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车顺着道轨往下跑，老杨感到了绝望、无助。看不到那孩子的一瞬间，老杨的心好像被撕成了好多个碎片，那种将要失去的无助感无限的放大，让他感到窒息。不能思索也不能说话，双腿再也站不住了，绝望的坐在了地下，眼神空洞的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他的思维似乎被定格在了那一个瞬间，犹如十一年前的那一天 。
矿车上道的时候，小龙本能的抽出了木料，他感觉到了危险，也听到了他们的叫喊。来不及思索，矿车已经滑到了他的面前，小龙放开了手里的木料使出全身的力量惊恐的往后退去。矿车轰隆隆的从身边跑下去了，刮掉了小龙头上别着的矿灯，他的后背撞在了身后煤壁上，缓缓的滑下去坐在了地上，小龙第一次感觉到生与死的距离竟然是如此的接近。他被刚才的那一幕下的没有了思维。
“孩子你没事吧？”小龙听到了公鸭嗓子焦急的的声音，他正蹲在小龙的旁边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一只手试图去扳过那张占满黒血的脸。小龙一下子回过神来，拿开了那只板着他脸的手朝面前的人勉强的笑笑，说了句：“我没事”，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到。
小龙又转头看老杨，老杨在他斜对面上方坐着，一脸的无助，眼神空洞洞的。“杨师傅……”小龙轻轻的叫了一声。
老杨听到了那孩子的声音，涣散的目光逐渐凝聚起来，眼睛里也有了色彩。他把头转向小龙，他看到了小龙那张占满煤和血脸在对着他笑，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喃喃的说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杨说完扶着身后的柱子艰难的站起来，双腿还在打颤，他跌跌撞撞的走到小龙身边蹲下。
小龙感到了疼痛，回想到刚才惊险的一幕，他的膝盖被车刮了一下，鼻梁先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然后又被车刮了一下。鼻血流到了嘴里，咸咸的。
有惊无险，小龙感觉到腿还在发软，老杨已经扯下小龙脖子上的毛巾帮他擦着脸上的血。他一边擦一边喃喃的说：“脸上没多大事，是鼻血，有没有撞到其他地方？”。
看到老杨这个样子，小龙有点自责 ，诺诺的说了句“没有”，他感觉到鼻子发酸 ，眼角发热，快忍不住了，一把抢过老杨手里的毛巾在脸上胡乱的擦了一通。鼻子还在流血，小龙拿毛巾捂着。
看到小龙没事，公鸭嗓子已经去打电话叫底下的那俩人了。老杨扶起着小龙慢慢的站起来，他有点不放心，又关切的说：“孩子，走走看腿有没有事。”
小龙拿开老杨扶着他的手，大步走到木料旁边坐下，笑嘻嘻的说道：“我真的没事，大爷你放心好了！”。小龙用行动证明了他真的没事，刚才俩人只是吓到了。老杨笑了，他觉得眼前的这孩子这样做明显有点向他撒娇的成分。
因为机尾处确实不好走，这个顺槽平时基本没有什么领导来，安全员也很少过来，好在今天没有遇到他们。底下那俩人吵吵着上来了，几个人又都围着小龙一阵嘘寒问暖，直到小龙说真没事了，他们才又吵吵着去拉那辆跑到半山腰的架子车。
矿车刚才没跑多远就撞到了挡车器上，停在了半山腰，这一次没几分钟就被拉了上来。四个人卸一车柱子很轻松，小龙鼻血已经不流了，凑过去非要跟他们一块儿卸。结果是被一顿训斥，老杨只是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去边儿待着去，这儿空间太小挤不开！”。
公鸭嗓子扯着大嗓门笑着说道：“去去去，别来碍手碍脚的了！刚才有人都吓得一屁股蹲地上了！”，说完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老杨。
小龙心里不是滋味，转头看了一眼老杨，他看见老杨目光有点闪烁 避开了他的眼睛。那个老乡来笑着大声问老杨：“老杨是真的？谁啊？哈哈……”。
老杨被他们逗的有点尴尬，终结了这个话题：“赶紧卸车吧！”
看他们这样，小龙也就心安理得的站在后面看着他们干活了，只是心情有点复杂。他们卸完最后一车，那俩人就又先下去了，顺路放着挡车器。
“别走太早了啊，等我们一块儿走！”老杨朝他们喊，没有回音。
小龙觉得脸上乱七八糟的想洗洗，他怕被别人看到了肯定要问这问那的，惹麻烦。来回瞅了半天，他并没有看见附近哪里有水。
老杨看见那孩子坐在木料上东张西望的，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找什么人，便轻轻的走过去挨着小龙坐下了。一条胳膊搂在了小龙的肩膀上，轻轻的问道：“找啥呢，孩子？”
被老杨这样搂着，小龙的心突突的跳起来，说话有点结巴了： “那个……呃……大爷，哪有水啊？我想洗洗脸
“跟我来！”老杨先站了起来，一只手伸向小龙。
小龙握着老杨粗糙的大手，感受着传递过来的阵阵温暖，他意淫着老杨要是能就这样一直拉着他就好了。
老杨带着小龙往工作面的方向走了没多远，小龙就看到了顶板上吊着一组防尘喷雾，只是今天没生产就没开。老杨把喷雾管子拆了下来，一只手把着管子，另一只手开了阀门。小龙就简单的洗了洗脸上的血渍，井下的水太凉，小龙的鼻梁一阵刺痛。
俩人洗完了出去的时候绞车已经停了，公鸭嗓子坐在绞车旁边打着瞌睡。老杨斜倚着在木料上躺下了，小龙挨着坐在他旁边。
老杨轻轻拍了一下小龙的后背，说 道：“睡会儿吧，离下班还早呢。”，说完就眯了眼睛。
小龙斜倚着躺着他旁边，俩人的头挨的很近，小龙不敢敢看老杨。听着老杨有点沉重的鼻息，他有点意乱了。
老杨想起了刚才跑车时的那一幕，忍不住轻轻的问躺在身边的小龙： “刚才跑车怕不怕？”。他说话的时候还是眯着眼，语气很平静。
小龙也想到了刚才惊心动魄的那一幕，很平静的回答： “怕。吓坏了”。
老杨依旧还是很平静的说道： “把我都吓坏了，你说你要是出点事，有个三长两短可咋整呢？”
说完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跑车的时候知道你在车后面，那一下子没看见你，我感觉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
“……”小龙没有说话。
老杨又说道：“你咋那傻呢，不赶紧跑还抽那木料干啥，喊你都听不到。唉，幸好你没事。”
“我，我……”小龙懦懦的说不出话来。
“孩子啊，以后学着眼尖点，干活的时候一定要留意周围的情况。”老杨像是自顾自的说话，他始终没睁眼，语气也是一直很平静，他是累了，心累。
刚才的那一瞬间就让他感到特别的疲惫，那种感觉和十一年前的那一次是惊人的相《www.ẏḁṅqḭnḡḉuṋ.com》似。十一年前的伤心往事加上刚才的一幕，老杨有点承受不住，他不知道会不会忍不住在眼前的这个孩子面前哭出来，在说话的时候他一直不敢睁开眼。
小龙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大爷……你为啥对我这么好？因为你是我师傅吗？”。说完小龙就后悔了，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是激动的，带着哭腔。
老杨有点惊讶，睁开眼，又和上了，缓缓的说道：“不全是，我也带不了你多久。”。
“我爹找过你？”。
“嗯。”
“那也不全是，我也喜欢你这孩子，那天在大门口看见你就有点喜欢。后来经常看到你一脸的迷茫，我就有点心疼。我也是二十来岁就下窑了，刚来那会儿也是感到很迷茫，那天听你说你报的采一队，我就觉得吧，有机会的话能照顾就照顾你一点，没想到你还真到这个班了。你呀，就是太皮太老实了，以后得学的机灵点儿，要不然在这儿吃不开，现在社会就这样。”老杨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不再说了，他真的是累了。
小龙听完了感觉心里头乱糟糟的，他不忍心再去打扰老杨了。经过刚才的那一幕，他也确实是都累了，他们就这样紧挨着躺着，谁也没再说话，好像是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来人都被冻醒了，老杨看了看表说道：“走吧，不到点呢，路上走慢点。”
俩人站起来跺着脚，抖了抖发冷的身子，他们虽然穿了棉衣棉裤还是冷的有点发抖。睡一觉起来，跑车的事大家都好像忘了，老杨蹑手蹑脚的走到在绞车旁边歪着脑袋打呼噜的公鸭嗓子耳朵跟大喊道：“走了！”便笑着跑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