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风很慢很慢

  第一百九十二章 风很慢很慢

  微微的鼾声，徐徐缓缓从石程虎口鼻发出，他的眉间稍稍凸起，似郁结，又似放松，老李拿不准那是什么，但总归不是日常见到的川字纹。

  虎子，你在想着什么？

  鼾声悠悠绵绵，李健听不懂。

  某时间，李健甚至觉得这鼾声像极了他内心的叹息，平静、悠长、了无尽头、无可奈何。

  轻轻抚过石程虎的眉间，老李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手指却依然像空气穿过。

  鼾声依旧，湖为床天为被，虎子睡得安稳。

  突然，一个隐隐的念头再次出现在李健心头：

  他还是死了的好！

  他应该死，他该死，死在刑讯室里，受尽酷刑，遍体鳞伤，再堂堂正正地死掉。

  他不该看到东林山寨的凄惨模样。那里的人不再视他为仗义善良的虎爷，他已经是个罪人。他曾经和一个女孩一起，救活了整个山寨的人，此刻却又因为他，因他一个，他让他们妻子死散，父儿别离。

  他失去的，也许是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老李迷惘地看着石程虎，这个躺在湖面均匀呼吸的人，他想好好抱着他，紧紧抱着他，直到感受到彼此的骨骼，直到肋骨破裂插入心脏。

  风又起。湖面却平如镜子。

  风带着虎子经过湖心，李健踩着水默默跟着。他们曾一起坐着月亮来这里看萤火虫，那夜萤火虫亮得堪比星星，照得湖水通亮。它们围着月亮起舞、盘旋，如风如火，风过芦苇是它们的歌声，曳尾荧光是它们的裙带。老李和虎子看得痴了，金色的月光打湿了他俩的衣裳。

  今夜没有萤火虫，没有月亮，满湖的星星静静眨着眼睛。

  星星中间躺着一个睡着的人。

  风带他去往湖的彼岸。

  这是最冰冷的摇篮，也是最温暖的襁褓。

  湖岸很远很远，风很慢很慢。

  一个人的悔恨有多久？一个人的悲伤有多长？

  风很慢很慢。

  湖岸依稀可见，却似永不会到达。

  石程虎静静漂着，他的胡子眉毛结了层薄薄的霜，老李擦不掉这些霜，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把虎子的胡须染得花白。

  “有一天你不光胡子白、头发白、连……”

  “啥？”

  ……

  “那咱俩一起变白。”

  想到往事，老李不自觉嘴角扬着笑，可是他满脸悲伤未洗，再笑不出曾让猴子那小子动心的样子。

  “一起变白，一起变白。”老李小声嘟囔着，像个委屈的孩子。

  风依旧很慢很慢。

  可李健再看湖岸时，湖岸赫然已在近前！

  李健看看湖岸，又看看熟睡的虎子，突然惶恐起来。他下意识觉得，石程虎上了岸，他就不再属于自己！

  怎么办？

  怎么办？！

  很久以来，李健从来没有这么惊慌失措。他脑袋剧烈地疼痛起来，他张大嘴巴低吼，手握拳头不停锤脑门、锤胸口，继而剧烈咳嗽起来。

  石程虎依然睡得安详，他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风仍然很慢，湖岸却越来越近。

  终于，石程虎的脑袋触到细小的碎石，一阵波浪把他搁浅在岸上。

  石程虎并没有醒来。

  东方渐渐亮了，露出一抹鱼肚白。

  （原来星期二过了12点就是星期三，傻逼王筱。）作者筱小提醒：关注言情小说[www.9969xs.com]公众号“9969小说”，微信内同步阅读《绞刑架下》所有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