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终还是没有回去，第二天的中午，小妹给我打来个电话，老妈已经醒了，出血量其实没有像想象中的大，只不过人还是有些虚弱，毕竟人已经上了年纪了，也算是正常。
我同她说话，我还没问她怎么样，她开口便同我说。
——最近天气那么热，要小心不要中暑了。
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话，问了她是怎么摔的，她还跟我开玩笑，说是光顾着看手机，摔倒了。
我自然知道不是这个原因，只不过既然人没事，再去追究这些问题，眼下也没什么必要了，我叮嘱了她好好休息，然后又给小妹转了我所剩不多的钱，让她在家这阵子好好照顾老妈。
挂完电话，我只感觉身体俨然有些喘不上气来，那种感觉就好像有着什么东西，一直压抑着我的身体，胸口闷得很。
顾城北坐在我身边，一手搂着我，一手轻轻抚着我的后背，“人没大事就好，这个年纪流了血虚弱点是正常的，你也别太担心了，要是真放心不下，咱们可以回去看看。”
我有些不知所措，昨晚几乎一晚没睡，“顾城北，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就是因为我招惹了那么多不该招惹的人，所以才会招来那么多的报应。”
顾城北看着我，眉头紧皱着，“安知远，这不是你的错，你别把什么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他说着，手机响了起来，吃药的时间到了，他回车里拿出来药和保温杯，递给我。
我看了他手里的药丸，抬头看着他。
“顾城北，你告诉我，这些药真的能治好我吗？”
顾城北微微摇摇头，“治不好，但是……”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
我打断了他，冷汗不停地冒上我的额头，顾城北就那么看着我，许久许久，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事实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药明显变多了，顾城北和我说那是维生素，然而我又不傻，尽管我没有去查，但是大概也能知道那些是治什么的药。
其实，我们曾经去看过医生，那个说话很是温柔的女人，让我回答了一堆我觉得毫无意义的问题，后来我没有再去第二次，一个是昂贵，另一个是没有任何意义。
我没病。
我心知肚明，可是忘了这样的事情发生有多久，我开始感觉到这个世界，好像在渐渐变得狭窄。
梦中的那片海，从我的脚丫，一浪推着一浪，逐渐没过了我的胸口。
那个中午，在得知老妈的问题不算太严重之后，我们又继续上路。
顾城北开着车，一路跟着导航走，结果导航抽风了，把我俩拐到了一个小镇上，偏离了原本该走的大路。
那时候正是下午，一天气温最高的时候，天气热得不像话，我们找了个地方，寻思着找杯凉茶喝，降降火，但是这玩意出了南方，很难再看到身影，寻觅无果，只能作罢。
我心情提不起来，顾城北问我要不要去喝点甜的，能让人心情好些，于是乎，我们左转右转，很是艰难的，终于找到了一家奶茶店，不过是个完全没有听过的品牌。
横竖也是没得选，我们也就没有太纠结，喝完奶茶，顺道又去吃了个饭，地方菜倒是不错。
我们晚上没有选择在车上睡，而是住了宾馆，好在这小镇虽然宾馆不多，但总体不算贵，昨夜喂了一晚上的蚊子，我俩相继都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
我正趟在床上玩手机的时候，顾城北披着浴巾走了出来，他总是喜欢洗完澡后把身上吹得很干爽，而不是拖着一后背的水珠子，等它自然风干，这一点我很是满意。
他上床来，半跪着，伏在我身上。
他吻我，浑身似冬天老家的火炉般，烫烫的，可我没有回应他，眼下我着实没有什么心情，他见我没有兴致，索性也不折腾我了。我心知，其实他也没什么兴致，这几日不停地开车，他的身体很是疲惫，不过是看我心情不好，寻思着讨好我。
后来我们又换了个方式，我趴在床上，顾城北坐在我腰上，细细的给我捏着肩膀和后背。因为我总是需要长时间坐在电脑前，所以顾城北特意去学了一套按摩的手法，是和他父亲认识的一位老中医学的，他父亲过往也是腰不好，经常会去做推拿，听说，还挺有效的。
该说不说，至少按得挺舒服，至于有没有用，就得交给时间来验证了。
他不再问我要不要回去的事情，只是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顾城北。”
“嗯？”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这样的人？
我问了个许久以前就想问的问题，他的手，在我的腰上僵了僵，然后很快又恢复了过来，“什么样的人？”
我琢磨了下，“懒惰、自私、嘴贱，还倒霉。”
说着，我自己都忍不住冷笑了声。
“是吗……”
顾城北的手停了下来，我见他没有动静，回过头去，却见，他正看着我。
“可是，我看到的不是这样。”此刻的顾城北一脸坚定，“你坐公交地铁从来不坐老弱病残孕专座，你会因为觉得自己倒霉不想牵连别人，你也曾经去帮助过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你懂得感恩父母的养育，你从来没有拖累谁，你比很多人都强。”
“安知远，你没有做错什么事，即使你和我之间，也是我一厢情愿，我从来没有因为你做过什么决定，一直以来，我都是因为我自己，因为我自己想做这件事，因为我自己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选择了放弃一些其他东西，如果有错，那错的就是我。”
他平静的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热烈的坚定。
我正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腹部忽然传来一阵绞痛，我下意识的蜷缩起来身子。
那天夜里，我的前半夜几乎都是在卫生间度过的，到后面人快虚脱了，顾城北阴沉着脸，背着我上了车，将我送到了医院。
后半夜的医院，格外安静，我坐在输液区，胳膊上扎着吊瓶，顾城北早先去了卫生间，他已经很是困乏了，这几日“言情村www.yqc.info”的劳累，加上今夜的折腾，却始终不得片刻安宁。
我想，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应当是那杯完全算不上好喝的冷饮。
夜晚的输液区不止我一个人，零零散散的，还有着好几个人，老人、带着孩子的母亲、年轻学生模样的女孩。
我有些疲惫，正准备眯一会，耳边传来一阵抽泣，我扭过头，那个女孩，此刻正掩面低声哭泣着。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我轻声问她。
也不知道是我声音太小还是她没听见，以至于除了哭泣声，我没有听到其他的回答，也许，此刻的她想要的是一个人呆着吧。
我没有再出声，安静的呆着，困意散去了不少。
“我……我爸走了……”
旁边冷不丁传来一个悲伤的声音，那个女孩仍旧低着头，我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作答，只能沉沉吐出来两个字。
“节哀。”
我没有去问她为什么没有回家，我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身不由己。
顾城北慢悠悠的走了回来，纵使此刻的我疲惫万分，却还是能依稀看见，他的身体已经有些撑不住了，疲惫感席卷着他的全身，脚步漂浮。
他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眼眶通红，然后低头细心的查看了我胳膊上的针口，确定没有回血，才长舒了口气。
“你看，人倒霉的时候，不管干什么，都会遭到天谴。”
我讪讪的笑了声，眼睛已经感觉半开半合的状态了。
“是我的错。”顾城北说到，“我不该让你喝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以后不会了，你也少喝凉的。”
“和你没关系……”我笑着，摇了摇头。
离开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我站在医院门口，眯着眼睛看着刚刚冒出半个脑袋的太阳。
许是我的眼睛太过疲惫，我总觉得，它怎么看，都更像是夕阳。
也许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