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新年快乐
陈宅外的炮火声连成了一片，一枚枚的炮弹朝着天空飞射而去，彩色的光亮拖出长长的尾巴，随后炸开，声音震天，好像真的在打仗一样，然而炸开的不是士兵的残破铁甲或者房屋的断壁残瓦，而是盛开的如同一朵绝美的花朵，闪耀着如同太阳的光，随后又马上隐去。一枚又一枚的炮弹被发射到天空中，长安城也在不停的闪耀中亮如白昼，照亮了大街小巷，也照亮了千万百姓的脸庞。
陈雪关站在陈家的院墙下，抬头看着满天的亮光，这昭示着一个太平盛世的景象让他的嘴角不由地露出一丝微笑，随即他又想起今天救上来的那个人，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于是转过身朝自己住宅的方向走去。
作为一个底蕴丰厚的家族，整个陈家的占地面积可不算小，在家族里来往最多的也不是家族里的人，而是家仆。几乎每走一段路，都能遇到一些家仆在到处走动，或准备出门，或同家人一起看烟火，至于那些小爱侣们则躲在树林里面偷偷地进行着幽会。
尽管陈家真正的主人还是陈家的人，但陈雪关仍然忍不住觉得，这些看似身为下人的家仆才是让陈家看起来像一个家的地方。
过年前后的事情可不少，但这个时候也基本没什么活了，当陈雪关走过他们身旁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毕恭毕敬地称呼一声“大少爷过年好”。
陈雪关一边走，一边点头表示他听到了那些人的问候，碰到几个熟悉的，甚至关系不错的下人，他甚至会微笑一下。
陈家的宅邸确实很大，陈雪关走了近十几分钟才绕到了自己住的院子里来。此刻院子里也是灯火通明，红色的灯笼就高高地挂在大门两边及房檐上。不知道是家里边早已经得到消息今天自己要回来还是说他们不管自己回没回来都进行了布置。
进了院子，陈雪关突然松了口气，他感觉到整个人随着这口气的吐出轻松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看到这熟悉的环境还是因为这院门隔离外面的陈家。
踩着青石板路，路过被收拾得很是整齐的院子，然后陈雪关推开了他的房门。
一张床较为柔软的床，一张桌子，两三把会客用的椅子，剩下的全是书。那些纸质的书籍几乎堆满了房间里的所有角落，占据了整个房间二分之一的空间。
而在另外的二分之一的空间里，便是自己的床了。床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刚刚救上来的那个小胖子，周伯正坐在床边，而陈博海也乖乖地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见到陈雪关进到房间，陈博海先是喊了声“大哥”，周伯也跟着喊了一声“大少爷”，陈雪关点点头，随后转头问周伯：“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周伯看了看床上的人，然后又摇摇头说：“不好，寒气已经入体了。本来我可以传些气息进入他的体内，替他抵御寒气，但是他是个普通人，未经过修炼，经脉脆弱，经不起任何人的气息冲撞，何况现在他身体虚弱，强行注入气息反而会使他更加痛苦甚至直接毙命。”
陈雪关微微皱起眉头，问道：“如果不理会他，他会死吗？”
“会，如同今天晚上不采取任何行动的话。明天早上他的寒气就会攻入心脏，随即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我看这样也不错，至少这样不那么痛苦。”周伯说。
陈雪关不再言语，他走上前去，陈博海便乖巧地让开身子给兄长腾出位置来。
床上那人胖乎乎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一点血色，眼睛正紧闭着，而且呼吸缓慢，嘴唇也在微微地发抖。
陈雪关见过无数的生命流逝，也让无数生命流逝在他的手下，那些绝望的，疯狂的，痛苦的，甚至无辜的，解放的，快乐的各种各样的眼神他都见得足够多了，足够得让他对生与死这种事情感到了麻木，不仅是别人的生死，还有自己的生死。
床上那个人会死这种事，并没有在他的心里掀起任何波澜，他注视那张脸，就好像注视着那些死亡前的无数生命。
他想说：“那就这样吧。”
虽然很可惜，但是死就死，这是宿命啊，我已经尽力了，还能怎么样呢？
可是……
陈雪关的心里莫名的一动，突然就不想那么快放弃了。
如果能活下来呢？
陈雪关手指上的戒指一闪，一枚火红色的丹药就出现在他的手心上了。
“赤炎丹。”周伯看着他手心上的丹药，不由得楞了一下。
“什么是炎丹啊周伯伯？”陈博海在一边好奇地问道。
“一种蕴含强大火属性的丹药，可以帮助修炼火属性元力的人提升功力，是很珍贵的丹药。”周伯耐心地给小少爷解释道。
“那对他有用吗？”陈博海问道。
周伯犹豫片刻，随后点点头说：“有用，这种丹药蕴含的火属性力量强大，同样可以用来化解这个人身上的寒气。但是这种丹药十分珍贵，而且药性猛烈，更容易使其丧失性命。大少爷，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看他造化吧。药效强才能更快地化解寒气，至于化解寒气后剩下的药效，若是能撑下来对身体自然大有好处，若是不能，我也仁义已尽了。”陈雪关说着，伸手将床上那人的鼻子捏住，为了呼吸他只好张大嘴巴，陈雪关趁机把丹药送入他的口中。丹药进入他的口中，便下意识地下咽，但还是因为刺激咳嗽了两下。
过了几秒后，床上的人原本苍白的脸突然红润起来，并且慢慢变得通红，随后他的额头开始出汗，嘴巴大张着喘着粗气。很快，他开始扭动身体，甚至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伸手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
之前的衣服早已被陈雪关脱下，此刻掀开被子，床上的人红通通如同火在体内烧的皮肤便露了出来，但他现在处于虚弱状态下，无法完全掀开被子，只是把上身给露了出来。
除夕冰冷的空气即使是在室内也无处不在，但床上的人即使没盖被子也依然觉得燥热无比，汗水不停地向外流出，白色的雾气也从他的身体上散发出来。
陈博海向他探过手去，还未接触到皮肤就感觉到一股升腾的热气。他看向那人的脸，发现他的脸已经涨红得如同烧红的铁，同时嘴上无意识地发出呻吟，脸上的表情也看上去也极其痛苦。
“……哈……哈……哈……”
那个人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时不时地还要咽下几口口水来滋润下已经干疼得不行的喉咙。
这种情况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周伯和陈博海都感觉到一阵紧张，但陈雪关依然面无表情，他站在那无动于衷地看着床上的人痛苦地扭动着身子，似乎对于结果并不在意。能撑过去，他没什么好说的，没撑过去，他依然没什么好说的。
“咚！”
“咚！！”
“咚！！！”
一阵钟声突然从很远地地方传来，似乎传遍了整个长安城。陈博海知道那是新年的钟声，它被敲响的时候就说明新年已经到来了。
但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床上的人的磨难还在继续着。陈博海咽了口唾沫，他从来没见过那么红的皮肤，就好像是红色的颜料不小心地倒到他身上去一样，红得让人觉得可怕，身上的汗水也如同泉水一样，不要命地流了出来。陈博海已经看到今天刚为兄长归来换的被子，底下已经全部濡湿了，但汗水还是从他的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分泌出来。
床上的人已经不再扭动身体了，大量的缺水让他的身体更加的虚弱，甚至让他好像看上去瘦了一些。这时，他的皮肤才开始慢慢地变淡回归正常的颜色。
周伯马上把手探向那人的脉搏，他的手依然发着烫，而且还湿淋淋的。周伯把着那只依然胖乎乎的手，然后回头对陈雪关说：“还活着，但十分得虚弱，不过寒气已经去除了。”
陈雪关点点头，然后让陈博海赶紧去厨房弄一些温热的盐水来，并吩咐周伯再去拿一床被子来，现在的被子已经被汗湿了，不仅不能睡，而且还有点恶心。
陈博海马上就跑出了房间，周伯也应了一声，跟着出了房门。陈雪关看着床上的人的脸色已经没有刚才刚进来时见到的那么苍白了，他马上从戒指里拿出一块毛巾来，将床上的人提起，并且用毛巾把他身上的汗水擦干净。同时再变出一件衣服，替他披上，别刚刚解除了寒气，又再染上风寒，那可就麻烦了。
周伯很快回来了，他麻利地将原来的脏被子抽掉，然后马上铺上新被子。周伯从陈雪关小时候就开始照顾他，对这种事驾轻就熟，很快就弄好了。
陈雪关把人重新放回床上，再盖上被子，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陈博海就提着一壶掺了盐的水过来了。
陈雪关马上倒了一碗水，轻轻地抬起床上人的头，慢慢地喂他盐水。尽管那人没有开口说话，脑子依旧处于无意识状态，但感觉到有水在嘴巴里，顿时很快地就喝了下去。他的喉咙已经干得冒火了，陈雪关看着他急切喝水的样子，反而慢吞吞地，一点点地喂着他水，直到把一壶水全部喂了下去，最后再把他放回去。
“明天早上应该就醒了。”周伯说道。
陈雪关也点点头，说：“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两个就先回去吧。”
陈博海此刻已经哈欠连连了，看见人没事，他心里也感觉到一阵轻松，他马上点点头，然后说：“那大哥我先回去了。”
“嗯，去吧。”
陈博海转身，就要踏出房门，但站在门口又马上转过身对陈雪关说道：“大哥新年快乐。”
陈雪关微微一笑，回道：“新年快乐。”
陈博海离去后，周伯又说道：“大少爷，今晚你睡哪？要不我再给你准备一间房间？”
“不用担心，你早点回去吧周伯。你儿子应该已经等得焦急了，我待会让阿明他们给我再收拾个房间就行了。”
阿明是另一个服侍陈雪关的家仆，但是年轻尚轻又好玩，此刻还在外头没有回来。
周伯点点头，最后再问候道：“那少爷我先走了。老奴也祝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周伯。”
等两人全部离开后，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陈雪关搬了把椅子坐到床前，看着床上那个年轻又胖乎乎的小子，脸上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他突然脸上浮出一丝微笑，他对床上的人轻轻说道：“新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