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俺的

  第五十八章 俺的

  风推走了云朵，半月高高的挂在群山之上。皎洁的月光穿过透明的夜，给窗前空地铺上满地霜华。

  被惊醒的老黄狗呆呆地望着空明的天地。婆娑的树影在微风里轻摇，北墙上，一扇明显较高的栅栏窗上还亮着晕晕的橘黄灯火。

  一个声音低低的说：“呃呀，没控制住，怕是吵醒人了？”

  “没事，明儿有人问起来，就说你半夜抽筋了。”另一个人压着嗓子回答到。

  老黄狗歪着耳朵，思考着俩人的言语。

  老黄狗真的很老了，右眼已经浑浊，一身狗毛亦不再有光泽。一天中的多数时候，老狗总是眯着眼睛，一动不动，谁也不知道它在想什么。在李牢头看来，它是在思考狗生。

  “有烟吗？”

  “啊？”

  “想抽了。”

  李健坐起来，从蹬的凌乱的衣服堆里扒出外褂，从兜里摸出那根老鲁卷的旱烟，拿火柴点了，深吸了一口，递给石程虎。

  那个战火蔓延，饥荒遍地，瘟疫肆虐的年代，烟草是每个男人的必需品，且从没听说过，有谁因抽烟患了难挨的疾病。

  石程虎眯着眼睛仔细地品了一口，一股饱含风霜的苦味从舌根直入脏腑。石程虎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咋？侄子给的纸烟抽完了？”

  “嗯，今儿晌午跟老鲁他俩拍话，一摸兜，没烟了，这烟是老鲁卷的，临了的那根俺没抽，这不是给你了吗？”

  油灯的灯芯很久没挑了，昏昏火光已不够照亮全部房间。月亮的光也早已移到墙角。光与影交织在墙上和人的身上。

  石程虎反夹着烟，递了过来：“来一口？”

  老李伸着脑袋嘬了一口，影子里一点幽红惚的明亮了起来。

  **

  猴子和小四刚来这儿的时候，狗正值壮年。每当春暖花开的季候，总忍不住跑出去找铁匠铺和裁缝店的母狗。

  它是最强壮的狗，尽管监狱被揭地张刮去大部分油水，但智慧的狗总能找到吃食。

  智慧的公狗也能得到更多母狗的垂青。

  难得这样的夜晚，风静谧如迷，狗伸了个懒腰，从驾车下爬了出来，悠悠地在空地上踱步。

  突然，狗停了下来，耸了耸鼻子。狗发现那扇窗子似乎更亮了一些。

  **

  “俺怕你又看不清俺。”石程虎说。

  空气里飘着羽毛烧焦的气味，火光映亮了屋顶。

  油灯被打翻了，老石把棉短裤砸了过去，煤油浸在上面，整个烧了起来。灰黑色的纤羽飘荡满屋，那是没被灯油浸到的部分燃烧所至。

  老石夹着烟，两扶着李健的肩膀，慢慢靠近。李牢头以为虎子要吻自己，笑着闭上了眼睛。

  石程虎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呃哦…”

  老石手安抚着李健的脊背，皱皱眉头，似乎觉得不妥，辗转又找了个位置，说：“忍住哦。”

  老石试着用力，越咬越紧，不再管李健呲牙吸气的声音，渐渐尝到血的味道。老李咬着牙，抱着石程虎，越抱越紧，手臂上青筋虬龙状拧在一起，楞是没叫一声，棉布的灰烬落在老李身上，立刻溶在汗水里，又掉在布单上。

  ……

  “从今，你是俺的了，再，不论你换了什么面孔，有这个牙印在…”

  石山匪一字一字的说：

  “你逃不掉。”

  老李低着头没反应没反应…

  还是没反应…

  还是没反应…

  直到石程虎快焦灼了，趴在他肩膀上的老李终于从打着颤的牙齿里挤出一个弱弱的声音：“嗯。”

  火光渐弱，灰烬全然落地。

  狗在空地上转了几圈，又卧到驾车下眯眯了起来。

  石程虎想起当年，一个日影迷离的下午。瓶子在自己肩上，老李给自己洗澡时盯了好一阵的地方，文好一朵梅花后，来不及擦汗，说：“你是俺的了。”

  你是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