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1

  廖大叔和林阿姨搬走前特意交待了一下。林阿姨跟我说：“小方，如果隔壁大爷门上有广告牌或水费单什么的，帮忙摘下来，到时候他们家里有人了再给他们。这么做是不要让人觉得那屋子没人住，防止小偷。”她随即又补充，说，“也不一定有小偷，就是难免。总之拿掉会好看一些。”

  林阿姨的话使我对她和廖大叔的善良印象加深了一些。能这样为邻居着想的人家，实在很少。何况在农村邻居常常为了鸡毛蒜皮之事都要争吵的面红脖子粗，能如此和睦相处的人家已经是越来越少了。早就听说过了，大城市里的人，相互之间板着面孔，各怀心思的提防，邻里之间住上十年八年还没有打个招呼的大有人在。

  我也就此记住了隔壁2082室的人家长期不在。每天出门的时候也不忘了看一眼他家的门上是否有广告。我更想看一眼，林阿姨所说的大爷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神秘人物，为何几个月不用回来。能住在这里的大爷，应该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这么大的房子一般人是住不起的。想到这里，我觉得这个还没有见面过地大爷，一定不是一般人。

  新高楼很高，我们住在最顶层也不担心楼顶上有人会吵闹到我们，也确实很安静，每天都安安分分睡觉直到闹铃把我喊醒。为此我也恢复了元气，每天精神饱满地去上班，欢欢喜喜地回来。

  28层高楼，站在阳台能眺望到京城北边的昌平大半个地区。京城成了名副其实的京城，国际大都市，就连五环外的郊区也是高楼大厦。在夜里，望着那灯火辉煌的远处，不禁要怀疑人生，我们是活着的吗，是活在一个真的世界吗，中国真的有这么繁华吗？

  现实告诉我，眼前所看到的是真实的，北京就是这么多高楼大厦。北京就是怎么拥挤，从城中心一直拥挤到了城郊区。对于北京的人多拥挤，我在初来北京出去找工作的时候领教过了，就在西二旗地铁站。过去在网络上看到有人嘲笑日本人乘坐轻轨上班时的拥挤，人是往里推进去的。在西二旗我体会到的是，站在队伍里自己不用走，稀里糊涂就被后面的人给架进去了，出地铁的时候又被人流给塞回来了，坐到下一站才有得机会出来。

  收回眺望繁华的目光，回归到屋子里。屋子里昂贵的物品告诉了我，此刻我住在了一套奢华的，价值几百万的房里。想着这里的一切又是廖大叔亲手购置和使用过的，我一颗无处安放的小心肝，油然飘起。

  我们就这么安静地住着，无人干扰。每次当我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准备睡觉前，我都要浮想联翩。我开始筑起了城市梦，虽然梦想不现实，但很刺激，时时刻刻撩拨着我的神经。在这里干上若干年，赚够钱或许也能买上一套这样高层的房子，也能像廖大叔这样装修的有品位，闲暇时眺望繁华深处的灯火也不失乐趣。到时候童晓梅开她的理发店，我开一家小超市，那时候的儿子也长大了有了工作，他要是结婚生子了我帮忙看着，一家子过着天伦之乐的日子，无比美哉。想着遥远的未来那些美好的日子，我整个人喝了神仙汤般漂浮起来了，分不清楚是谁了。

  梦想是美好的，一旦触摸到了现实，又像气球被放了气。每次路过门口房屋中介门口看到玻璃窗上张贴的房屋信息后，我所有的梦想又飞走了，整颗灵魂也回归到了体内。按我在连锁超市的工作收入，一年不吃不喝下来也仅仅买得起一两个平米。要买一套一百多平方米的大房子，对我们来讲是天文数字。要获得那些天文数字，就不是登高楼那样了，犹如登天般不可能。除非狗屎运降临到我的头上，某个富豪善心大作，送我几百万，或去彩票站买上一注彩票，中个五百万。

  我不得不回归现实。每天继续去买菜做饭，上班，睡觉，重复着相同的事情。不再有那么多的幻想，毕竟幻想多了人也会变得慵懒起来。还不如回归现实为好，好好工作好好给大家做饭，这样我才能过得舒坦一点。

  廖大叔搬出去没有多久还真的给我来了电话，让我去帮他开车。时间不是那么固定，但绝对不会太晚，在我上班前一定能赶回来。他这么说了，我也就兴奋了，兴奋自己还能去赚一点外快。于是我一有空的时候就翻开地图来看，熟悉北京城的路线和地理位置。翻开地图看北京，真是大，城里城外十多个区，道路四通八达，不愧是著名的国家中心。

  去做廖大叔的代驾，我会挑选一套他留给我的衣服和鞋子，穿戴整齐，好好照镜子，完美无瑕了才出门。他是一个爱讲究的人，作为他的私人代驾司机，我自然也是要讲究的。去接他，不可避免会遇到他的朋友，同事，下属，我是万万不能给他丢脸的。廖大叔留给了我这么多衣服，我如若没有穿出去接他，他心里也会对我有看法，这是非常不好的影响。对此我每次去接他，都穿不一样的衣服，给他不一样的惊喜。我能看得出来他是满意我穿他的衣服，看我的时候眼里闪了光，不像是喝醉了酒。

  每次把廖大叔送回家，他会把钱用微信转账的方式转给我。我是他额外照顾的司机，因此他也是大方的，每次都有上千元。

  送廖大叔回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经常会喝个稀里糊涂，胡言乱语，会在车子里哭泣。他哭泣是没有缘由的，不懂他哭什么，就是感觉到内心里特别压抑，非要哭出来不可。我也不会问他为何要哭，他是老板，我是临时工，得遵守纪律。

  他在四环的家也很大，顶层，复式的。每次回家去，林阿姨都不在家。家里也没有其他人，连一个保姆也没有，令人捉摸不透他们的生活。送回去了，把他弄上床，准备好一杯水放在床头，我才敢离开。给林阿姨打过电话，她接了就说没事，感谢话说了大一堆。第二天我就能收到廖大叔转来的钱，以及他的感谢话。

  随着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也就越来越感到人生百态的滋味。有钱人也有自己的困惑和苦恼，有自己的伤心事。好几次我试图问问廖大叔为何要哭泣，为何要把自己喝得昏天暗地，为何每次回去林阿姨也不在家，话到嘴边又溜回去了。我不能问，我（言情小说网：www.₆⁹⑥⁹xs.Cc）仅仅是一个开车的，把车子开好，把他送回家才是我的职责。

  不过有一次廖大叔在车子里哭泣完了，自言自语地说：“我不好吗？我要怎样做才能令你满意？我是比你大十多岁，可我心态年轻，我是真心爱你，愿意为你遮风挡雨。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哪一点能比得上我？他从国外回来了，你们也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