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3

  天气从初秋进入到了深秋，再到了寒冬。隔壁所谓的大爷一直都没有出现，一个人影也不见。一个月，两个月，都没有半点动静，让我一度怀疑是不是失踪了。

  第一次在北方过冬天，以为能冷到天上去。当寒风吹起的时候又没有那么冷了，甚至还没有我们南方老家的冬天那么湿冷。

  屋子里的暖气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温暖如夏。可能是屋子里植物多的缘由，补充了大量的水分给我们，没有感受到别人所言的大半夜里被干醒的经历。

  从隔壁房门上取下来的广告都一大摞了，主人却还不曾出现。水费单我已经收到了三张，再不交水费，估计要被自来水公司停水了。

  我在猜想着隔壁大叔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做什么样的工作，为何好几月都不回家一趟。有可能是个跟廖大叔年纪差不多的，五十来岁油腻老头，挺着一个啤酒肚，趾高气扬的，身边一帮子跟班，有好几个漂亮的秘书，呼呼咋咋地说话。也有可能是一个工程师，头戴安全帽身穿制服，油头灰脸，一身膘肉。也有可能是一个老学究的派头，戴一副眼镜，满嘴之乎者也。更有可能是长发飘飘，胡子潦草的艺术家。想象总归是想象，没有见着真人，什么都有可能。但我却非常盼望着他能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让我放下一颗悬起的心落地，好安生休养着。

  时间就在上班，下班，做饭，睡觉，接廖大叔之间这样过着。没有了多一点的乐趣，但每一天也是充实的。人一旦充实起来，那些迷雾又渐渐消散开了，不再觉得漫无目的的游荡和云里雾里的那种虚幻感觉。

  我和童晓梅之间也一如既往冤家那般的相处着。我发现我这次来北京，童晓梅对我更是变本加厉了的讨厌。好像我上辈子欠她的人情，这一辈子来归还。她对我没有什么好脸色，稍有不慎会招来她对我的冷嘲热讽，更有可能的是对我进行性暴力，不给我吃半点荤，靠近不得。

  童晓梅四十岁了。她并没有老去，像个可爱的美少女，时髦而又俏丽。这么多年过去，她并没有多大变化。她还是那个她，前凸后翘，肌肤娇嫩，看一眼就会令人蠢蠢欲动。如果她能对我和颜悦色一些，我是无比幸福和骄傲的，是天下最幸运的那个男人。就目前这样的状态，我也爱她的，有这么一个美艳妻子做我老婆，要我做什么也乐意。她就是我的王，我愿意为她折腰。她骂我打我，我也觉得是对我的一种疼爱，恨铁不成钢的表现。

  相对比童晓梅，我这些年过来是变了不少。跟童晓梅在一起，她即使是比我大三岁，我倒也成了一个小老头子，头上飘起了白发。我想童晓梅自结婚后对我不冷不热的姿态，大概也是源于我的憨厚吧，源于我的老成吧，不是她理想型的那种赶时髦的帅哥。不管童晓梅怎么对我，也改变不了我是她丈夫，是我儿子妈妈的现实。作为丈夫和一个男人，面对妻子的小脾气，我还是要忍受住的。

  童晓梅对我冷冷淡淡，对我指指点点，我还是陶醉在我们的生活和婚姻里。毕竟，我也不是那种有能力的大男人。我这么一把年纪了，还一事无成，还要落得去跟别人打工混饭吃。她要我东，我当然不会往西走。她嫌弃我的土气，可我不嫌弃她洋气，我们的日子依旧在不疾不徐，骂骂咧咧中一天一天的过着。

  我安心睡觉，努力工作，认真为理发店人员服务的日子在三个月后开始改变。

  那是大约在廖大叔屋子里住了三个月后的一个寒风凛冽的傍晚，外面的天空像要下雪了阴沉沉的，乌云一层一层的交叠着。我希望能下雪，下一场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大雪。在我的印象里，北京年年都要下雪的，可是今年快要过年了，还没有下来一场雪，有些失落感。

  那天天气很冷，冷风呼啦啦地刮着，从窗户缝里吹进屋子。幸好屋子里有暖气，否则我无法接受这么冷的天气。毫无预兆，隔壁主人先敲开我的门。他敲门的时候，我正在厨房给大家做晚餐，手里切着辣椒。我穿着衬衫，穿戴着围裙，戴着袖套，一副【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⁹₉₆⁹xs.com】家庭煮男的形象。听到敲门声，我就那么全副武装的出去开门了。

  我没有看猫眼，直接开门。打开门，一个陌生的满头银发的男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大约在五十五六岁的年纪，最多了五十七岁，绝对不能更多。廖大叔就是五十多的年纪，眼前的他比廖大叔大不了几岁，顶多三岁，四岁的样子吧。要不是一头白发，他也不会看起来比廖大叔大几岁，或许还要比他年轻几岁呢！

  “大爷，您好，您找我有事？”我在北京混了几个月后开始学会了把你喊成您，这是我来北京进步最快的一件事情。入乡随俗，喊您总比喊你要好多了。我把他称之为大爷，不是他的年纪大，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称呼。是觉得这样称呼一个穿着得体的老男人是一种尊称。

  我的普通话夹杂着一口浓浓的火辣辣的赣南口音，可我还是能把您这个字喊得清清楚楚。我用疑惑的眼神迅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敲门的老男人。他个子好高，至少是一米八五，也许能有一米九，我需要仰视他。在这个男人面前，我就是一个小矮人了，他要高了我半个脑袋以上还不止的。

  这个老男人穿一件质地精良的黑色呢子大衣。大衣很长，直到膝盖下面，使他看起来特别高大，像一座小山矗立在门前。的确，他个子本来就高大，宽大的大衣一穿，他即使不是一座小山，也该是一棵大树。被廖大叔满厨好衣服熏陶过的我，已经大致能分得清一件衣服的质地算不算是精良的了。这个老男人的黑色呢子大衣不用摸，光看就能看得出来品质，色泽光亮，绒面层次分明，绒毛顺滑，不起球不褶皱，是一件好衣服。

  他的黑色呢子大衣里面还露出着颜色鲜艳的红格子围巾，颜色鲜明对比透漏着一丝俏皮和活力。双手戴着黑色皮手套，并且拿着一盒很精美的饼干类的东西。他露出来的裤子是亮蓝色的，配上黑色油亮的三接头皮鞋，又显露出了眼前这个老男人的不安分和对时尚的把握。

  经过这几个月的磨练，我已看到不少会穿着打扮的男人了。但很少看到上了年纪还能这么热衷打扮自己的老头子，这是我目前为止见到最为干净利落的一个。上班的连锁超市在西二旗软件园那边，那里面也有不少高管类的老男人，可还是没有眼前这个老男人这么爱捯饬自己。廖大叔很爱打扮自己，相对眼前这个老男人，他也该拜他为师了。

  就他这一身装扮，我初步把他归类为企业高管和中央级别的领导人物。电视上看到过不少儒雅斯文的商业精英和中央大领导，也就眼前这个老男人的样子的穿着打扮。这个样子的老男人，年纪虽大，但看着还挺顺眼，保养的也使人迷惑年纪，有一种自带的亲切感。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由里至外散发出来的迷人气质和内涵。如果可以用一个更准确的词来表达眼前这个男人，我想高贵一词给他最为恰当不过了。是的，他就是我以前看到过的欧美电影电视里的那种贵族男人。

  他的脸很长，瘦削，比廖大叔的还要瘦削，显得两个颧骨很突出，由此也就把他的五官立体开来了。他的鼻子又瘦又长，还有点弯，像鹰钩鼻子，倒也是好看的很。两只耳朵也长，长到没有耳垂肉。胡子刮得干净，留下一脸铁青色的胡子茬。从他的胡子茬能看出来，他的毛发稠密，脸上是络腮胡子。如若他能把胡子留长，配上他的长脸，再稍微肉多一些，他也会是美髯公，那也就成了我所想的那种艺术家了。

  他的皮肤比较细腻，不像一般的北方人那样被风霜吹出来的粗糙。也有点像是做过美容手术，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家了，竟然没有什么皱纹，也没有老年斑，连眼袋也没有。眼皮子也不耷拉，还是双眼皮，睫毛长长。浓密的眉毛也像是笔画出来的，两把利剑般朝两边挑开。长长的眼睫毛下面的一对深邃眼睛炯然有神，带点犀利。

  我怀疑他真的做过美容手术。即使没有动刀子，至少是美白过的，除皱过的，祛斑过的，割了眼袋的或者打过养颜美容针。我不知道那个养颜美容针是否见效，但眼前这个老头子的脸上足以代言美容产品了。一张脸的皮肤细腻像是嫩豆腐，毛孔微小，除了该长胡子的位置胡子茬密布，其他地方一颗斑点也看不到，就连千万个人不能幸免的鼻子黑头，他也没有一颗。真是一个神人，使人看了就想要伸手去触摸触摸看看是否是一张假脸。对，我应该怀疑眼前的这个老男人有一张假脸，或者是化了妆。

  我想他是神仙化身来到人间。他不食人间烟火烟火，十指不沾阳春水，才会拥有如此细嫩洁净的脸庞。一般人，二般人，大明星们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好皮肤。真是邪门了，莫非他是妖怪转世？

  他的个子太高了，脖子也很长，大大的喉结突出，像只长颈鹿，满头白发也使他像一只长颈白鹤。这个男人长得确实是有特点，全方位都突出了一个长字。这种能上下都协调的一致的男人，很少见，他算是为数不多的一个了。

  他应该是理发回来没有多久，还能看到一些碎发在耳朵上没有被清理掉。他的一头白发被梳理的齐齐整整，丝毫不乱，像国民时期的三七分头，很有个性。发际线有些高了，是天生的吧，脑门儿亮堂到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