散的夜，黑漆漆的。

  吴衍伸出水蛇般的手臂挽住我的脖颈，将身体朝我身边挪了挪，梦呓般地说：别抽了，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我答应了她一声，挣扎着想摆脱她的纠缠。她吃吃地笑着，忽然，她问我：是不是想丹丹了？我诧异地侧过脸盯住她的眼睛：你说什么？她狡黠地一笑，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我推开她，不满地说：别无聊了，瞎想什么呢。她缓缓地将潮湿的嘴唇贴在我的脸颊上笑着问：你真没看出来丹丹对你的仰慕吗？我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摇了摇头。吴衍又吃吃地笑了笑，在我耳旁轻声地说：傻瓜，你为何对女孩子的感觉那么迟钝呢？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接着又说：你没觉得丹丹是个恬美、大气的姑娘吗？我眼前飘过了丹丹清纯俏丽的面庞，不由的点了点头。吴衍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脑袋，伏在我面前幽幽地说：祥子，你正在走进另一个女孩子的心里。我睁开眼睛刚想张口说话，她用食指放在了我的嘴唇上：嘘——，听我说，别不承认，我也是女人，我了解她的心，国庆节那天，咱们在秦镇，她吃着凉皮（陕西一种风味小吃）却非常专注地望着你的背影，那个时刻我就明白了一切。只是你还蒙在鼓里。我温柔地笑了一下问她：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吴衍摇晃着脑袋痴痴地说：不知道，祥子，我真的不知道。可是，我……，她停顿了一会儿，又不无担忧地问道：你，你会喜欢她吗？我抬手捏了一下吴衍小巧的鼻子，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我是她的叔叔怎么可能呢？她说：这个理由不成立！祥子，如果我是你，或许会喜欢上她呢。我说：哦？她默默地点了点头说：是的，凭一个女人的直觉，她是一个讨男人喜欢的姑娘。我悲哀地在心里长叹一声，因为，我丝毫无法感受到异性的吸引力，我全部心思都倾注在老洪的身上。

  吴衍看我不说话，便将冷冰冰的脸颊贴在我的胸膛。我抚摸着她的秀发，感到她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不一会儿，她的泪水便涌出了眼眶。我问：小吴，你……？吴衍低声啜泣着：我，我太没有自信啦，你会放弃现在的一切吗？我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地抱住了吴衍，让自己温暖的身体更接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