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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夜晚
我的
暮春的夜晚
就像儿时
我无数次曾梦到过的夜那样
如薄雾轻烟
如同跟随故事里的神仙
翩翩欲飞
像鸟儿在归巢之前
喜悦的自由的盘旋
此刻
你们的生命中的欢乐
也许正安放在我的胸口
或者
我的枕边
——
欧阳子贤将徐正和江禹廷先带到办公室，打开了电灯。欧阳子贤有点矜持的对两位恩师微笑一下：“其实，圣水镇的周围农村大多到现在还没有通电呢！镇内能有电灯已经是非常好了。”
欧阳给徐正和江禹廷各倒了一杯开水：“老师，你们先坐会，我去整理一下宿舍，去搬一套铺盖过去。”
校园里的夜，是如此的静谧、温润。白天那些喧闹的叫喊声，那些朗读大字报的激昂的声音，那些高呼口号的热烈的声音，此时，都毫无踪迹的消失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就像本来这里就是这么安静一样。
徐正轻轻抿了一口开水，感觉十分的妥帖舒适。仿佛就像从前他在师范学校的时候那样，每逢夜幕降临的时候，一直寄住在校园内的他总是感到那么的安谧，那么的清净、空灵。
而今夜，他却感到了一种与以往迥然不同的情绪。
在寂静中，他能感觉到江禹廷清癯的脸色下面那并不平静的气息。
甚至，当欧阳子贤轻轻拉开门请他们两人去宿舍休息时，徐正从欧阳的声音中也似乎感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紧张：“江老师，徐老师，累了一天了，我们这就去宿舍休息吧。”
此时的空旷校园里，万籁俱寂，暮春的虫鸣间或从树荫下的草丛里悠扬飘来，愈发让人感觉物静声稀，超然尘外。
欧阳在前面已经先打开西厢房宿舍的门，屋里的电灯欧阳已提前开着了。
江禹廷默然的站在操场的中间，抬头仰望着乌蓝澄澈的夜空，神色十分的肃穆、苍茫。他能感觉到徐正静静的立于他的身边，在黑暗中，徐正的左手悄然的握着他的右手。他们在彼此的手掌中，都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温情、舒适和踏实。
虽然暮春的天气已经很温暖，但欧阳子贤还是把偌大的火炕烧的热乎乎的。
很大的宿舍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火炕上面已经铺好了三个人的被褥。欧阳子贤的爱人赵宝春还拿来了一张特大的白布床单，把三个人的褥子全都盖在了下面。被子虽然有点旧，但是洗得洁净发白，隐隐散发着一缕肥皂的爽人香气。白灰的墙面也显得干净平整，显然这个屋子平时并不经常住人。
墙上平行的有一排钉子，是用来挂外衣和帽子的。
欧阳子贤请两位老师脱了外衣，又请徐正老师取下帽子，他一一齐整的挂在钉子上。
请两位老师先在炕沿上坐会，欧阳转身又出去了。
徐正抬眼掠了一下室内，看到在墙角和火炕之间，靠墙有一张很小的旧办公桌，还有一把陈旧但还结实的椅子。桌子上放着几张报纸。桌子上方的墙面上，贴着一张毛主席戴八角帽的画像。
江禹廷却舒腰展臂、一下子仰躺在炕上，感叹道：“嗨，真舒服啊！嘿嘿……”
徐正莞尔一笑，看着江禹廷：“你呀，看样子是累了……”
欧阳子贤一手拿着一壶热水进来，放到桌子上转身又出去了。一会又提着一桶凉水进来，手里还拿着两个洗脸盆。
徐正斜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学生：“子贤，你还忙乎什么呢？”
江禹廷头枕着被子看着欧阳笑笑：“你管他呢。他现在可不是我们的学生了，已经是赵校长的女婿了，有了老婆的人喽。不归我们管喽。”
徐正又是莞尔一笑。
欧阳子贤有点难为情的微笑着：“江老师，徐老师，你们俩把鞋袜子和裤子都脱了吧。先洗把脸，洗完用洗脸的水洗脚就行了。我去拿毛巾去。”
江禹廷一下子坐起来：“看看人家子贤就是比我们俩懂得干净哦！凉水热水都有了，我们快洗吧。”
徐正用手指按着鼻子，默默的瞧着江禹廷脱掉鞋袜和裤子，这一刻，徐正不清楚为什么蓦然想起了自己的狱友任本良。在江禹廷和任本良的身上，散发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极为神似的男性的魔力。这种与生俱来的魔力，首先来自于一种天赋的性情。这是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性情，又包含着许多心宽性慈的成分。
徐正慢慢的卸去自己的鞋袜和裤子，江禹廷已经帮他调好了冷热水。江禹廷只穿着一根筋的背心和浅蓝的恤裤，虽然年纪已届六十，但白皙的肤色配衬着结实的肌肉，让他整个人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非常利落而具有男性美。在任本良的身上，徐正也多次的领略过这种令人沉醉的男性美，但在任本良的神态肢体举手投足之间，总是另有一种只属于风流男性的强烈的性感。
欧阳子贤已经拿了毛巾和擦脚布回来，正好他的两个老师也已经洗完了脸，从欧阳手里接过了毛巾。欧阳子贤把两个洗脸盆里的水倒在一个盆里，在空盆里倒上水，自己也洗了把脸。等徐正和江禹廷洗完脚，欧阳把老师的洗脚水倒掉，自己也洗了脚，之后把脸盆收在墙角放好，笑笑看着两个老头：“两位老师先选好睡觉的位置，剩下的位置是我的。我们休息吧。”
徐正微笑着，目光中似乎含着某种深意：“当然是你的江老师睡在我们俩中间了。”
江禹廷脱掉自己的恤裤，只穿着裤衩背心，一下子横躺在中间的被褥上：“嗨，让自己的门生伺候就寝，感觉就是惬意哦。”
徐正躺在江禹廷的右边，欧阳子贤躺在江禹廷的左边，顺手关上了电灯。
夜。
圣水镇的夜
圣水镇中学的夜
欧阳子贤与赵宝春大婚之前的夜。
欧阳子贤与徐老师和江老师第一次同时睡在一个屋子里的夜。
这也是欧阳子贤与徐老师第一次同睡在一个屋子里的夜。
门已经被欧阳子贤从里面插上了。外面的校园万籁俱寂。仰卧在温暖的火炕上的师生三人，此时，也寂静无声。
已经是晚上九点以后的时间了，整个校园和宿舍里躺着的人淹没在浓浓的黑暗中。
这是一个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温暖的夜晚。
这个夜晚充满了美梦、美好和暧昧以及渴望，还有人们心中没有熄灭的向往和理想。
在这个夜晚里，有一个小孩躺在石仙小学的宿舍里没有睡着。他的眼睛发亮的望着黑暗，眼前浮现着欧阳子贤的身影和声音。在这个小孩的生命中，这是第一次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有一个身影流连不去。而且将终生流连不去。这个小孩是宋春梅和郑安林的儿子郑思远。
而此时，郑思远心中的那个身影，就躺在他自己的恩师江禹廷的身边。而江禹廷的左手此刻正轻轻的握着欧阳子贤的右手！
而在黑暗中并没有很快睡着的徐正，此时却模糊的听到窗外似乎有隐隐的春雷的声音。而紧跟着雷声的，好像真的有雨滴敲打屋瓦的声响。就在此刻，徐正江禹廷和欧阳子贤三人同时听到了清晰的敲门声。欧阳子贤起身打开电灯，下去拉开门闩，却看到岳父赵安邦赵校长抱着一卷铺盖闯进门来！江禹廷和徐正都坐起身来，外面真的下起了小雨，雷声还在时断时续的传来。欧阳子贤接过岳父的铺盖，扶着赵安邦的后背，惊讶的问道：“爸，你怎么来了？”
：“嗨，好几个客人没走，他们明天要一起去你老家呢。家里挤成一堆，没有我睡觉的地方了，我只好去办公室拿了一套铺盖，来这里挤一挤了。”
江禹廷笑着掀开被子，调侃的看着赵安邦：“嗨，你还拿什么被子啊，我搂着你睡一宿不就得了。哈哈……”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欧阳子贤将赵安邦的铺盖在自己的左手边铺好，帮着岳父把外衣挂在墙上。赵校长也毫不拘谨的脱得只剩背心裤衩，脸和脚也不洗了，匆匆的钻进了被窝。
欧阳子贤重又把门插好，关掉了电灯。
外面的雷声已经消失了，雨点却滴滴答答敲打着沉默的房檐。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静的落针可闻。躺在火炕上的四个男人，几乎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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