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警官老洪的故事（83）

  捌拾叁

  从县里回来，休息了半天。下午一上班，吴衍就急匆匆地给我拿来了一份加急电报。打开一看，是我妈从郑州发来的；说有点急事，让我请假回家一趟。我心里立刻就悬了起来，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儿。我猜测如果没有大事，他们肯定不会让我这样匆忙回家；毕竟已经到了年底，我也正打算休探亲假，回家看望父母，顺便去一趟杭州拜访自己的老师。

  吴衍在一旁显得比我更着急，她已经通过长途台要通了我妈单位的电话。我接过话筒，是一位阿姨的声音。她说我妈今天没来上班。我一愣忙问她原因。她客气地说，不知道。我失望地挂断电话。过了一会儿，又给我爸挂了一个电话；这才知道，原来是我哥从广州回来了，他准备和嫂子一起定居美国，临走前回家看看。我妈让我回去是希望全家人团聚一次。我心里一下就轻松了不少，嘴里长叹一声，几乎瘫在了椅子上。

  吴衍笑着说：真是的，你叹什么气啊，这是好消息呢。你那么长时间没回郑州了，借这个机会应该回去。我轻声地自语道：是啊，该回家了，该回家了。说着，内心竟勾起了一股浓浓的乡愁；眼眶也有些湿润了。我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吴衍。她的眼光似乎不介意地越过我的头顶，飘向了窗外。其实我知道，自己的情绪变化早被她一览眼底，她是为了不使我尴尬才装出的这副模样。

  此刻，她从兜里掏出了几颗奶油话梅糖，往我面前一放，口气轻松地说：喏，这是老太太的，她从北京回来了。我会意地点了点头，问道：买糖干吗呀？吴衍说：人家感谢你啊。我不解地问：感谢？感谢我什么啊？吴衍说：你帮了他们大忙了。我耸了耸肩，不屑地说：哎，这也叫帮忙？都是工作嘛。吴衍白了我一眼，调侃道：哎哟，没想到啊，某人的境界还是蛮高的嘛。我噗哧一声笑了，指着她说：小吴，你就恶心我吧。她嘻嘻一笑：怎么敢啊。我说：你枪都瞄准到我头上来了，还有什么不敢啊。吴衍一愣：枪？什么枪啊?我心里一惊，知道自己不留神说露了嘴，连忙掩饰道：呃，没，没什么。吴衍疑惑地望着我，我拿起一支烟，在桌子上磕了磕，刚放到嘴角就被她伸手拿开了。吴衍盯着我的眼睛，不满地问：说啊，什么枪嘛，你搞什么鬼呢。我笑了笑，脸一沉，说：把烟还给我。她将手一背，撒娇地说：不啊，那你说嘛。我看了下四周，虽然，办公室里就我们俩，但我却不能表现的过于暧昧。我小声地说：小吴，你别闹了，现在是工作时间。吴衍挤了挤小巧的鼻子，轻声说：哼，谁和你闹了？讨厌。我不禁奇怪地看了看她，觉得她最近的情绪变化很快，让人不可思议。

  我去安主任的办公室请了假，回到自己的房间，吴衍已经离开了。我慌忙收拾了一下桌子上摊放的文件和资料，想起了老洪。我拿起电话，拨通了他的办公室，然而等了好久一直无人接听。难道他还没有回来吗？我心里有点失望，但又不甘心，便拉开抽屉，找到了一个银灰色塑料皮的记事本，那上面有老洪留下的另外一个电话号码。这是一个机要电话，我从来没有拨打过。我明白他的特殊职业，不能给他增添太多的麻烦。

  现在，我默记了一遍这个陌生而又亲切的电话号码，将记事本合上；一只手拿起话筒，另一只手放在拨号盘上，犹豫了片刻，终于将这组数字拨了出去。

  喂！话筒里传来了一声沙哑的声音。好像不是老洪，我怔了怔，那边又“喂”了一声，嗓音依然很干涩，仿佛一夜没有休息。我连忙说：你好，请问老洪在吗？话筒那边清了清嗓子，声音极为冷淡地反问道：你是谁？我楞了一下，说：我？我是他的一个朋友。

  朋友？啥朋友？你咋知道这个电话？他的声音稍微清晰了一些，但口音已经变成了地道的关中腔。我说：当然是老洪告诉我的。他停顿了一下，冷漠地说：他人不在！我说：他还没从北京回来吗？他说：北京？你咋知道他去北京了？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接着问：你是哪个单位？找他有啥事？我说：私人间的事儿。他语气蛮横地说：那你说吧，我转告他!这个电话不能占线。我心里的火气一下就涌了上来，觉得老洪这个同事太过分了，他职业化的态度简直让人无法忍受。我似乎受到了莫大侮辱。但还是忍住内心的不快，语调轻松而又客气地说：好吧，不麻烦你了，我会找到他的，再见！我几乎不等他回话就将话筒砸在了话【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⑨⑨⑥⑨xs.com】机上。清脆的声音让我惊了一下。

  我望了一眼窗外，天空阴沉沉的，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浓雾，光线也愈加昏暗。于是，我决定去找丹丹，或许能够从她那里得到老洪的下落。我关掉房间里的日光灯，拉上门，刚要走。就见老太太神采奕奕地从安主任房间里出来。我朝她礼貌地笑了笑，还未等张口，她便将我拽住，亲切地问道：哟，祥子，要出去？我点点头。她上下打量我了一下，眼睛一翻，感叹道：真精神！我脸红了一下，不自然地说：处长，你又拿我开心？她双手一拍，笑呵呵地说：那里，那里。祥子啊，我是来感谢你的啊，这不，才从你们主任那儿出来。我抬头看了一眼安主任的房间，平淡地说：哎，处长，你这就见外啦。老太太笑了一下，自我多情地说：看，看我说对了吧，我没见外，我知道你还没忘记我们呢，别看到了老安的手下，心里其实还在惦记着处里，是不是呀？我温和地笑了笑，她接着又几乎于霸道地说：我对老安讲过了，你是我们处里走出去的，还应该继续回来。我楞了一下，不解皱了下眉头，问：处长，我可没有这非分的想法啊，你，你什么意思啊？老太太一下将我又推进房间，神秘地压低嗓门问我：祥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难道你就真想放弃业务工作啊？我笑着说：什么业务不业务的，在哪还不是工作呢。她说：你啊，还这么年轻怎么就不考虑以后呢，告诉你吧，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种机会的，特别是年轻同志。咱局长可是非常重视你啊，打算给你肩头压压担子呢。我心里一震，支吾道：咳，我资历这么浅，不可能吧。她的声音更低了，近乎于耳语：局长已经多次在我和老安那里了解过你了。你知道就行了，下来自己把握吧，你看咱们处……。老太太话还没说完，猛听见吴衍一声惊叫：哎哟，你俩干嘛呢？也不开灯，吓死我了。老太太尴尬地笑了一下：噢，小吴啊，我，我和祥子谈个事儿。吴衍疑惑地自语道：谈事关灯干嘛啊。老太太解释道：嗨，这不他要出去呢，叫我给拦住了。吴衍惊讶地看着我：干嘛去啊，快下班了，去哪啊？我说：去看丹丹。吴衍说：晚上你要赶火车，这能来得及吗？老太太不解地问我：哦，你要出差啊？吴衍说:不，他要回老家呢。老太太恍然大悟，连忙对我说：那你快准备一下吧，不耽误你了。说完，她扭身就走了。

  吴衍轻轻关上了门，房间里一下暗淡了许多。我漫不经心地道：你，你有事啊？吴衍说：你真要去看丹丹啊，我说：是啊，要不，咱俩一起去吧。她摇了摇头，眼睛看着脚尖，轻声说：我妈想请你到家里吃个晚饭呢。我说：噢，谢谢阿姨，以后吧，今晚恐怕不行。吴衍抬起头，她的眸子里渗出了淡淡的怨恨。我歉意地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说：对不起，小吴，……

  吴衍生气地甩掉我的手心，身子一扭，不理我了。我急忙伸出胳膊搂住了她。吴衍举起双拳击打着我胸脯，恼怒地说：不，放开，你放开。

  我胳膊上一用劲，将她身体完全揽入了我的怀抱。她楞了一下，但还是倔犟地扬起脸。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好了，你别闹，听我说！真的有事，我必须去看丹丹，知道吗？

  吴衍委屈地望着我，她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晶莹的泪水。我轻轻抱住她，她将脸颊贴在我的脖颈上。我抚摸着她的秀发，又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别生气了，和阿姨解释一下，以后还会有机会呢。吴衍嗓子里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我推了推她，小声说：哭什么啊，我很快就回来的。她看了我一眼，缠绵地说：我，我也想和你一起走。我说：好啊，那咱们一起去看丹丹。吴衍打了我一拳，不满地说：什么啊。我恍然大悟，玩笑般地说：你急什么啊。她羞涩又带点恼怒地说：去你的，谁急啦。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轻声说：好，好，你没急。下次我一定带你回家。吴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