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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十七章:【告别与重逢】

2019-08-27    作者:安德烈德安    来源:m.6969xs.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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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离去的时候,请不要在最后一刻怀着对我的怨恨,因为我无法让时光倒流,往事重来。佛说,前世之因,今世之果,今世之因,来世之果。如果来世,我仍然投胎为人,如果我和你还会相遇,请相信,就算我不能亲手给你幸福,我也会为了让你快乐,割舍我的幸福。

  本章正文:

  公元1987年,农历丁卯年,春天。

  江西龙虎山,天师府。

  甲子殿前。

  一个身穿道服的青年男子,正在演示一套动作复杂、至刚至柔的剑法。

  在他的周围,殿院的四角,分别站立着天师府各道院的道人。

  每个观者的双眼几乎都目不转睛,聚精会神。似乎很怕错过任何一个动作。

  这套剑法正是天师府极为隐秘莫测的镇派剑术:天师剑。

  从东汉时期祖天师张道陵创下这套剑术至今,历朝历代的天师道道士,有资格修习这套剑术的,并无几人。而真正炼成这套剑术的道士,更是凤毛麟角。

  可是,此刻,演练这套剑法的青年,却并非真正的天师府道士。

  他,是天师府道人张罗一的府外俗家弟子:郑思远。

  经历了两年多的服气,开穴,通关,闭关和化气,行气,内丹,郑思远,打通了自己的小周天,完成了体内督脉和任脉的过关渡桥,成功解决了先天带来的心脏缺陷,成了一个健康而拥有特殊体功的新人。

  但是,在郑思远于甲子殿前演练这套天师剑的时候,他还并不清楚这一次的蜕变对他将意味着什么。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郑思远没有离开天师府,但是却离开了他以前所有的生活和情感。

  从刚刚进入天师府时的寂寞、焦虑、烦躁,到后来的宁静,淡然,清心,直到今时今日的超脱,旷远,达观,郑思远再也不是从前的电影明星,也已经不再是他的干爹和父母所熟悉的那个充满才华和激情的孩子了。

  郑思远的这套天师剑,如流水行云,腾挪飞纵,一种穿云裂石的气势,让张罗一和天师府的邱道长一直屏住了呼吸,紧盯着他的每一个招式。

  郑思远终于完成了最后一式凌空环身旋转,双腿直劈落地,剑交左手,对周遭每个位置的道人躬身施礼。之后将天师剑交还给邱道长。

  没有掌声,也没有欢呼和赞叹,只有观看者对舞剑者的虔诚合掌还礼。

  这是天师府的习惯和规矩。

  郑思远再次对张罗一和邱道长深施一礼,低声道:“罗一师傅,邱道长,正一弟子郑思远已经完成师门吩咐的修炼,请两位道长指引。”

  邱道长:“郑思远,你从无门之门而来,从前世带来与天师道的未了之缘,现在你已经完成了与天师道的再次结缘,以后的路,没有任何人可以为你决定,你自己的宿命,会指引你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郑思远:“邱道长,弟子明白了,天师道是弟子选择的归宿,无论以后我在哪里,天师府,都是我要归来的地方。因为,我在这里获得了重生。”

  张罗一:“思远,从此刻起,你已经成为和过去的你全然不同的另一个你,相信你不会或忘自今以后如何遵从天师道的规矩行事。自北宋崇宁四年天师府建置至今,你算是一个例外 。在你之前,没有一个天师道的道外弟子可以修习天师剑。现在,你已经将天师剑练到了当世最上的境界,而且也已完成了对你最重要的子午周天,你现在可以离开天师府了。我们的渊缘始于北京的白云观,现在,你可以去白云观决定你新的开始了!”

  郑思远歪着脑袋,凝神沉思了片刻,突然瞪着眼睛对张罗一和邱道长道:“如果我能获得许可,可不可以拍一部天师府的电影?”

  张罗一有点诧异的看着郑思远,转头问邱道长:“法师,如果他们制片厂要拍一部天师府的故事片或者纪录片,我们会准许吗?”

  邱道长:“要拍一部天师道的电影,我想应该没有问题。不过,如果是拍故事片,那就要郑思远本人来主演了。因为除了你,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郑思远对张罗一和邱道长再施一礼,拱手道:“弟子谨遵师命!思远简单收拾一下东西,今天我就离开天师府了。各位师傅多多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两年的时间,除了天师府,郑思远和外界并没有什么联系。

  很多郑思远的影迷,以为郑思远还在美国。甚至电影圈的很多人,也以为郑思远在美国并没有回国。也有传言说郑思远已经定居美国了。另一种传言是说郑思远拍完台湾导演的电影之后,已经去了台湾,在台湾定居了。

  而郑思远参演的台湾导演冯岳的电影【雨霖铃】,直到郑思远离开天师府的时候,还没有在大陆获得上映的许可。

  人们已经觉得曾经的少年明星郑思远如今已远离了观众的视线,甚至离开了电影,郑思远的名字,对于很多曾经那么钟爱他的人来说,似乎已经渐行渐远渐无书了。

  所以,当一九八七年清明节的第二天,郑思远从北京站走出来的时候,人们甚至没有立即认出他来。可是,当他摘下墨镜,环视着久违的北京时,终于有人喊了起来:“那不是郑思远吗!?”

  人群开始骚动,迅速向郑思远靠近。一个敏捷的出租车司机麻利的贴近了郑思远,低声道:“快上我的车!”

  司机:“我是你的影迷,今天真幸运!你去哪?绝对免费送你!今天我就是你司机了!”

  郑思远:“喔?我以为离开这么久,没人记得我了,今天很感谢你。我去白云观。”

  司机:“好的,哎呦,您肯定带着任务了,刚回来不回家,就去白云观?”

  郑思远:“是喔,很久没有回来,我要先去白云观上上香哦。”

  司机:“喔,懂了,你们这些特殊人物都有信仰,北京可是太多的人一直议论你这几年哪去了呢!不过,你们这些明星的事,是不能随便问的。”

  郑思远:“呵,师傅,你很世故喔。其实没什么,我这几年一直是在学习。”

  司机:“终于回到北京了,是要拍摄新的电影吗?大家可是都在期待你喔!”

  郑思远:“噢,很感谢大家,不过真的还没有准备拍片,有好的剧本和机会再说了。”

  司机:“懂的,很快就到白云观了,如果你上完香回家去,我就在大门外等你,没关系的。今天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郑思远:“真的很感谢,我在白云观有事要办的,你不用等我,我会记住你车号的,我们有缘一定会再见面。”

  郑思远从背包里找出一张在美国时的照片,在背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送给了司机。

  白云观,和上一次郑思远在这里拍戏时已经改变了很多。

  所有的瓦檐窗格都已经复原的古色古香,丹炉和影壁也都规整妥帖了,大殿里的坐像已经重新上彩贴金,内院的几棵中国槐委婉的发着新绿。

  虽然和三年前相比,这里不再那么喧闹和忙乱,但是却让郑思远感到了一种心旷神怡的清幽古雅。

  在这里拍摄【雨霖铃】的时候,郑思远觉得自己还是对电影和表演充满深深的激情和振奋。可是现在,站在曾经与冯导一起拍摄的旧地,郑思远好像已经不再有对于作为一个演员的那种激动和表现的欲望。

  此时此刻,他所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对生命本身的淡定和宁静,甚至是一种超脱了红尘的轻松和解放感。

  难道,这就是师傅张罗一让自己回到白云观的用意?

  这一刻,郑思远似乎才真正领悟了小周天给一个人带来的深刻意义。

  郑思远走向老君殿,想要在老君殿上一炷香,却看见从供奉黑老太太的侧殿走出一个白发白须的道士。

  这个年长的清瘦道士径直向郑思远走来。

  “小伙子,是来上香吗/?”

  老道的嗓音非常清越,又带有一丝磁性的共鸣声,让郑思远觉得很悦耳。

  郑思远拱手施礼道:“见过道长,我是奉师命回到白云观来找找灵感的。”

  老道:“你的师傅就是张罗一?”

  郑思远虽然觉得很惊讶,但还是镇静的莞尔一笑。

  郑思远:“道长,你认识我师傅?”

  老道:“喔,不只是认识,我和天师府的邱道长是师兄弟,和你师父也是相交已久,不用说,你当然就是郑思远了?”

  郑思远:“是的,道长,我刚刚从天师府过来,特地来进香朝拜的。”

  老道:“喔,大殿里的香火都已经备好的,你自己进殿敬香就好了。”

  郑思远:“谢过道长,我就不叨扰您了,回头见。”

  郑思远拜过老君,在功德箱里放了一点钱,离开了白云观。

  他并没有急于找车,因为他还没有想好先去哪里,他想在北京的大街上随意走一走,舒缓一下自己的心绪。

  自从进入北京那天开始,除了读书和马不停蹄的拍戏,郑思远并没有过几次闲暇在街头好好的散步。

  今天,修成了道家内丹术、学成了正一派天师剑的郑思远,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在几年前还是一个炙手可热的最年轻的演员和明星。

  离开天师府的时候,他并没有带走邱道长赠予他的那把天师剑。他还没有想清楚以后自己要做什么。

  虽然街上的行人还是向郑思远投来注视和疑惑的目光,可是因为郑思远留着和从前不同的长发,人们还是迟疑着不能确认他是谁。

  郑思远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两个现在真的在一起吗?难道他们会一起住在北京吗?我现在要去见他们吗?

  他也想起了自己的义父沈自雄:干爹是不是又在拍摄一部高水准的电影?叶阳阿姨和诗染诗林他们还在北京吗?还有,苏红叶和韩成印,现在都在哪里?都在做什么呢?还有,徐正爷爷和任本良师傅两个,现在一起住在大连吗?还有,向树仁向爷爷和江永靖江老师,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

  记忆从他的思绪中划过,但是从前那些强烈的情绪已经悄悄没有了。

  在轻松和宁静的心境中,并没有空虚感,郑思远的心里充满了一种未曾有过的充实感。

  可是,难道真的要拍一部天师道的电影吗?难道可以随便写一个天师道的故事吗?

  郑思远突然觉得,假如要拍一个天师道的电影,一定是要先有一部精良的、上乘的天师道的小说,也必须根据一部极为优质的小说去改编一部经典的电影。

  他想,这件事只能从长计议了,只能等待看自己会不会写出这样一个有深度的小说了。

  而现在,自己是要决定,在北京开始一种新的生活?还是再去美国挑战另一种生涯?还是,静下心来再休整一段时间?

  可是,郑思远又突然想起,自己手里的钱似乎所剩不多了,难道要去跟妈妈借钱用吗?还是去找并不富有的干爹借点钱?或者去跟苏红叶借点稿费先用?

  到此时,郑思远才突然觉得,原来出了龙虎山,现在,自己好像真的是一个成年人了。他感到从现在开始,自己的生活和生存,真的是需要自己来独立承担了。因为,已经再也不是从前的年少无邪,再也不想靠在别人的肩上活着了。

  原来,生命,就是这样突然之间一下子长大和独立的。

  一种深沉而陌生的成熟感,就这样在郑思远的心头漫延沉淀了。

  原来,总有一天,人,是要完全只靠自己面对这个世界,去独立生存的。

  此时,郑思远很强烈的感到,他人生中的这一天,已经到来!

  可是,郑思远并不清楚,他伸出援手拯救过的人,沈诗染的母亲叶阳,现在,已经走到生命的终点,正在等待死神的降临!

  美国的先进医疗技术,并没有改变叶阳的宿命,当郑思远从白云观出来,平静的走在北京街头的时候,北京的一所医院里,叶阳的亲人和同事友好,正在和她见最后一面。

  沈诗染站在母亲的病榻前,脸色苍白而冰冷,她的脸上并没有泪水。医生嘱咐所有探视者不允许接触叶阳的身体,叶阳静静的躺在那里,气息十分微弱。她还在用最后一丝气力努力半睁着眼睛,想要看到她生命中至死无法放下的两个男人:沈诗林和沈自雄。

  可是,他们父子两人此刻还在路上,他们都在得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从外地正赶回北京。

  沈诗林在广西的采风和创作并没有结束,沈自雄在陕西的外景拍摄也还在进行中。可是,他们必须回到北京,跟自己的另一个前半生告别。

  沈诗林被特许从南宁吴圩机场登上了北京的航班,一九八七年的吴圩机场,还并不是每天有发往北京的班机。

  沈自雄在陕西却只能乘火车赶回北京。

  沈诗林在傍晚赶到了母亲所在的医院,但是叶阳并没有等到看儿子最后一眼,已经永远闭上了带着遗憾和感伤的双眼。

  当沈自雄回到首都的时候,出版社已经给叶阳设了灵堂。

  沈诗林的衣服里面挂着一枚阿弥陀佛的像坠,在母亲的灵前,他双手合十,深深一礼跪拜下去,脸色非常平静,并没有流泪。

  可是当沈自雄终于来到那个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棺椁前面时,他还是没有忍住自己已经忍了很久的泪水,他感到自己的整个胸口是如此的痛不可当!

  他非常渴望此时此刻可以不顾一切的嚎啕大哭一场,把自己积郁了太久的孤独寂寞和痛苦一泄无余的用哭声和泪水倾泻殆尽。可是,他内心的另一个声音却在提醒他,这个时刻的他,作为父亲和曾经的丈夫,他连尽兴一哭的资格和可能都没有!。

  甚至,就在发妻魂归天国的这一刻,在他的泪眼后面,还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从叶阳永恒离去这一天开始,也许他得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解脱和自由,也可能是更深重的孤独和寂寞。

  因为,他在此刻自己女儿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对他的绝望和冷漠。

  而且,他曾经视作自己生命中珍宝般的干儿子郑思远,现在在哪里呢?莫非是已经毅然决然的永远告别了他的生活和情感吗?

  但是,并不仅仅是沈自雄无法得知郑思远此刻的行迹,连郑思远的母亲宋春梅也没有得到儿子的消息,连郑思远在北京的所有朋友和同学老师,谁也没有见到去白云观上香之后的郑思远的影子。

  因为,郑思远离开白云观之后,当天就离开了北京,他回到了鸭绿江边,出现在他的恩师欧阳子贤的面前!

  当欧阳子贤看到郑思远从天而降,突然站在自己眼前时,欧阳一时语塞,双目刹然间已被泪水模糊了!

  郑思远还是深情的拥住了自己的老师,用自己已经成熟的有力的双臂,紧紧拥抱着自己的恩师。

  这一刻,一切语言似乎都无法出口,一切真情都已经不能用说话表达,一切记忆好像都在师生的掌心复活,一切往事都已经瞬间回到了两代人的眉头和目光中。

  在这无言的一刻,曾经一起走过的那些岁月,那些风雨如磐的日日夜夜,都已经被唤醒在两个人共同的心跳声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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