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警小说 > 看得见风景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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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2020-01-04    作者:云逸_逍遥    来源:m.9969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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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磊赤裸着身体走出卫生间,他一边穿着拖鞋,一边用手里的浴巾胡乱地擦拭着头发,继而是身体。一抬头,窗外海滨的景色让他心中一荡。

  他快速地走向窗边,还没有擦干身体的浴巾被随意扔在地板上。从敞开的窗户涌入的海风带着丝丝凉意,瞬间就让他还坠着水珠的肌肤上泛起一片细小的疙瘩。

  他吸着凉气,裂开嘴笑了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身旁茶几上的香烟和火机,伸出手取了过来,在嘴角叼上一支烟,点燃,惬意地深深吸了一口。

  窗外,隔着一条马路,就是大海。秋日午后的太阳,懒懒地挂在半空中,就像一个黄色的圆盘,湛蓝色的天空下,灰色的大海就是一幅静谧的油画,一望无际。幽静的大海中,三个小岛呈“品”字形排列,在看不见的海风中傲然屹立。

  海滨是个开放式的公园,凭窗眺望的石磊想象着它夏日的喧嚣,可现在海滨是落寞的。两组绵延到海岸上的礁石,隔成了一个天然的海滨浴场,偌大的浴场,除了几个热爱冬泳的人在海中穿梭,就只剩下礁石旁三三两两垂钓的人们。

  在海边长大的石磊,对大海有着近乎盲从般的亲近。在接待处办好入住手续,乘电梯上楼,打开房门,这个看得见大海的房间让他倍觉亲切,虽然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不知名的海滨。然而只是在这个午后,当他不经意向窗外一瞥,油画般的景色才带给他久违的震撼。

  从小喜爱摄影的石磊,拍过很多和大海有关的照片。在一组被他命名为《生命》的照片中,大海和太阳成为永恒的主题。他用了整整一年,来拍摄这组照片,最后每个季节分别选用一张,它们承载了他的激情与梦想。

  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初中,还是高中?这么多年下来,一切于他,早已是波澜不惊了,为什么这随意的一瞥,竟会再一次让他心潮澎湃?

  难道是因为他吗?难道是因为他属于这片海吗?

  石磊的嘴角牵出一丝苦笑。不知不觉,手中的烟即将燃尽,他连忙又续了一支。把烟蒂按到烟灰缸的时候,他低头看见了自己的裸体,看见了肌肤上一两道浅浅的流水的痕迹。他伸出手抹掉那两道水痕,然后向后倒了倒,仔细地审视起自己的身体。

  这是一具成熟男人的躯体,浓密的体毛下,胸肌和腹肌的轮廓清晰可见。他顽皮地运气,看见绷紧的肌肤轻轻颤抖,不禁暗自得意。多亏了每天坚持锻炼,年过四十,还保持着一副年轻人的身材,又平添了成熟的韵味。这样的男人,不正当年吗?

  他理了理小腹处的体毛,发现胯下还有些潮湿,这才想起刚刚没有擦拭那个部位。他弯腰拾起浴巾,用力擦了擦,扔掉浴巾,随手抓了抓,然后向后仰躺在床上。

  席梦思床垫一阵颤动,慢慢平静之后,他听见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三口两口吸完烟,石磊从床上跃起,再次闯进卫生间。浴镜上还弥漫着水汽,他伸出手在上面抹了抹,一张不完整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他凝神观望,脑子里却在紧张地盘算着计划的细节,但很快,他微蹙的眉头就舒展开来,一丝了然于胸的目光在镜中反射回来,驱走了心中的忐忑,他眨眨眼,恢复了自信的神情。“没有退路了。”他一本正经地对自己说。

  心境平复的石磊哼起了轻快的小曲,在脸上涂满了剃须膏,然后一丝不苟地刮起胡子。锐利的刀锋在脸庞上快速划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刀锋过处,白色的泡沫渐渐消散,细嫩的脸颊上泛出清幽的光。望着镜中的自己,石磊犹豫着是否要刷牙。事实上,早晨起床的时候他刷过牙,可是当他放下刮胡刀,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拾起了牙刷。

  赤裸着身体走回窗前,他再次点燃了一支烟。在升腾的烟雾中,他静静地凝望着窗外的世界:太阳、大海、小岛、沙滩,还有礁石。这一切,让他的心底充满感动。

  穿好内裤和仔裤,他的手在衣箱的边缘停了下来。按照计划,此时的他,应该穿上那件淡蓝色的长袖运动T恤,可他却临时改变了主意。他回头望了望窗外湛蓝的天空和温暖的太阳,斟酌再三,挑选了一件白色带条纹的长款休闲衬衫。穿鞋的时候,他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穿着上如此谨小慎微,不禁摇头苦笑。

  五分钟后,他肩背相机,走出房间。在缓慢下降的观光电梯里,外面的风景一览无余,一直到走出大堂,他都没有碰到一个游人,他暗自揣摩游览的借口是否会有什么纰漏。但是肩上的相机让他安定下来,他从小就是个摄影迷,这很多人都知道。

  大堂和院门之间,是一条长长的坡道,坡道两侧种满了树。抬头的瞬间,石磊发现一只黄色的猫正蹲在树干上,尾巴高高地竖起,目光在几米外树杈上的鸟巢逡巡,却始终不敢做最后的一击。他童心大起,打开相机悄悄地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恋恋不舍地向下走去。

  宾馆所在的大院,是海军基地的一部分。院门外,依旧是一条坡度很大的路,向下通向滨海路,向上通向海军基地的生活区,院门则正对着基地医院的围墙。医院的正门开在滨海路上,医院向西,就是军事禁区。整个基地,只有生活区和医院管理得稍为松懈。自幼在海军基地长大的石磊,对这样的格局并不陌生。

  走出院门的石磊,头下意识地转向右边。通往生活区的柏油路上,几乎见不到行人,一排排依山而建的简洁的建筑在树叶的缝隙中若隐若现。他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向下走。

  滨海路的对面,就是那个开放式的公园。据说这里原来也是基地的地盘,在市民多年呼吁后,军方才不情愿地把它交了出来,辟为海水浴场。但因为紧邻基地,军方不允许建固定设施,所以整个公园基本上没什么建筑。

  过了旅游旺季的海滨,游人寥寥无几。几个冬泳的人结束了运动,正坐在沙滩上用自带的淡水冲洗身体,挨着礁石的一侧,三五个人拉开距离在海钓。

  曾经熟悉的生活,但有多少年不在海边了呢?石磊点着烟,心头涌上一丝惆怅。他远远地躲开众人,沿着沙滩的边缘走向远方的礁石。

  礁石不高,从岸边一直延伸到海里。踩上礁石石磊才发现,从远处看浑然一体的礁石,已经被海水切割得七零八碎的。他小心翼翼地迈过一道又一道空隙,在最靠近大海的峭壁上停住脚步。

  脚下的海水很平缓,海浪前仆后继涌向岩石,却只发出细微的声响。海风迎面袭来,轻轻吹动他的衣摆。这一切都是那么亲切,石磊张开双臂,迎着海风,尽情地呐喊。海风吹散了他的声音,他自嘲地笑笑,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着。

  夕阳西沉,只是淡淡的黄色,没有晚霞。石磊操起相机,抢拍了几张落日的照片,然后把还没有燃尽的香烟吐向大海。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差五分六点,他放弃了再续一支烟的念头,倾听着细微的海浪声,沿着来路向回走。

  走下岩石,右边不远处就是一座不高的小山,山上郁郁葱葱,长满了成熟的林木。半山腰,一个传统样式的凉亭挑着飞檐,迎候来自八方的游人。

  走进凉亭的石磊环顾四周,不禁哑然失笑。每一根廊柱都被刻画得伤痕累累,除了文字,还有大小不一的生殖器官,乍一看,就像石器时代的岩画。其中的一幅,用男性生殖器官完美地演绎了“I LOVE U”,令石磊怦然叫绝,顿生敬意。

  凉亭的视野更为开阔,石磊悠闲地倚靠着廊柱,半躺在廊柱之间的木凳上。夕阳又向下沉了一截,被积云包裹着,淡淡的暮色染遍了世界。

  抽完一支烟,石磊给相机换上了长焦镜头,在光与影间,搜寻着海滩上的人们。游泳的人正在离开海滩,只有垂钓的人还在坚守。

  石磊的镜头跟随着一个健壮的男人,那个人显然刚游完泳,踩在沙滩上的步伐有些疲惫。石磊想起少年时代经常在海水里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就像镜头里的男人,嘴角不禁悄然牵出笑意。

  镜头跟着男人来到沙滩的边缘,石磊远远地看着男人走到一辆自行车旁,把挎在肩上的包挂在车把上,他刚要松一口气,蓦然,一个黑色的小脑袋挤进了镜头。

  一丝紧张划过石磊的心头,他小心地调整着焦距,不停地按下快门。那是一只纯色的拉布拉多猎犬,黝黑的皮毛散着暗暗的光泽,宽阔的脑袋上鼻镜清晰夸张,眼睛锐利而友善。它一路小跑着奔向大海,动作舒展又轻松。

  石磊暗暗吁了口气,将镜头后移,在猎犬身后十米左右,一个男人悠闲地在沙滩上迈动脚步。远远看去,军裤的绿色和休闲上衣的浅米色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

  端着相机的手有点颤抖,石磊索性放下相机,闭上眼,靠在廊柱上。可是未几,吞咽了两口唾液后,他再次举起相机,眼睛凑到镜头前。

  跟踪了三天之后,他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了那张脸,那张他原本就很熟悉的脸。

  短发、剑眉,挺直的鼻梁、紧闭的双唇、淡漠的神情,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唯一让石磊感到意外的,那张脸比他想象中的消瘦,下巴已经可以看见尖儿了。

  “他怎么瘦成这样?这才几年没见啊?”石磊的心中隐隐地痛,他思忖着上一次见面距离现在的时间,五年,还是六年?他想了一下,确认是不到六年的时间。那次正赶上春节,他们都回老家过年,几个要好的同学聚在一起,酒足饭饱之后,有人张罗打麻将。他自告奋勇,把大家带到他们家新买的一处房子。午夜,牌局散了,大家各回各家,石磊和他却留了下来。两人又喝了不知道多少听啤酒,然后迷迷糊糊滚到床上睡着了。

  真快,一晃快六年了,自从他们认识后,还从来没有分别过这么久的时间。十一马上就到了,离春节也就三个多月的时间,石磊很庆幸自己找到了他,不然,没准儿真会凑满六个年头。

  石磊苦笑一下,再次透过镜头看向海滨。那只黑色的猎犬已经冲到海里,演绎着与海浪的亲密接触;猎犬的主人站在海边,侧着身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

  “笨蛋,迎风点火。”石磊在心中默念。

  果然,海边的男人转了个身,迎着大海站立,风应该正吹着他的正面。他低下头,把两只手拢在一起,点着烟。

  “这就对了。”石磊满意地露出笑容,淡淡地叹了口气,他忽然意识到,这还是第一次,他如此仔细地观察海边的那个男人。

  “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样子?”石磊放下相机,也点了一支烟,可他想了半天,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他暗自琢磨,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他清晰地记得他们相识的日子,整整三十年前,九月一日,初中开学的第一天。那天他们一定认识了,排座位时,他就坐在石磊的前边,而且这一坐就是三年,还有,石磊当天就被任命为班长,不可能不和他打交道啊。

  一定是哪儿出问题了,石磊断定。他就像得了失忆症,怎么也拼凑不出他们相识的片段。那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关于初一的记忆,除了两人经常在一起踢球,剩下的只有一次英语课上的恶作剧,当然,还有每天的点名。

  就这么多?石磊皱起眉头,香烟也被咬出深深的牙印,搜肠刮肚之后,他终于放弃了,尽管他很不甘心。他们之间,当然发生了太多的故事,不然,他怎么会视石磊为最好的哥们呢?只是,那一切回忆,都飘到哪儿去了?

  石磊没有意识到的是,他们相识这么多年,他从未刻意回忆过他们的过去,他们从来都是随性而发,自然而又亲密。

  所以,他很不解。他紧吸了两口烟,将烟蒂远远地弹了出去,余光中,猎犬与男人已经离开海滨,一前一后向山上走来,石磊骤然紧张起来。

  这个凉亭,是每天遛狗的中点。男人和猎犬会在凉亭里休息片刻,原路返回。

  这三天,石磊曾远远地跟在他们的后面,然后躲在树丛后,看着他们下山,消失在视野中。这个凉亭,顺理成章地被他设计为他们邂逅的地点。

  眼看着男人越来越近,石磊再一次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石磊最先迎候到的是那只黑色的猎犬,它一点也不认生,围着石磊转来转去,石磊蹲下来,盯着它黑褐色的眼睛,伸出手轻轻抚摸它的头。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男人,确切地说,他看见了他修长的腿。男人在凉亭边停下脚步,怡然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猎犬越来越热络,向上仰着头,用长长的舌头舔舐石磊的手心。

  “你这个家伙,别捣蛋。”男人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下了。

  六年了,第一次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石磊紧紧抿住嘴唇,抑制住喉头的耸动。他恰如其分地抬起头,一俟看到男人的脸,马上装出一副惊愕的神情。

  男人脸上淡淡的微笑不见了,紧紧盯着石磊,目光呆滞,喃喃道,“我见鬼了吗?”

  “见你丫的大头鬼,”石磊迅速站起身,打量着这个比自己矮两公分的男人,“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没有回答石磊的问题,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向后退了一步,然后缓缓地张开双臂。石磊咧嘴笑了一下,迎上来,与他紧紧拥抱在一起。

  “你丫没死啊?”男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丫才死呢。”石磊的眼角潮湿了,“放心,肯定死在你后边,不然谁去你坟头上倒酒啊?”

  男人发出了嘿嘿的笑声,他推开石磊,双手还抓着他的肩膀,“让我看看,也没怎么变嘛,怎么剃成光头了,不会是刚从里边出来吧?”他腾出一只手,摸着他的光头,“不过手感还蛮好嘛。”

  “你大爷的,”石磊任那只手留在头顶,那让他感觉到久违的温暖,“这刚见面,你就不能说点好的?什么叫我刚从里边出来啊?你咒我呢?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啊?”

  “哦,对。”男人做出自责的模样,“你瞧我这记性,咱石磊是谁啊?人家可是警察,怎么能说进去就进去呢?”他看着石磊,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狠狠地捶了他一拳,“这么多年你死哪儿去了?一点音讯都没有。”

  “秘密,”石磊摇了摇头,“有机会告诉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黯然在男人的眼角一闪而过,他回头看了看远方的基地,说,“我调到这个基地了。”

  “哦。”石磊点点头。

  “你呢,你在这儿干嘛?”

  “我?”石磊扬了扬挂在胸前的相机,“休假啊。”

  “休假?真有你的。”男人摸出烟,递给石磊,为他们点燃,“还玩破相机呢?都多大了?”

  “这和年龄有什么关系?”石磊不满地吐出一口烟,“你养狗了?”

  “嗯。对了,”他拉着石磊蹲了下来,摸着猎犬的鼻镜,“黑黑,来,认识一下,这是你石头哥哥。”

  “石头哥哥?”石磊皱起眉头,“他叫你什么?”

  “不叫什么啊?他不叫我。”

  “你小子可别想着占我便宜。”石磊警觉地看着男人,“我警告你。”

  “不会了,”男人忍住笑,“我才不会让它叫我爸爸、叔叔什么的呢。”

  “哼。”石磊冷哼了一声,转过去看着黑黑,“他叫黑黑,怎么起了这个名字?”

  “我倒是想叫它石头呢,就怕有人不愿意。”

  石磊转头盯着男人,一本正经地说,“你大爷的,如果你再敢那么想,我就一脚把你踹到南山去,然后去给你倒酒。”

  暮色渐浓,两人扔掉烟蒂,结伴下山,黑黑兴奋得在他们的身前身后窜来窜去。

  “考你一道题。”

  “什么?”男人一愣。

  “两个人相距800米,相向而行,一只狗在他们之间跑来跑去,问两人碰面时,这只狗一共跑了多少米?”

  “什么破题啊?”男人皱起眉头。

  “小学时数学竞赛的题目,”石磊得意地笑笑,“赶紧想,只能用算术算法,不能用代数啊。”

  男人不再理会他,边下山边冥思苦想,过了一会儿,无奈地摇摇头。“我想不出答案。”他懊丧地说。

  “所以啊,你始终就没有我聪明,由小到大。”

  “少扯,”男人斜了他一眼,“这次有什么安排,要呆多久?”

  “也没什么安排,照照相呗,国庆假期结束我再回去。”

  “操,那不还要整整一周?”

  “不会吧,这刚见面就烦了?咱们可真的是久别重逢啊。”石磊露出挪揄的笑,“对了,你回北京吗?”

  “不回了。”

  “可别因为我不回去,耽误见老婆孩子。”

  “你以为你是张曼玉啊?”男人嘲弄地看着石磊,然后摇摇头,“就没打算回去。”

  “不想儿子?”

  “就那样吧。”男人沉吟一下,“那小子明年就初中毕业了,然后去英国。”

  “看来他老爸没少捞钱。”

  “哪儿啊?他老爷出钱,一年三十万。”

  “嗯,有人替你养儿子,真好。”

  男人叹了口气,犹豫着说,“我离婚了。”

  “哦。”石磊没料到男人直接说出了离婚的事儿,他没有追问下去,当然,这个消息在北京时他就知道了。

  “操,这回咱俩可真是一样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跟你一块儿离了。”男人苦笑。

  “你比我强,至少还有个儿子呢。”

  “怎么,这么多年也没找个女人给你生孩子?怎么那么笨啊。”男人的大手重重地向石磊的光头拍来,石磊笑着躲开了。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宾馆的大门口。

  “在这儿住?”

  “嗯。”

  “去退房。”

  “嗯?”

  “到我这儿了,还能让你住宾馆吗?住我家去。”

  “方便吗?”

  “你大爷的,”男人被他气笑了,“你说我们俩挤过多少次了,现在你才想起方便不方便?”

  “不是,咱不是怕你金屋藏娇什么的嘛。”石磊痞痞地笑。

  “藏娇?藏你还差不多。”男人俏皮地眨起眼睛,率先走进大门,“走,去退房。”

  “嗯。”石磊跟了上去,他暗自琢磨,一切顺利,比他想象的还顺利。

  石磊身边的男人叫伟龙。认识石磊的时候,他不叫这个名字。刚上初中,从不同学校聚在一起的懵懂少年,乐此不疲的一个恶作剧就是拿新同学的名字开玩笑。其中最有名的是一个叫杨伟的同学,男生们每次都会别有用心地拉长声音高声叫喊。还有一个同学叫闫依群,干脆被称呼为"连衣裙(言情小说网:www.⁶⁹⁶⁹xs. cC)"。这股风气愈演愈烈,以至于班主任不得不出面弹压。他不好拿杨伟说事儿,便语重心长地教导大家,闫依群就是严格依靠群众的意思,是多有寓意的名字啊,实在不应该被取笑。

  既然老师都已经出面了,这样的游戏表面上便偃旗息鼓,然而实际的内容却不仅隐蔽,而且更为深入了。有一天课间,两人结伴上厕所,刚放松完,石磊就被他拉到厕所后边的墙下。

  “你干嘛,神神秘秘的?”石磊正因为尿浇得没有他高而心情不爽。

  “我又发现咱班一个女生的名字特别有意思。”他兴奋地说。

  “谁啊?”

  “曹倩啊。”

  “曹倩?她名字怎么了?”

  “你调过来读。”

  石磊略一琢磨,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他忍住笑,依旧绷着脸。

  “欠——操——”他没有在意石磊的神情,兀自沉浸在重大发现的兴奋中,“你说她家长怎么给她起的名字啊?”

  “王凤龙,你别五十步笑百步了,”石磊嘲弄地冷哼一声,“你有什么资格笑话别人的名字啊?也不想想自己的名字。”

  他一愣,随即脸涨得通红。“我名字?我名字怎么了?”

  “你也不想想,凤龙,凤龙,又是凤又是龙的,你阴阳合体啊?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看到他张口结舌的样子,石磊心中暗自得意,刚刚的窝火也消失殆尽。上课的铃声恰如其时地响了起来,两人对望一眼,撒腿跑向教室。

  那一天剩下的时间,他有些闷闷不乐,石磊看在眼里,欣喜之余也略微后悔。好在第二天,他又生龙活虎起来,石磊也就慢慢淡忘了他们之间少见的不快。

  大约过了一个月,有一天早晨上自习,他刚在座位上坐好,就转过头冲石磊挤眼睛。“我改名了。”他难掩得意。

  “改名?”石磊感到意外,“名字还能随便改?你瞎吹吧。”

  没想到一上课,老师首先宣布了他改名的消息。他在石磊前面笔直地坐者,正对着他的后脑勺像是充满了得意。那节课,石磊根本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为这个消息惊诧而又愤愤不平。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石磊快速离开座位,装作不经意地撞了他一下,走到门口时,回头瞪了他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磨磨蹭蹭跟了出来。他凑到石磊身边,淡淡地笑。

  “你还真敢改啊?”石磊撇起嘴。

  “又怎么了?”他显得小心翼翼。

  “你哪儿伟啊,就敢叫伟龙?”

  “我哪儿不伟啊?”他用肩膀撞向石磊,然后屈起胳膊,绷紧肌肉。

  “那算什么啊?谁知道你下边行不行啊?”石磊一脸不屑。

  “谁说不行?”他紧瞪着石磊,胸膛因激动而一起一伏。“不服咱就比比?”

  “比就比,谁怕谁啊?”石磊不甘示弱。

  那天他们其实没有比成,说归说,但真正要做这种事儿,两个人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一直到初一下学期,他们才第一次真正有机会比试。有一天放学后,包括他们在内的五个要好的哥们齐聚厕所,发表光棍宣言,然后顺理成章地开始比大小。情窦初开的少男们,个个剑拔弩张。除了用尺子丈量,石磊和伟龙还面对面地紧贴在一起。让他失望的是,伟龙的果真比他长了短短的一截。

  出了厕所后,趁别人不注意,伟龙贴到石磊耳边,轻声说,“你的比我的粗,咱俩扯平了。”

  石磊是拉着衣箱下楼时,回想起这段往事的。他远远地望着大堂外的伟龙和黑黑,脸上浮出笑意。“我就说嘛,不可能没有故事的,”他想,“可为什么刚才偏偏就是一片空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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