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洋洋给安排了一家豪华的酒店，把冬子和冬梅也都叫来作陪，因为是我值班不能去，所以我也得以在医院小憩那么一会。
吃完饭洋洋回来把经过说了一遍，吃饭的时候没人喝酒，只是吃菜喝饮料，差不多的时候冬子每人给了一个红包，说老爷子晚上有事不能亲自过来，略表心意，众人客套了一番还是把红包手下了，我听着非常满意。
……他们去吃饭的时候强子接来了长龙的姐姐和姐夫，也不知道这傻小子怎么和他姐姐说的，他姐姐看见长龙就开始哭，长龙也哭，孟欣和强子也是眼含泪水，他们的哭相把亮亮吓呆了，蜷缩在他爸爸的怀里不敢看任何人，弄得整个病房都悲戚戚的。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瞪了一眼强子也怒视了一眼孟欣。
只是一个简单的止血手术，你们这是干嘛？
他们听了勉强的掩饰了一下，还是让我气愤难平。
如果你们都这样的话，那这个手术就不做了。
他们是看出我真的生气了，特别是亮亮，看见我生气马上从他爸爸的床上下来，走到我的跟前，拉住了我的衣襟，抬起小脑袋愣愣的望着我，那眼睛里闪烁的纯真让我悲起怜悯，忍不住拉住了他的小手。
乖，吃饭了吗？
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那熟悉的动作那熟悉的表情。
好宝，咱俩吃饭去。说着我回头告诉护士，你去带他到律师那儿签字。律师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亮亮拽着我的手，窸窣着小跑才能跟上我的脚步，走到楼梯那儿我才感觉到马上停下来要抱他。
爸爸，你累了，我自己走。
我已经哈下的腰忍不住蹲了下来，端详着他，狠狠的亲了他一口，他看出了我脸上欣慰的笑容，也狠狠的亲了我一口，我的臂膀就象秋千一样把他荡了起来。
亮亮虽然在幼儿园吃了晚饭，可每天回来他都喜欢和我们再吃一点，他更喜欢去我们的食堂，每次去的时候，那些叔叔阿姨都喊他帅哥，他听了会装出不好意思，可他心里啊特别喜欢人家那么叫他。
我们俩自顾自的来到食堂，故意不去叫强子，打菜的阿姨看见亮亮，还特意给他拿了一个鸡大腿，亮亮举在手里就像奥运的火炬。
我们刚坐下，强子就风风火火的进来了，我看见他寻觅我们的眼光，装着没看见，可亮亮也看见了，马上张着小嘴喊了起来。
呵呵，咋没带我的呢？我都饿的前腔贴后腔了。强子厚着脸皮问我，我还是没搭理他。
叔叔，叔叔，你吃什么我去给你买。说着还把鸡大腿塞到了强子的嘴里，强子也不客气，伸手拿过来就吃。
好、好，你爸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嗯，亮亮答应着就扭动着小屁股下了餐椅。
爸爸，卡呢？那乖模样啊，让我还能绷着脸吗，再说还有很多同事在这里吃饭呢，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是大了，一天比一天强了。
是啊，比狗有用了。
你说啥呢？
强子听出了我对他形容的不满意，马上讪讪得的说：比我强了，比我强了了还不行吗。
亮亮听了根本就没听明白，只是看见我笑他也跟着我笑，接过我手里的饭卡就跑了。
你还傻笑什么，还不快去。
哦。强子马上把他啃了一半的鸡腿扔到我的碗里也跟着跑了过去。
……
你来回开的也太快了吧。
不快，高速上车少，我一路警灯，超车的时候都给我让路，呵呵，要不是他奶奶耽搁了一会，我还能早回来一会。
以后开车不能这么毛。
呵呵，你放心吧。
一会你带他回去睡觉，这个手术很简单，也快，做完了我回去换你，你再过来。
我说的很真诚，这样的真诚往往总是让患者和患者的家属感动，更何况是强子呢。
……
怎么的，不自己上来还得我们抬你啊。
呵呵，哪头猪不是被你们拽上去的。
哟，你还真以为猪肉涨价了你把自己往上贴啊。
哈哈哈……，跟我进来的手术室的护士还有屋里的人听见我和长龙这样的调侃都笑了，就连他那泪眼滂沱的姐姐也都笑了。
说话间长龙已经被推了出去，我也跟着走到门口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孟欣说，不用去手术室门口，你们去吃点饭，我们很快就会完事，那是我能给他们的最大鼓励。
……
我进手术室的时候长龙已经消毒完了，闭着眼睛躺在那儿，老于还有麻醉师在那里聊着什么。
我换好了手术衣走到他的跟前，俯下头照他的脸吹了一口气，吓得他一个机灵。
想什么呢？
他睁开眼睛看着我苦笑了一下。
唉，我就感觉我还不如一头猪呢。
是啊，一头猪二三百斤呢。
呵呵，他不得不又笑了。
我站在他的头前把手伸到他的脖子下，给他捏了捏后脖颈，又揉了揉他的太阳穴，这样让他更放松，麻醉的效果也就更好，还有这样让他能体会到我对他的关心，这样的人也最需要我这样的心理抚慰，那也算是一种融融的兄弟情义。
放松点，这个手术就是喉咙那里有点难受，不过给你麻醉后你什么也感觉不到。
嗯，反正我都这样了，你愿意割哪儿块就割哪儿块吧。
我过去和老于点了点头，老于也停下了和麻醉师的聊天，开始吧。
腔镜手术我只是观摩了两次，还没有实地操作过，看着老于走到了那里我的眼睛也紧张的盯上了显示器，手把着长龙的脑袋，配合着护士让他放松咬紧牙垫。
……
你过来看看。听见老于叫我，我头一次感觉有些紧张，就是第一次给人家做阑尾炎手术的时候稍微有过一点紧张，可那点紧张马上就被兴奋点掩盖过去了，这次真的不同，还没坐下我就感觉手心里已经湿漉漉的。
注意观察。老于的话严谨严厉，我不得不集中百分百的注意力。
你仔细观察贲门附近。
原来长龙的静脉曲张至少有六七处。
老于又换过来撤出胃镜，看了我一眼说不用硬化剂了，先注射组织胶完了再套扎吧。
这就是他手术临床中的医嘱，无需我的回应。
你仔细看着。
嗯。
先选好靶点……他一面操作着也给我讲解着。
要自下而上的注射，不要在同一平面上注射，还有注射的时候一定要准确利落，不要刺破曲张的静脉。
嗯。
来我注射完毕你们马上注射1ml盐水。
他注射了几个靶位之后我们换了一下注射器。我努力的镇定着控制好我的手指。
不错，非常好，检查一下注射部位，冲洗一下，好，非常好，准备套扎。
说着按了六连发套扎器再次麻利的入镜。
你再看看。
看见了红色的部分了吗。
嗯。
那是已经吸满了曲张的部分。
嗯。
老于又换过去，吸了一口气，一个小动作，橡胶圈已经稳稳地套扎在了上面。
来，你来。
我闭了一下眼睛，换了一口气，坐了下去。
对准。
我听着老于的命令。
往左一点、一点，好。
抽吸。
好。
用力拽引线，好，好，你小子的手感非常的好。
停止吸引，慢慢的注气，慢慢的……，好。
看见了吧，扎上的地方就和一个息肉似地。
嗯。
好，休息一下。
听了老于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浑身大汗淋漓，好像后背上的汗水流到了脚后跟那里，手里也是一把的水。
喝点水吧。
嗯，我满眼都是无尽的感激。
这小子天生就是一个动刀的材料。麻醉师也在那里夸奖着我。
没看谁带出来的。老于那个自负啊，骄傲的也辉映着我。
呵呵，给自己留一手吧，要不哪天你被虎给吃了。
我们听了都楞了一下，又不禁的都笑了起来。
哪能呢，我师父永远是我师父。我红着脸又出了一身汗。
沿着那根粗的四周结扎，免得吸引糜烂溃疡的表面，还有一定控制好负压，避免负压过大造成出血。
嗯。
那我们继续。
说着我又坐到了那里，那是什么样的信任，是他给我的博大恩德。
老于又指点了我一次，后面结扎的五个点他几乎没有再说什么，但是我能感觉他骄傲自豪的目光，就像这无影灯的光冕，让我的视野蓬荜生辉。
好，好。退出胃镜的同时老于拍着手掌，我真想过去给他一个拥抱，也想痛快的大哭一场，寒窗苦读的艰辛被压抑的青春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言情小说网：www.♋➏➒xs.cc） 可我竭力的抑制住我激动的情绪，帮着护士拿下长龙的牙垫和嘴下的托盘，慢慢的把他的身子反转过来。
我说小杨，今晚你不好好安排你师父啊。
安排，安排，我战友们都准备好了。
你不是刚吃完还吃什么吃啊，属猪的啊。老于戏谑着麻醉师。
这么漂亮的手术你不想喝一杯啊。
嗯，也是啊。老于似乎也有了那兴致，兴奋的看了我一眼。
我值班啊，再说他刚刚……。
没事，我叫小张过来。
得，师父，你叫还不如我自己叫呢，要不得罪人的都是我了。
呵呵呵，都知道老于偏心眼子。
哈哈哈……。
是啊，小张和我私下关系再好，这个时候手术完了让人家来替我值班，还是我自己叫的好，本来他就妒忌，我再不大度点，真的就彻底把他得罪了。
……
老于他们先出去了，我和护士把长龙的嘴角那擦洗干净之后，才把他推了出去，本来不需要全麻，可我担心长龙在术中的精神情绪，和老于商量了还是给他全麻，只是没想到手术进行的这么顺利，前后才两个多小时就完成了，还不到晚上九点，怪不得他们要出去喝一点呢。
手术室外那些紧张期盼的眼睛啊象聚集的干柴烈火，看见我们把长龙推出来，马上就围了上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几个他的战友。
进了病房我拍了拍长龙的脸蛋，喂喂喂的喊了他几声，他还在麻醉的朦胧里答应了一下，我交代了值班的护士，又给小张打了电话，这时候老于他们已经在办公室等半天了。
我简单的和洋洋说了，麻烦你还得给找个馆子，洋洋不满的说我你说什么呢，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就是吃顿饭吗。
强子听了也巴结的说谢谢你兄弟，洋洋听了更是不屑一顾，cao，我可不是为你，是看我大哥的面子。
呵呵，好，是我的面子。
冬子听了赶忙去请老于他们下去坐车。
哈哈，我说的是杨大哥，还真有不要脸的。洋洋对着冬子的背影发出了感叹。
……
哥，我不去了。
听见强子这么说我也不好勉强，我知道他还得安排长龙的姐姐姐夫们休息的地方。
Cao，你凭什么不去啊，这不都是为了你啊。
洋洋不愿意了。
兄弟，我那面还有人……。
有什么，你白折腾我一夜了，那帮小子也不用你招呼啊。
那我去告诉一声。说着强子转身跑了过去。
再看见他下来的时候他还抱着亮亮。
天啊，我光顾着自己的骄傲了，怎么忘了我这宝贝儿子。
你咋没睡觉呢。
我等你回去一起睡。
真是我的好儿子。我愧疚的把他接过来，狠狠的亲了又亲。
……
这顿饭在洋洋的授意下，冬子和强子轮番的对老于和麻醉师进行攻击，把老于喝的舌头都老长老长的了，越喝他越高兴，时不时的把手拍在我的肩膀上就象拍着他儿子那样的欣慰，最后发起冲锋的是冬梅，唉，我是不服不行啊，非得看见老于里倒歪斜的他们才肯罢手。
……
回医院的时候强子还要了几个菜，那是给值班大夫和护士的，当然也有孟欣他们的，喝了这么多他还能想着，可见他心里……，我刚要瞎想起来，马上自我的安慰起自己，这本无可厚非。
谢了小张，让他回去他看见我怀里熟睡的亮亮说什么也不回去，非得撵我回去，谢了。
病房里昏暗的灯光下都是疲惫的眼神，我把亮亮递给孟欣，到床头又拍了拍长龙的脸。
喂喂，醒醒。
嗯？嗯？
知道我是谁不？
知道。
我是谁啊？
屠、屠夫。
屋里不知道谁听了还笑出声来，我也忍不住笑了。
长龙还在那麻醉意识里，不过已经清醒多了。
告诉我哪儿难受？
嗯？嗯？他又睡了过去。
没事了，已经半夜了，你们也都放心休息吧，该回去的就回去，这里也用不着这么多人，人都了空气也不好。
有几个战友抢着安排长龙他姐姐姐夫去家里休息，可他们说什么也不去，非要在这里陪护长龙一宿，这也是应该的，那么孟欣就跟我们走吧。
谢了冬子和冬梅，末了，洋洋却来劲了，耗着强子说什么也不让他走，今晚非得和他喝个通宵，把强子折磨的脸上一会红一会白的。
孟欣当然得去我那里了，我想接过他抱着的亮亮，可他却说，你喝酒了，还是我抱着吧，难免我心里有些不快。
……
我和亮亮睡沙发床，你俩占地儿大睡大床吧。孟欣很自然的说着。
强子没管那套，脱了衣服就进了被窝，等我打洗脚水进来他已经鼾声如雷，他是太累了，昨夜没有睡觉，今天又跑了那么远的路，晚上也没少喝，如果不是这个年龄，真是熬不住啊，可心疼也不能表露出来，孟欣在这儿啊。
这档口亮亮醒了。
看见孟欣给他脱衣服，马上冲着我说，爸爸我饿了。
是啊，都大半夜了，刚才在饭店他没吃什么就睡着了，这时候肯定饿了。
乖，喝点牛奶吧。
我不想和牛奶，我想吃饭。
吃什么吃，喝点牛奶得了。没等我说孟欣有点生气的呵斥气亮亮来。
不么，我不喝牛奶。
好好好，不喝牛奶，爸爸给你热粥好吗，再给你启开一盒午餐肉怎么样。
嗯。
杨大哥，别麻烦了，你都累一天了。
呵呵，我拍了拍孟欣的肩膀。
这儿和家一样，不用客气。我知道孟欣是怕给我添麻烦，但是我看不惯他和亮亮的那个态度。
那你快歇着吧，我去热。
嗯，把孩子给我。
说着我把亮亮抱了过来，唉，孟欣哪里知道啊，就是我再乏再累，只要怀里有这个精灵的天使，什么琐碎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爸爸，我要和你们睡。
好，好，那你得让叔叔往里面点。说着我把他放到了床上。
亮亮马上去往里推强子，呵呵，强子睡的那个实，他怎么能推得动，累的呼哧呼哧的强子连点反应都没有，气得他伸出小脚照着强子的屁股踢了一下，踢完了，害怕强子醒过来，马上从床上蹦到我的怀里，胆突突的回头看着强子醒来没有。
呵呵呵，真是笑死我了。
……
杨大哥……。
嗯？
有点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什么事啊？
我在厕所听那个替你值班的大夫和另一个大夫唠嗑。
怎么了。
他们说好像这个手术做不做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还说什么了。
他们说劳民伤财增加患者的负担，还……。
还什么？我听着听着突然燃起一股怒火，原来小子虚伪的笑容背后已经对我的成见这么深了。
他们说、说……。
说什么啊？我忍不住坐了起来。
他们说你就是为了拿病人练技术。
我听了简直肺子都快气爆炸了，可瞬间我就安定了下来。
你相信吗？
我当然不信了，就是对那个大夫来气。
嗯。
我们都陷入了沉默，孟欣和长龙的姐姐他们说了吗，不能，再说这个手术的意义真的不大，因为长龙的肝脏已经破败不堪，我只是想止住他的静脉出血，想让他、让他最后能抽点烟，再喝上点酒，是想让他少一些的遗憾，可这话我怎么说，和谁说，和强子吗，不能，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但愿，但愿，长龙能体知我的用心良苦吧。
睡吧，睡吧……天将明月照我心我怎将雾霾溺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