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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长夜（九）
范志诚不敢停留，提醒了李健之后，闪身隐匿在砖墙的阴影中。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呼喊声，紧接着号令声、脚步声、及枪栓拉动的声音便从四周传来。
范志诚没穿以往那身蓝色长衫，而是换上了农家的褐襟青衫。
林禾儿的“过门儿”席，他自然少不了忙活，除了调度人手、检查布置，就连摘菜烧锅也赶着帮忙。如此，自是宽松的粗布衣衫更合适。
小范这么忙活，并非人手不足。
席上大盘小盘、菜品花样都是出自林禾儿和夫人之手，“过门儿”宴说起来也有考验女方厨艺的意思。
所以范志诚去得最多的也是厨房。
东河镇虽说地小，然依山傍水，物产不敢说丰饶，但相比于华北他地饿殍遍野的景象，实在是一隅净土。这场“过门儿”席也极为丰盛，卤制的猪脚、腌制的鸡爪已事先备好，几罐老鸭汤在临时搭的地灶上咕咕地冒泡。
宾客到了，待嫁的少女仍在蒸汽萦绕的灶台上忙活。小范没有去院子里与他们喝酒，邻里乡亲他不熟，在一喝酒就满嘴秃噜瓢的兵士们面前，他也放不开，最后就连梅朵儿都从厨房出来，游走在桌间敬酒，他依然待在厨房里。
林禾儿也忙完手里的活计，但照规矩，她今天不能在外人面前露面，就也待在厨房里。狭小的空间只剩俩人时，往往会变得更狭小，范志诚觉得自己像喝醉一样，头脑昏沉思绪纷乱，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当杂乱的祝酒划拳声归于平静，关于林禾儿的种种往事就纷至沓来。
范志诚孤单的靠在一颗矮树上，脑子里女孩的笑既清晰又模糊，夜风很冷，他醉得很彻底。
于是看到小四儿和林禾儿挽着手往回走，他便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小范随身带着枪。
此刻弹夹里只剩一颗子弹了，小范也重新变回那个精明伶俐的小范。
范志诚在感情上是实打实的废柴，却不代表他是个废物。
在李健和石程虎还不明所以的时候，一道道人影已在小范脑海里飞快闪过，会是谁呢？谁会这么做？
这明显是一场针对李川的行动，小范比老李更快得出了结论，川子得罪过的人不在少数，可小范思来想去，竟猜不到会有谁有这样的动机和条件。
脚步声与吆喊声渐渐走远，范志诚再次逃离追捕者的视线。
接下来去哪儿？
小范藏的地方刚好是一个视觉盲区，但也只是一时安全。在一个领头的大汉带领下，不管小范摆脱追兵多少次，总会再次被黏上。
范志诚不由得更担心林禾儿起来。
林禾儿，林禾儿，一想起林禾儿，思绪又纷乱了。
小范迫使自己清醒起来，确定周围安全后，便贴着墙根往巷子外跑。街上枪声嘈杂，他不能确定川子那边有没有交火，此时最好的办法是躲起来，等一切结束再做计较，部分是因为理智，部分基于对李川的信任，那个男人总能一次次在绝境中化险为夷。
嘈杂声又在身后响起，追兵已经折返，范志诚不由得加快脚步。
小范终于跑出巷口，却眼前一黑，猛然撞在一堵魁梧的身影上。
“娘希匹！小子还跑啊？！”
大汉对倒地的小范恶狠狠地骂到。
“他丫绑起来！”
小范晕的并不长，当他醒来，发现嘈杂的脚步声和枪声已在头顶。
“这是范斋言的儿子，是吧？”
他认识我？
小范眯开一只眼，发现那人在对身边另一个汉子说话，小范分不清哪个是追捕自己的人。
“那小子醒了。”
“诶，你叫范……”
“范志诚。”另一个人提醒他。
“范志诚，说，李川在什么地方？”
小范不说话。
“嘿你小子，别不识抬举，要不是你爹求过请，老子早一枪崩了你了。”
小范记得小禾苗爱吃糖葫芦，跟茴香一样，后来茴香不喜欢吃糖葫芦了，小禾苗依然钟爱。
记得有一次小范去县城送信，怎么也找不到糖葫芦，最终只带些果脯蜜饯回来。小禾苗开心地拿去跟茴香分吃了，小范自己却难过了一整天。
“他是范斋言的儿子吧？别认错喽。”
范斋言？范志诚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一阵恶心。
“李川在哪儿？”
一个汉子蹲下来，拍了拍小范的脸。
问话的人似是没了耐心，突然抄起一只步枪，拿枪托狠狠地砸小范的脑袋。
小范认识川子的时候，川子还是一个营长，那时还没有茴香。小范仔细想想，除了在一块很长时间外，俩人似乎并没有很多交心交命的时候，也许这不怪李川，是他自己过于【ẅẅẅ.㊈㊈㊅㊈ẊṦ.COM 】言情小说网：ẉẇẉ.♋♋xs.cc孤僻。但想想也只有跟李川在一起时，小范才不会觉得拘束和别扭，相反，李川身上自信稳重的气质时刻感染着他，有时候小范真的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果敢、坚定，无所畏惧。
“娘希匹！”那人丢下枪，明白了这是个死不开口的人。
小范忽然从地上蹿了起来，一把抄起地上的枪。
砰！砰！砰！
“老张！老张！”
老张躺在另一个人怀里。
“我……我…”老张想说什么，一张嘴，咳出一口血沫子。
“你说，俺听着呢！”
“枕头里…里面…罐头……”
汉子紧紧抱着老张，红了眼睛。
小范的尸体静静地躺在一旁。
半晌，汉子将老张轻轻放在地上，突然青筋暴起，死死抓住一个绿衣兵的衣领，大吼：“谁他娘绑的绳子？！”
（塑造一个有灵魂的人物真的很难，就怕一不小心写出一个毫无生气的人。记得《龙族3》里有一幕：路明非离开情人旅馆时，老板娘对他落寞的背影鞠躬说了句类似于“请多保重”的话。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当时就让人觉得，这个人物活了。类似的还有《三体》里的章北海，《一句顶一万句》的老汪，《王者荣耀》背景故事的百里守约，《水浒传》的李逵及《霍乱时期的爱情》中的医生都是及其鲜活的人物。作者深深感到自身在人物刻画方面的不足之处，希望读者给予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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