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一湖星海

  第一百九十章 一湖星海

  雪融化得差不多了，山路上尽是泥水。

  石程虎脚步稳健，并不受泥泞的山路困扰。山间景物一件件一桩桩被他抛在身后。山檐处露出一角粉橙色的夕阳。

  下山后，天完全黑了，石程虎没有任何休憩，他大步流星，一刻不停，东林山在他背后愈行愈远，最终化为一个纯黑的剪影。

  石程虎已经一天未进饮食。李健看不清他的脸色，也许那是木然，也许是悲伤。李健也无法劝他停止脚步，如果他停止了行走，怕是会轰然倒地——更莫说老李只是个影子，他发出的声音只能自己听到，好几次他伸出手去触碰石程虎，石程虎穿过他的身体，毫无察觉。

  石程虎回到东林山时，尸体已经被认领得差不多了。

  女人们领回自己的丈夫，老人们带回自己的儿子。亦有少数无人认领的遗体，他们孑立一身，好兄弟也已战死，他们会被埋在一起，建一个大坟。

  面对平安归来心急如焚的石程虎，他们或漠然，或愤恨，或欣喜。但没人跟他说话。老石没有管那些形色的目光，径直走去义堂。

  一进门，隐隐的抽泣便传入耳膜。石程虎顿了顿脚步，缓慢走进屋子。

  一张草席摆在中央，草席上盖着另一张草席，两个草席之间，是孙林海的尸体。

  “虎子，嫂子不怪你，你是咱东林山的恩人，老孙该去救你。他为了兄弟而死，死得其所。”带白布头巾的女人抽泣着说。

  石程虎没有答话也没有道歉，他径直跪在草席前。老李想他是要磕头的，但石程虎没有磕头，他跪了一会儿，起来，转身就要走。

  “虎爷！”一个山匪追上来，“寨子里还得您主持大局啊！”

  石程虎愣了愣，并没有因为被叫“虎爷”而生气。

  “散了吧。”

  老石莫名其妙地说。

  “照顾好嫂子。”

  ……

  (一个贴心小注释：李健是再次回到东林山后，才得知孙林海是个女娃。石程虎很遵守约定，保密做得很好，所以此前老李一直以为孙林海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还为此小小吃醋。文中“嫂子”是老李想象中孙林海的夫人。)

  ……

  骤然一阵大风来。

  莽地里枯草乱舞，细尘扑面而来，令人不得不眯起眼睛。石程虎脚下步子似有艰难，他倾着身子，举起袖子遮着眼。他的脚步不曾停下，也许除了死，没有什么能让他停止行走。

  风来得快去得快，风停，老李张开眼，一片大湖赫然在前！

  李健认得这湖，这是梅平儿和石程虎相识的那片湖，也是他和虎子乘着月亮看萤火虫的湖。

  湖里倒映着星星，像另一个天空。

  石程虎已经开始奔跑，他飞奔向那湖。李健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跑得那么快，待他去追时，石程虎已经趟进水里。老李心想不妙，赶忙跟上，慌张间脚下被水草绊了下，丢了只鞋子。

  等老李追上时，湖水已没过石程虎腰间，老石毫不犹豫，一个猛子扎下去，李健伸手去抓，抓了个空。

  老李也一个猛子钻进水里，湖水被趟得浑浊，又是夜晚，根本找不到人在哪儿，明明人就在眼前扎下去的，却怎么也找不到。

  摸了很久后，老李憋不住了，浮出脑袋大口喘气，突然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体浮在水上，被天上星和水底星包裹着。石程虎在灿灿星海中一动不动，只有几不可察眨动的眼睛，说明他还活着。

  …………

  “少爷，这是？”魏往年看了眼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李健，小心翼翼微声问。

  丁霜耸耸肩膀：“不知道。”

  “还记得山田医生吗？那个日本老头。”丁霜突然没来由地说。

  “记得。”

  山田医生算少爷的老师，也是个古怪的老头，大老远从日本跑来中国，随意找个部队就赖着当军医。山田医生医术神奇，简单的药草在他手中就能成为治病良方，但脾气出奇的差，稍有不对就操着一口别扭的华北方言骂得人狗血淋头，谁的面子都不给。连丁霜和老魏自己都受过气。偏偏被骂的人还不敢反驳——一部分是对救死扶伤者的尊敬，一部分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落去他的手中。

  山田医生已经死了。

  一次打仗，他跑去前线给伤员急救，嘴里正骂着脏话，一颗流弹落下，把他跟伤员一起炸得稀碎。

  “我跟他学医术时，偶然从他的藏书里看到过一个叫催眠术的东西，便缠着他要学。”

  “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给人心理暗示的把戏，山田老头也不会，俺只好自己看书琢磨。这次就【ẅẅẅ.㊈㊈㊅㊈ẊṦ.COM 】言情小说网：ẉẇẉ.♋♋xs.cc给李健用了。”

  “那，他这是？”

  “不知道。”少爷抿了口茶，“反正是失败了。”

  “啊？”

  “本来就没把握喽，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为了能成，还给他用了药——那些粉末有至幻作用，但不是用来喝的，倒进水里，挥发到空气里，就能起作用，虽然剂量小，对常人没啥影响，但这个老李精神不对头，肯定得着道。”丁霜摇摇头，“可是现在，虽然他似乎进了某种状态，但我并不能给他任何暗示，什么都干涉不了。”

  （的确考试了，但只考了一科，而且那是俩星期前的事了。所以这些天一直在偷懒耍滑——没人催更的烦恼。

  但是这章稍长倒不是为了补偿啥，是怕分开来会读起来不舒服。

  端午节一定更新，不更新鸡鸡短一半。）作者筱小提醒：关注言情小说[www.9969xs.com]公众号“9969小说”，微信内同步阅读《绞刑架下》所有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