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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十一章【龙华寺】

2019-08-27    作者:安德烈德安    来源:m.6969xs.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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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浩如烟海的人类文学宝库中,关于爱情的神话,关于爱情的悲剧,关于爱情的正剧,早已经举不胜举,数不胜数。

  在这些关于爱情的实录和传说中,也曾有过众多书写男性之间爱情的不朽篇章。虽然这些同样伟大的文学篇章,也许不能像流行文学和大众文学那样广泛传播,或许也不会像《战争与和平》以及《水浒传》那样成为大学课堂里的讲本。但是,这些为男性书写的文学,甚至史诗,也曾经在某个时代、某个年代、某个国度,成为脍炙人口的经典,甚至登上诺贝尔文学奖的宝座。

  无论安德烈纪德的《牧师日记》和《背德者》怎样遭受了读者的误解和社会的非议,也并没有掩去他作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灿烂光辉。无论白先勇的《孽子》让海内外华人读者怎样好奇和猜想这位将军后裔的复杂情路历程,他为台湾男性同志塑造的这部经典,都已经在台湾文学中,占据了无法替代的地位和高度。

  在我们国内文学界,也许很多上世纪的文学爱好者都记得刘亚洲的名字。但是八十年代初期,刘亚洲的一部内容特殊的小说,就很少有人知道了。《大山姆山别墅》,一反刘亚洲以往的风格,描写了台湾上流社会的奢靡复杂的生活。但这部小说的特别之处,在于刘亚洲对台湾同性恋者的描写,甚至对台湾政界与上流社会同性恋者的描写。如果曾经偶然关注过这部小说的读者,应该知道这其实是大陆新时期文学比较早触及同志题材的作品了。当然,那里面的台湾官员黄世兴,应该还算是一个双性恋者,只是更喜欢男性一些。

  至于大陆老一辈作家丛维熙,也许很多人对他就比较陌生。除了《大墙下的红玉兰》,算是他的代表作品,大多数的读者都不可能留意他的一篇中短篇的作品:《白云飘过天幕》。丛维熙的这篇关于文革题材的小说,在八十年代的伤痕文学中,也算是文笔层次和内含高度深厚的名篇。但是小说里面直接涉及的劳改农场男性同志的行为,在当时的文坛,算是破天荒的手笔。

  古往今来,同志,以及关于同志的文学,似乎从来没有大张旗鼓的张扬过自己的故事或者传奇。但是,有多少美丽的诗篇,曾经都出自于同志的笔端;有多少不朽的文章,曾经由同志的手书写在人类文明史的史册上。同志,这是一个更具有文学性的人群;这是一个更具有艺术敏感的人群;这是一个更具有深沉情怀的人群。甚至,这也是一个更具有才华的人群。

  【本章正文】

  公元1980年,暮春时节,辽南龙华山山区。

  宗治扬导演的大型文革反思题材故事片电影【回家】摄制组,开始进入拍摄前的外景具体采景阶段。

  按照江永靖老师的提议,摄制组决定首先进山探访一下正在修复的佛教寺院,龙华寺。

  从龙河镇往北进山前往龙华寺,摄制组全部的人马都是步行。摄影师沈自雄的设备带了一部分,但是也已经够沉。所以一路上郑思远和场记剧务都要帮着背一段。

  江永靖得到乡政府的特别批准,和学校打了招呼,也跟随摄制组一起进山。

  在欧阳子贤还未到达之前,江永靖暂时代理采景向导。

  一路上郑思远的相机也没有闲着,给每个人都拍了风景艺术照。宗导已经给制片厂打过了电话,《回家》的女主演会在一个星期后到达龙河镇。

  郑思远发觉江永靖老师的神情似乎有一点点紧张。也许,这种紧张的原因是由于激动。毕竟,就要见到那个江永靖最爱的老头了。可是,这么多的人,而且其中的两个人已经知晓了这个老头的底细。那么,江永靖在沈自雄和郑思远的目光下,面对自己最爱的这个老同志时,心情自然是与往日有很大的不同。

  从昨晚江老师对老头的描述中,郑思远并没有想象出这个老爷爷应该长得是什么样子。

  而此刻,郑思远却突然对这个老头的长相产生了好奇。

  制片人梁建恒,微笑着走在郑思远的身边,目光却从眼角斜落在沈自雄的身上。

  梁建恒:“思远,江永靖老师住的地方是不是很漂亮?”

  郑思远:“梁老师,你要是在江老师家住一晚,保证你会不想离开的。”

  梁建恒:“思远,江老师家有这么大吸引力?我就不信是世外桃源。江老师,总不至于你住的仙山琼阁吧?”

  江永靖:“梁主任,咱这大明星同学,可是故意吊你胃口呢,你不会真以为我家是陶渊明住的地方吧?”

  梁建恒:“可我看思远今天这兴致勃勃的样子,怎么也得说江老师的家应该是小桥流水、花红柳绿喽。我肯定得抓紧时间去一睹为快,亲身感受一下。”

  江永靖:“我住的就是一个最最普通的农家小院,其实什么可看的东西也没有。就是比较清静而已。改日请梁主任屈尊过去坐坐。”

  梁建恒:“那我肯定得去。说不定我也住进去。呵呵。”

  沈自雄若有所思的低眉颔首注视了一下梁建恒,又看了一眼助理导演手里提的录音机,并没有做声。

  一路上除了经过了一家农机厂,并没有多少人家。但是很快就到了龙华寺了。

  郑思远故意趋身到江永靖身边,用半个身体挡住了江永靖的脚步,神色有点诡秘的对江永靖低声道:“老师,你要跟我描述一下老爷爷什么形象,还要说说你自己怎么评价爷爷的长相。因为,我马上就可以验证你对爷爷的评价和我是不是一致了。快说说。”

  江永靖有点羞涩的微笑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江永靖:“马上你就可以见到老人家了啊,直接不就看到他是什么形象了?”

  郑思远:“不,这不一样。我要对照一下你对爷爷的印象和评价,比较看看我们俩的审美标准是否相似。快说吧。”

  江永靖:“恩,这怎么说?他是一个有些清瘦、但是比较健康的老头。”

  郑思远:“啊?这就完啦?就这?这也等于没做什么评价啊?”

  江永靖:“呵呵,一个老年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评价啊。不过,在我眼里,他是一个非常与众不同的老头。他不是一个笑容满面的人,但是气质比较特殊,有一种说不清的个性魅力。不过,我倒是觉得,他在年轻的时候,应该是和现在的你挺像的。你还是等一会见到了,自己评价吧,呵呵。”

  穿过一片赤松林中间的几十米长的缓坡山路,就已经看见龙华寺的山门了。

  郑思远偷偷拉了一下江永靖的衣袖,低声问道:“你有几天没有和老头见面了?”

  江永靖:“他最近去参加了省里组织的一次老同志的集体活动,去了好几个地方。但我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其实我也有半个多月没有和他见面了。”

  郑思远:“那,你有些激动吗?”

  江永靖:“我也不知道。”

  江永靖认真仔细的注视了一下郑思远,他停在了一颗赤松树的下面。他深深的双目在审视这个明星少年,他对这个年少成名的天才演员,萌生了一种好奇。

  江永靖:“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你那么优秀,为什么你能一夜成名,而且受到这些电影艺术家的器重和偏爱。”

  郑思远:“为什么?”

  江永靖:“虽然你很年轻,但你能看透别人。而且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你的性格好像很容易让人把自己的秘密和底细告诉你。我觉得很奇怪。”

  郑思远:“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其实很早就有人对我这样说过。好像从我很小的时候,一直到现在,总是这样。很多人总是喜欢把他们自己的事情和自己的秘密告诉我。甚至也有很多和我熟悉的人,总是把别人的事情和别人的秘密告诉我。我也一直很费解。可能是因为我喜欢听故事吧?”

  江永靖:“你确实是个最好的听众。所以让人容易忍不住想把心里的事情告诉你。这可能就是人与生俱来的特别秉性吧。连我也觉得很奇怪,因为我好像很愿意和你说话,也不自禁的想告诉你我的事情。可是,我们才认识了这么短的时间。”

  郑思远:“江老师,你对老人家平时怎么称呼的?不会是叫老爸吧?”

  江永靖:“这说哪去了?怎么会呢?在我心里,我确实是把他当作父亲的。但以前我都是叫他向叔。后来他让我称他仁叔,所以现在我都是叫他仁叔了。”

  郑思远:“向叔?仁叔?你叫他叔叔?”

  江永靖:“这只是个方便的称呼了,两个人觉得方便就可以了。没什么的。他的名字叫向树仁。很多人称他向主任。因为他在民委和佛教协会担任了一个顾问的挂名职位。文革初期的时候,他帮助过一些出家人,也出面维护过几座寺院。但也因为这个,被红卫兵揪出来作为打击对象了。当年这里的龙华寺,曾经也有几个僧人,文革前破四旧的时候,龙华寺的僧人被扫地出门,寺里的藏品和文物,也受到洗劫。当时向叔很激烈的提出了抗议,并向上面递呈了他亲手写的指责性的、措辞激烈的意见书。于是,就给自己带来了灾难了。”

  郑思远:“喔!这就难怪老爷爷现在七十岁了还在这里帮忙恢复寺院呢。原来他对这里是很有感情的。看来,江老师,你没有爱错人。我也开始爱上这老爷爷了。”

  制片主任梁建恒已经站在山门的门口喊郑思远了:“思远,你和江老师在缠绵什么呢?赶紧过来啊。”

  郑思远:“好啦,你们先进去吧。我有江老师带路还怕什么?”

  摄影师沈自雄并没有跟导演和制片人一起进入山门,而是默不作声的在龙华寺外等着郑思远和江永靖。沈自雄感到很意外,因为在龙华寺外面,赤松林往西,靠近河边的地方,竟然有很大一片竹林。也许因为东北气候寒冷的原因,这些竹子都不是很高,而且比较细。时值春末,这些竹子似乎正在从寒冷中重新苏醒的样子,半黄半绿的。

  郑思远已经手持相机,把沈自雄秀才观竹的场景,摄进了镜头。

  郑思远:“摄影师,刚刚你低眉赏竹的那一幕,简直太唯美了。完全就是黛玉葬花的效果,我好喜欢。等照片洗出来,我要永远收藏了。”

  沈自雄:“江老师,你听听,人家大明星这不摆明了欺负我老头吗?你说是不是?”

  江永靖:“呵呵,说是这样说,可是,据我观察,好像思远对你真的是有与众不同的好感。”

  沈自雄:“他呀,不气我就不错了。对了,江老师,这里竟然有这么多竹子啊?真是想不到东北也有翠竹呢?”

  江永靖:“这里的竹子,当年其实都是青龙山僧喜禅栽下的。喜禅一生酷爱画竹,所以被称为墨竹神僧。他在五十年代已经圆寂了。但是这个佛门画僧,留下了很多绝品的墨竹。辽南这边,甚至国内和日本都有很多他的崇拜者。我的那个老头,仁叔,就是喜禅墨竹的铁杆追捧者,他收藏了很多呢。”

  沈自雄:“喔!这太棒了!因为我的太爷爷曾跟我提过喜禅的竹子,可我根本没想过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喜禅是个很有名的画僧,竟然就在龙华寺待过。这太好了!”

  江永靖:“如果你和仁叔谈起喜禅,那他可是话匣子打开收不住喽。因为他老人家是亲自见过而且亲近过喜禅喔。”

  沈自雄:“喔!这就难怪老人家那么尊重佛教和出家人了。原来是早已结下善缘呢。”

  郑思远:“我说两位大师,我们还不赶紧进去一睹老人家的庐山真面啊?”

  这一刻,沈自雄和郑思远,还真的是想第一时间赶快看看这位与佛门有缘的老头是什么样子。

  龙华寺的内院并不算小,主殿前院的明堂,宽阔平整,二十几层青石台阶上去,是天王殿。不过,殿院里正在进行整修,到处都是木梯、砖瓦和油漆。

  郑思远举起相机,已经咔嚓拍了两张。

  穿过钟鼓楼下的拱门,就进入了东西两厢的配殿。东配殿是罗汉堂,主殿供奉着十八罗汉。西配殿是观音殿,主殿供奉着观自在菩萨和善财童子。

  绕过观音殿西侧的回廊,往后面登上三十几阶白石台阶,就看见大雄宝殿了。这里供奉着佛祖释迦牟尼和护法尊者。

  大雄宝殿内部的整修,看样子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有几个工人正在粉刷外墙,其中一个在描绘檐角的彩画。而一个艺术家模样的帅气老爷子,看上去是在指导那个画彩画的工人。

  发觉有好几个人走过来,老爷子转过身来,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在江永靖的脸上。

  江永靖上前两步,握住老爷子的手,轻声问候道:“仁叔,我知道您回来了。”

  老爷子:“喔,永靖来了。这几位看样子是你的朋友了。额?这个小伙子怎么这么面熟喔?”

  郑思远上前握住老爷子的手,注视着老爷子的面孔。

  郑思远:“爷爷,我是郑思远,我是电影演员。爷爷肯定在电影上见过我了。很荣幸见到你,爷爷。”

  向树仁:“喔,郑思远,想起来了。多好的孩子!你那部电影应该是叫《血染的誓言》,我看了好几遍呢。演得真好啊,孩子。爷爷喜欢。对了,刚刚应该是你们一起的几个摄制组的同志,还跟我聊过呢。那个宗导演,就是你们的领导吧?”

  郑思远:“是啊,爷爷。《血染的誓言》就是宗导导演的。爷爷,你很精神,很帅喔!”

  向树仁:“是吗?爷爷现在是老喽。不过,我这颗心还是不服老。爷爷我年轻的时候,确实算是一个很精神的帅小伙子。恩,我看,你现在的样子,跟我年轻的时候倒是蛮像。”

  向老爷子确实是个十分善解人意的老头,话音甫落,已经主动向沈自雄伸出手来,莞尔一笑道:“您好,我光顾着说话,怠慢了你了。我叫向树仁,我们这可就算认识了。还没请教您是哪位艺术家呢?”

  沈自雄:“老爷子好,我叫沈自雄,是摄影师。实在太高兴见到您了。因为江老师告诉我们,您老曾经见过画僧喜禅喔,这太叫人神往了。老爷子,你身体这么结实,非常棒啊!”

  向树仁:“我啊,是吃得下、放得下的人,该吃的苦都吃过了,该遭的罪也都遭过了。现在,该过去的也都过去了,政府对我们这些老同志,如今是该照顾的也都照顾的无微不至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啊?呵呵。”

  郑思远:“爷爷,你的牙齿全是原装的吗?呵呵,不知我是不是问错了,爷爷不要骂我。”

  向树仁:“喔,你没有问错啊,孩子。爷爷这满嘴又细又密的牙齿,可全是原装的喔。一个也没掉啊。”

  江永靖和沈自雄都笑了起来。两人的笑声里,都带着一种由衷的欣赏和羡慕。

  郑思远:“爷爷,那你真是太棒了。我好喜欢你喔,实在为你高兴。因为你这么好的牙齿,什么好东西都可以吃哦。江老师,来,相机给你,帮我和爷爷拍一张合影。等我回北京,我要挂在我房间里。”

  郑思远把向树仁老爷子抱得紧紧的,靠紧在一起拍下了一张太过亲密而又十分自然的合影。

  老爷子非常主动,请过沈自雄和郑思远三个人站在一起,让江永靖又拍了一张三人的合照。最后沈自雄拿过相机,给江永靖和老爷子拍了两张蛮正规的合影。其中一张,沈自雄找来一把木凳,让老爷子坐着,江永靖站在身边,拍出了一张十分文艺而充满怀旧情感的标准照。

  老爷子实在是善解人意,不由分说拿过相机,给江永靖郑思远沈自雄拍了三个人的合影。这才把三人让进屋里,坐了下来。

  郑思远的好奇心又开始作怪了,还没坐上两分钟,就禁不住又想听老爷子的故事。

  郑思远:“爷爷,我有个小问题,不知敢不敢问你?”

  向树仁:“孩子,你这么乖,爷爷没什么怕你的事,你问就是了。”

  郑思远:“爷爷,我知道你心怀很宽的。你经历过家庭方面一些挺曲折的事,那么现在,他们和你还会在一起吗?”

  向树仁:“唉,孩子,永靖应该是和你们提过我的事情了。人的一生啊,说到底是争不过命运的。当时我的那种情况,他们为了保护自己,也算是没有办法。可是,我老头子就算胸怀再宽,但总也还是有血有肉的人啊。那几年的日子,我是在很绝望很孤独中过来的。但是,我得感谢永靖啊!在所有的人都像躲避瘟疫那样躲着我的时候,只有他还敢冒着危险偷偷来看我。可也就是因为和我来往被人发现了,最后工作都丢了。现在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对永靖说什么对不起了。至于我的家人,他们来找过我,也来见过我。但是,人这个心呐,有些事还是真骗不了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亲人当然还是亲人,但是真要去面对,不容易做到。所以,就不为难自己了。我的子女去了香港了。我晚年就留在这边,这边我的熟人多,朋友多。如果永靖不讨厌我,方便的时候,就陪陪我。孩子,爷爷我这可算坦白交代了吧?”

  沈自雄抓住老爷子的手,看着老爷子清癯而健朗的脸孔,沈自雄的眼镜后面,泛出了泪光。

  向树仁:“唉,艺术家是容易动感情的。我想,你这个年龄,又是搞电影的,可能也经历了不少事情。但是现在好啦,你们的春天这不又来了?好好珍惜。人这一生,是要懂得珍惜的。赶上值得珍惜的光阴不容易,遇到能珍惜你的人就更难啦。人要懂一个人的心很难很难的,真的遇见了懂你的心的人,那就值得一辈子珍惜啦。”

  江永靖转过头去,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这一刻,江永靖觉得,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经历了如此曲折异路的人生,实在算是值得,算是对得起自己的选择和心。

  郑思远:“爷爷,你的人生就像一部书。像一部教科书。以后如果爷爷写一本回忆录,我一定第一个买回去读。”

  向树仁:“人呐,其实每个人的一生,都可以写一本书啊。只是,到我这个年龄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这一生是不是值得书写;才会知道,这一生有没有可以写的东西。”

  郑思远:“爷爷,现在寺院都在恢复重建了,那么,有没有人在这出家呢?”

  向树仁:“暂时还没有公开招收出家的僧人喔。不过倒是有个年龄不小的僧人,在这主持复建和筹备寺院以后的佛事。当然,这些都搞好了之后,是要招收出家僧人的。”

  郑思远:“那我来当和尚,和爷爷一起念佛。”

  向树仁:“哎呦,这可不能乱说。再说这肯定是不行喔。爷爷知道你是说笑的。不过,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小伙子,他这些日子总是到这里来,跟我说很想出家。”

  郑思远:“真的?为什么想出家啊?”

  向树仁:“这个小伙子,恩,好像心情挺沉重的。我也问了他为什么这么不开心,他也只是告诉我,说他考上了沈阳的一所大学,但是对大学的课程毫无兴趣,所以回来休学了。”

  沈自雄:“啊?已经考上了大学,却不愿意继续念书吗?这是多可惜的事啊?考上大学是多么不容易啊!怎么会这样?”

  向树仁:“唉,我也是觉得很奇怪,也觉得太可惜。我想劝他继续复学,好好念完大学,可是他说他想出家。嗨……”

  沈自雄:“喔,如果他来这里,我可以劝劝他,跟他沟通一下。”

  向树仁:“他今天应该会来的。前天他来过,跟我说今天会再来看我。”

  郑思远:“那好喔,一会他来了,我跟他谈谈。我想知道他为什么想当和尚。”

  沈自雄:“你呀,就是没正经。我想这小伙子肯定是遇到很苦恼的事了。”

  江永靖:“我想,如果一会他真的来了,我看我可以和他谈谈。也许我可以搞清楚他想出家的原因。”

  沈自雄突然听见外面制片人梁建恒大声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在找沈自雄和郑思远。

  沈自雄:“老爷子,我出去一下,应该是宗导他们转过来了。”

  宗导却是一副喜气春风的样子,非常兴奋的抓住沈自雄。

  宗治扬:“摄影师,跟我说说,站在摄影师的角度,认为这里作为一个拍摄场景如何?”

  沈自雄:“喔?当然这里的场景非常好,肯定十分上镜。但是至于如何切入我们片子的情节中,导演还得明示一下。”

  宗治扬:“你看,我们来得正是时候。这里正好还是复建阶段,有几个地方,基本还算是保持着文革期间的样子。我们干脆把《回家》里面有几场戏,就在这里拍了。”

  沈自雄:“喔!对啊。真是好主意!这倒是和剧情很容易吻合喔。镜头感也肯定非常好。”

  江永靖和向树仁也从屋里出来了,宗治扬再次满怀热情的拉住老爷子向树仁的手,满脸的亲近相。

  宗治扬:“老爷子,我刚刚整个转了一下,实在是觉得你这里非常适合咱们这部电影的部分场景和剧情。毕竟这是宗教场所了,到底行不行,还得老爷子表个态才好。”

  向树仁:“哎呦,导演,我可不是这里的领导喔。我整天在这比比划划,其实也就是倚老卖老罢了。具体的事情,还是归民委管。不过,咱们可以先跟这里暂时负责的那位僧人师傅沟通一下。我看,问题不大。”

  宗治扬:“那就太好了,老爷子。我得先谢谢您。”

  向树仁:“导演你先别谢我,因为你们拍电影嘛,又不会造成什么破坏。不过,等电影拍完了,你们可得给这里和龙河镇好好做做宣传。这里山水风光这么好,就等着发展呢。”

  宗治扬:“老爷子所言极是,龙华山这里的自然风光,实在在东北是最棒的。以后,用不了很久,我看,这里一定会发展成很棒的旅游区的。”

  梁建恒:“老爷子,您老从小就住在龙河镇吗?”

  向树仁:“喔,那倒不是。我老家是车房乡的。祖上从山东过来之后,就落脚在车房乡。我从部队转业之后,就在龙河镇这边工作。后来调到县里去了,但是对龙河镇这里有感情啊。”

  沈自雄:“我怎么感觉向老爷子的故事,和咱们这部电影里韩成印老师演的角色很像啊?”

  宗治扬:“恩,还真是如此,很像。其实老爷子的经历,就很像咱们的这部电影。”

  向树仁的目光突然一亮,因为他看见台阶上面,有一个文质彬彬模样的男青年正走上来。

  这个男青年,名叫温俊卿。温俊卿,正是向树仁所说想要出家的小伙子。

  向树仁:“哎呦,小温来了。赶紧过来,我这里正有几个朋友想认识你。”

  温俊卿虽然一副文弱秀才的样子,但是忧郁不安的情绪并没有完全淹没他聪慧灵秀的气质。

  温俊卿逐一跟人们打过招呼,之后目光落在了郑思远的脸上。

  郑思远注意到了温俊卿的目光,有些矜持的对温俊卿微笑了一下。

  温俊卿:“郑思远?我没有认错吧?”

  郑思远:“没有,真的是我。”

  温俊卿:“我听说了北京来了一个摄制组,可做梦没想到你会来。”

  郑思远:“我听向爷爷说你在读大学是吗?”

  温俊卿:“是的,我在沈阳机电学院上学。不过寒假之后,我去学院报到了一下,就回来休学了。”

  郑思远:“休学没什么啊,一个学期之后,你又可以回去上学了。正好这段时间,来我们摄制组帮忙啊?其实我现在也还是在北京读大学呢。”

  温俊卿:“真是让人惊讶,世上真的会有两个人长得如此相像。”

  郑思远:“你说什么?谁跟谁长得相像啊?”

  温俊卿:“我是说你跟我的表弟。”

  郑思远:“什么?不会吧?你的表弟是谁啊?”

  温俊卿:“我表弟是苏红叶。他现在算是一个作家了。”

  郑思远:“啊?!苏红叶?你是苏红叶的表哥?”

  温俊卿:“是啊,我妈是苏红叶的姑姑。不过我妈早就去世了。红叶给我写信还提到你呢。”

  郑思远:“喔!天呐,世界不会这么小吧?呵呵。”

  大家都围了过来,宗治扬笑道:“这实在太巧了。看来咱们得找地方谈谈喔。”

  向树仁上前拉住郑思远和温俊卿的手,笑着道:“这真是想不到喔,思远和江老师,你们和小温就去寮房那边坐坐。那几间屋子现在还闲着呢,你们就过去吧,呵呵。”

  江永靖:“小温,你的父亲就是温行安师傅是吗?”

  温俊卿:“是啊,你认识我父亲?”温俊卿的脸色却显得有些黯然。

  江永靖:“当然认识啊。你父亲在变电所工作是吗?”

  温俊卿:“是的,我父亲从部队转业后,一直就在变电所上班。”

  江永靖:“这样吧,宗导,徐正老爷子一会也会过来了,您和摄影师制片人就陪仁叔在这边坐坐。我和思远跟小温一起去寮房聊会儿。我们三个就过去吧。”

  紧靠着东跨院的东墙,就是一排以前专门给僧人居住的寮房。虽然近期已经有人打扫过,但是屋子里还是显得比较清冷和陈旧。屋子里原来的火炕也已经拆掉了,挨着窗户边,随便放了几把木椅。东墙上却挂着一幅已经装裱过的书法,上书端正庄严的四个字行书墨宝:我佛慈航。落款的签名,竟然是佛学大师赵朴初。

  郑思远请江永靖和温俊卿先随意坐了下来,自己认真欣赏了一下赵朴初的书法。

  温俊卿的神情显得非常茫然不安,江永靖却有些故作轻松。

  江永靖:“小温,你这么年轻的大学生,也喜欢佛学?”

  温俊卿:“喔,其实我根本对佛教一无所知的。只是觉得这里的环境氛围让人觉得很宁静,所以最近就总是到这里来。”

  江永靖:“对了,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可是我还没介绍我自己呢。”

  温俊卿:“江老师,我早都认识你的。在龙河镇,你算是一个名人。我父亲以前也经常提起你。他挺崇拜你的。”

  江永靖:“哎呦,怎么会呢?我只是一个小学教师喔。”

  温俊卿:“江老师,在我们这边,你曾经是个很有名的演员啊。我中学时候的很多老师,都是你的崇拜者。向爷爷也跟我谈过你。”

  江永靖:“往事咱们不提了。小温,我怎么听说你想出家啊?”

  温俊卿:“恩,我是跟向爷爷这么说过。”

  江永靖:“小温,你们这一代人,赶上了多好的机会。能考上大学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怎么会想到出家呢?”

  温俊卿:“江老师,其实我也不是真心的想出家。只是,我现在觉得太迷茫了。”

  江永靖:“小温,在我们这里能考上大学的毕业生,每年都非常少的,我知道你是个高材生了,也许考上的这所院校不是你很理想的。但最起码,你现在已经属于天之骄子了啊,怎么会这么迷茫呢?”

  郑思远:“喔,是不是你失恋了啊?哥哥?”

  温俊卿:“哪里失恋,失什么恋啊?我都没有恋爱过呢。现在也更不想什么恋爱了。大学我都不想继续读了。”

  郑思远:“不是吧?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啊。上了大学,能说不念就不念吗?发生什么大事了啊?你总不会杀人了吧?”

  温俊卿:“我当然不会杀人了。其实我也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这里的原因,我不能告诉你。”

  郑思远:“不能告诉我?我就不信,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你是红叶的表哥,那就是我哥。今天这事,我非知道不可。”

  温俊卿:“唉!我怎么说也说不明白!又不是我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不能说的。因为这件事,只要想起来我都感到可怕和绝望。我怎么跟你说呢?”

  郑思远:“江老师也不是外人,跟你爹还认识呢。我们俩保证只听不传,你尽管说就是。”

  温俊卿:“我知道江老师跟我爹认识,但我更不能说。”

  江永靖:“那这样吧,思远,你和小温聊会,我去看看徐正老爷子是不是已经过来了。”

  江永靖对温俊卿点点头,对郑思远苦笑了一下,离开了寮房。

  郑思远注视着温俊卿,想猜测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可是温俊卿脸上流露的苦闷,让郑思远根本无从想象这个风华正茂的同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俊卿的两只手纠结在一起,眉宇间散发出的无形的痛苦,让郑思远也感到了一种严重的不安。

  郑思远:“哥,我和红叶是最好的朋友,我们可以算无话不谈。我相信我们俩也可以。因为我能保证,不管你做了什么,也不管你发生了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也一定守口如瓶。”

  温俊卿:“真的吗?那要是我犯罪了呢?你也会守口如瓶吗?”

  郑思远:“恩,我也会!只是,我想知道你犯罪的原因。”

  温俊卿:“其实我当然是没有犯罪,我也不可能犯罪。可我觉得,是我生命中最亲的人在犯罪。”

  郑思远:“什么?你说什么?!”

  温俊卿竟然哭了起来,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郑思远:“难道你在说你的父亲?!”

  也许是压抑了很久,心里的苦闷憋得太久了,温俊卿哭得很厉害,泪水流满了双颊。

  郑思远:“可是,我不相信你父亲会犯罪啊!”

  温俊卿的声音在颤抖:“我也不愿意相信我的父亲在犯罪。可是,我觉得他真的在犯罪。”

  郑思远:“怎么会?怎么会呢?!也许是你搞错了!”

  温俊卿:“我也希望是我搞错了。可是,我觉得这件事,恐怕是真的了。”

  郑思远焦虑了起来,他在拼命苦思如何问出这件事的隐情。

  温俊卿抬头看着郑思远,看到郑思远在皱着眉头。

  温俊卿:“是不是你不敢问下去了?其实,就算你有勇气问,我连说的勇气都没有。”

  郑思远:“不,你还不了解我。最了解我的人,就是摄影师沈老师了。我是个天性酷爱听故事的人,任何人的故事,我听了开头,就一定要知道结尾的。我一定要知道你父亲做了什么。”

  温俊卿:“倒也难怪。一个优秀的演员,本来就会具有超出常人的好奇心。其实很多文学家,也具有这样的秉性。”

  郑思远:“所以,你父亲的故事,你必须讲给我听。我们俩此时此刻是在庙里面,如果你希望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个故事,那么,我可以向佛祖保证,不会有第二个人从我嘴里听到。”

  温俊卿:“你知道吗?我七岁的时候,母亲就不在了。”

  郑思远:“喔,发生了什么?得病吗?”

  温俊卿:“不是。我母亲是因为难产死去的。当时我妈和她怀的孩子都没有保住。”

  郑思远:“那么,从那以后,你没有了母亲,一直就是你爹和你相依为命的?”

  温俊卿:“是的,我爹那时候还在部队,所以,你能想象我的少年时代,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郑思远的眼睛突然感到很热,一种油然而生的伤感,让他的泪水差点溢出了眼眶。

  郑思远:“嗨,同是天涯沦落人。原来,有过孤独的童年的,并不只是我一个人。也许,你的童年比我更可怜。”

  温俊卿:“喔?你的童年很孤独?”

  郑思远:“恩,我从上小学的时候开始,就跟妈妈一起一直住在学校。那时候,我的外公是被批判的对象,所以,妈妈的心情很压抑。因此,我的童年其实没有什么快乐。因为外公是最爱我的人了。其实,我也很爱我的外公。幸运的是,外公后来总算等到恢复了工作,名誉也恢复了。可是,我爷爷却没有等到我成为电影演员,就已经过世了。这让我只要想起来,就会很心痛。而且,我妈妈和我爹也已经离婚了。我爹现在也是孤独一个人,和我都很少见面,连写信也很少。想起这些,我都会很不开心。人们看到的,都是我成为明星后风光显耀的那一面,可是,谁会知道我心里的事呢?只不过,我可能比较善于伪装,总是装得很阳光、很愉快的样子。这也许就是演员的本能吧。内心的感受,别人是不知道的。”

  温俊卿:“唉,原来一个星光闪耀的电影明星,也有这么多和普通人一样的痛苦。我爹从部队专业以后,我也算长大了。我以为我爹离开部队,回到家乡上班工作,可能就会再找一个女人结婚的。可是,我爹好像根本没有这个想法。已经长大的我,完全以为是父亲为了考虑我的感情,宁可自己忍受孤独,也不愿意给我找个后妈。所以,我的心里其实一直对父亲都满怀着感激。”

  听到这些,郑思远的心里突然萌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他预感到可能又要听到一个熟悉的、然而又是非常刺激人的故事!难道,这个偏远的龙河古镇,竟然是一个如此有故事的所在吗?!

  郑思远的胸口在砰砰的乱跳。他有些怕听到温俊卿就要冲口而出的故事,可是,强烈的好奇和本能,又驱使他急于立即听到这个有故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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