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萤火虫的永恒

  第七十九章 萤火虫的永恒

  月亮摇摇晃晃，从云上缓缓落到湖心。当它接触水面时，几圈金色的涟漪荡漾着散开。

  萤火虫在身边起落飞舞，昔年的故事仿若昨天：

  瓶子和他刚到东林山，瘟疫还未爆发，胡刚淼还未路过，这儿不见逼良为娼的官吏，亦无欺男霸女的军阀。所有一切都停在最美好的时候。

  每每夏季的夜晚，东林山间，会有萤火虫茂密地生长，山巅，水涧，到处一片绿莹莹的光彩。老石和瓶子，偶尔还有老孙，或躺在山顶的树下，或流连于山腰的溪水边，无不惊叹于自然的壮丽——水里的萤火虫首尾相接，衔接成几丈长螺旋状游动，似曼妙的水蛇发着粼粼的光，若谪仙子的飘带漂流于池塘青藻；山顶稀疏的几颗松树边，绿色的光点旋转起舞，有时竟能聚成几人高的萤火漩涡。漩涡惚地扶摇而起，虫儿在跳舞，唯发光，唯舞蹈，然又惚地飞散落于草叶，它们暂时休憩，它们摇晃着尾灯向同伴致意，它们必将乘风再起……

  “那一定是极美极美的啊！“老李不由得已被感染。

  老李扶着月亮，探着身子舀湖里的水，两人的倒影于是波动起来。老李拿手心搲了口水，甜丝丝的湖水入口生津。

  老李抹了把胡子上沾的水珠，道：“好甜！”

  虎子也学着老李的样子，一手扶在月亮边缘，一手伸到湖面舀水喝。

  “诶~”

  一条白色的小鱼突然跃出水面，从石程虎的肩头跳过，扎一个水花，不见了踪影。

  “那鱼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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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李笑着打趣。

  石程虎乐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等一下！”

  李健凑近，张大眼睛在老石脸上寻着。

  “咋了？”石程虎问道。

  老李不答话，依然瞪大眼睛瞅莫。

  “咋……”

  “滋溜……”

  冷不丁的，李健往老石嘴上嘬了一口。

  “真好看。”老李坏坏地说。

  …………

  真好看，好看。作者写到这儿的时候，感染了他们的幸福，在图书馆里一直合不拢嘴角。

  …………

  “你看那些萤火虫——”

  石程虎顺着老李的目光望去——

  又回过身子看身后——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萤火虫，都在以一种奇异的节奏起落：垂直缓缓地升起，再缓缓的垂直下落，在水面点起细微的涟漪后又升起。有的升起一丈高，有的只在一扎之间起落。

  虎子跟老李交换了下眼神，预感到会发生什么。

  方圆几里的湖面，因萤火虫的点触下若起风般皱了。

  不，是真的起风，萤火虫们在某个瞬间停止起落，惚地朝一个方向飞去，成千上万个会发光的虫子带起大片凉风，摇曳起湖边的苇丛。

  渐渐风大了起来，风吹，石程虎和李健的衣裤猎猎作响，这是湖风起了。萤火虫的轨迹并未因湖风偏离，无数虫子向湖心汇聚又散开，拖着漂亮的尾迹，仿若无数星星在旋转，虎子和老李置于星璇中心，两双眼睛闪闪地放着光彩。

  “虎啊，它们是听到你说话了吧。”老李张大嘴巴，喃喃道。

  石程虎却是看得痴了，紧紧握住李健的手，怔怔的，绿色的星星映在他眼中，像这几十载的时间空间在旋转回溯，忽又好像抛下了所有过去，那些以为永恒的记忆冰释霜解，从门口玩泥巴的男孩开始，那些“昔年”，“昔日”全都洗净，往昔不复存在。

  “你是谁？”

  石程虎突然问。

  “俺是老李啊，李健！”

  老李？

  ——“俺是牢头李健，你就叫俺老李……吧。”

  老李，李牢头……

  ——“咋了，当俺表弟还能委屈了你？就你这样的，换个人早把你在牢房里意外了。”

  老李，兄弟——？

  ——“那咱俩上辈子一定是很亲密的人，不是兄弟，就是夫妻。”

  老李！

  石程虎想起来了——星星一直转，像时针，像旋转在风里的花瓣。一圈一圈又一圈，却徒劳转不醒一个亮堂的白天。

  有星光有风声就像今夜，可那天没有萤火。石程虎坐在女孩的墓前，李健在他左手后方。

  他在说泉水梨树映山红，月晕萤火与星空。李健一边听一边喝酒。

  可是他哭呀哭呀，哭湿了墓碑，哭醒了梦。

  李健——那时我们便已相识了吗？为何你会闯进我的记忆无声无息？

  头顶萤火依然旋转，恰似那夜星子亮时。

  李健依然是李健，正紧握着他的手不松开，停在湖面的月亮依然亮着明黄色的光，石程虎揉揉脑门，打了个哈欠。

  “困了？回去睡吧，湖上冷，别着凉喽。”

  “老李，”老石望着满天的萤火的星空说，“俺想回东林山看看。”

  老李感到手掌被攥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