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选择伴侣，但无法选择父母。
假若君初放弃我，我也能够理解，洛程在回来的路上想着。洛程雇了个搬家公司，准备把租的房里的东西搬到父亲那边去，远是远了些，但也无法，早晨起早些好了。
廖金兰已经出院，本来也不是什么病，只是一时激动，血压上升导致昏厥。廖金兰以为说服了君初。君初这几天不是陪着自己，就是一个人在阁楼弄胶片，也丝毫不提洛程。
君初只是说，“我会听母亲的话。母亲总不会害我，母亲只是为我好。”
廖金兰满意地笑了，在心里顽固的认为是洛程带坏君初的，只要不见洛程，那么君初就不会喜欢男人。“不要再跟那个洛程见面了。”
君初跟母亲一同出去，同行的还有刘程。廖金兰今日要到玉佛寺里烧香，到了寺庙后君初要带刘程去绣房里见工。
光绪时期普陀山慧根法师至缅甸开山取玉时雕琢了五尊玉佛，玉佛寺因而得名。玉佛寺在市区内，所以也不远，那些三皈居士，接踵而至。院内香烟弥漫，福烛高照。仿若都市风光中一朵安静的莲花，颇有大隐隐于市的别致韵味。
刘程跟君初下山，下午一点，太阳隐约，阴霾的天气让人觉得呼吸沉重。刘程很想跟君初说点什么，又提不起话题，只得低头走在他后面。
君初帮刘程叫了一辆黄包车，给了刘程一叠钱，“你就说到虹口绣房，下车找李老板。我有事不能同你去了，回来的时候就说到霞飞路刘宅。别人会知道的。不要跟我母亲多说半句，记住。”
刘程点点头，茫然地上了那辆黄包车。
君初上了另外一辆车，发了疯的催人家，“快点啊！我赶时间，好好百货公司，快点快点！”
那司机很想发作，但看在钱的份上，忍着压低声音，“先生，我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
好好百货公司到了，君初按着电梯，没反应。抓紧时间！必须要在刘程到家前回去，否则见洛程的机会就更紧张了。
等了很久，电梯也没有下来，旁边一个人拍拍君初的肩膀，“先生，你看那块牌。”
君初差点晕过去，一块这么大的牌子竖立在旁边都没看见，上面写着“电梯检修，多有不便，请您见谅”，怪不得人们常说恋爱中的人眼睛里只有对方。
打了电话上去，没有人接听，台长在召集播音员、记者、导播开会，外面走廊的那部电话零零零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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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爬楼梯了，君初的眼都花了，终于念起那位电梯小姐的好处来，玉手一按，不一会儿就到了。
胖壮的君初气喘吁吁地跑到楼顶，顾不上问人家借水喝，问着警卫，“王……王……洛程……我……”
警卫说道，“哦，洛程先生啊，这几天休假，说是家里出了些事情。”
君初脑子一片空白，问道，“他家的地址你有吗？”
“没有，这要等台长他们开完会了再问问看别人谁知道。”警卫说道。
君初蹲在地上喘气，看着那个会议室，好几次有冲进去的冲动。等了许久，李万鼎跟着一帮人说说笑笑走出来。
君初说明来意，李万鼎看着他，似乎不像坏人，说起来又头头是道，地址抄在纸上给他拿了去。
君初感激地鞠了一躬，“谢谢你，李先生！”
转身疯了似的几乎要滚下楼梯去，胡茬警卫刚想叫住他说，电梯刚修好了，你不用走楼梯了。
洛程的搬家工人终于把一切东西都弄妥当，小的对象由洛程自己摆放。房子是大的，少了些东西，也多了些东西。
以前这个家总是热闹，米雯的话并不少，唠叨这个，抱怨那个。父亲王富裕有些宠溺的意味，每次都附和着。但王富裕正式发表意见的时候，米雯就会认真地听。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洛程叹息一声，忘不了米雯那惨状。顺带着想起吴美娜的事情是米雯抖出来的，现在两人在阴间应该又得争斗一番了。
而自己的母亲，早早的去世了，看不到这些争斗。
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争斗，为了名利，为了让自己更快乐，可谁知道快乐到底是什么东西！爱情快乐么？如果快乐，为什么自己又要在这里独自发呆，去想一个没有多大希望的结局？洛程在君初背着他母亲送去医院的那一刻就看到了一丝犹豫，心是疼的。
君初按着门铃，洛程正对着天花板发呆，吓了一跳。
“谁呢？”洛程嘟囔着，难道是搬家公司又回来要赏钱来了？
从猫眼往外看，君初。
洛程开了门，君初第一声就是，“对不起。”
洛程扑在他怀里，这几天的恐惧、思念、埋怨全部都扑过去。关上门，君初不由分说地吻着,“你这个小胖子，搬家了电话也不给我打，我想你想得都要死掉了！”
洛程叹息一声，“你母亲不是不能接受我们在一起吗？”
“我来这里就是要告诉你，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来，我们还年轻，相信我，我会一点点说服她，别生气了好吗？”
洛程点点头，“这几天我家里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对了，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君初打量了下四周，有搬过家的痕迹，“伯父跟你姨娘呢？”
洛程的眼圈又红了，“姨娘怀孕，生了个怪胎，抱着那怪胎自杀了。父亲觉得伤心，自己搬回去了。这里都是回忆，不停地提醒他以前发生过什么，他哪里还呆得下去。换了是我死了，你也是一样。”
君初拿手指堵住他的嘴，“不许你瞎说。”也陪着感慨了一番。
“你说我们私奔好不好？我不想待在上海了，真厌倦，我想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两个人开开心心地生活。”洛程突然说道。
君初摇头，“不行的亲爱的，我们要努力说服我母亲，我们要在这里住在一起孝敬老人，你是这么可爱，这么懂事，我相信你能懂得我的意思。”
洛程点点头，见到君初，哀愁的情绪减淡了很多，拉着君初的手，看这看那，又翻出小时候的照片给君初看。
小时候的洛程，剃了个光头，笑得灿烂，背景是灰色，雾蒙蒙的天气。然后慢慢长大。还有学生时代的那些合影，君初一眼就能认出洛程，在他眼里，洛程是如此与众不同。
洛程坐在自己身边，真实的，这几天想念的情绪就在心中压抑着。沙发宽大柔软，洛程与君初不再被衣服阻隔，衣服在沙发下无序地扔了一地。
比起第一次的紧张生涩，洛程体会到了君初的力量，那些原始的冲动转换成一次又一次的冲撞。白天做爱，晚上失眠，不停怀念怀念，怀念现在，还没有失去，就已经舍不得。洛程闭着眼睛回应着君初。
从进入那一刻起，君初已经决定一定洛程在一起，至于以后的事情，慢慢努力。自己心爱的人，他的身体，他的灵魂，现在全部都属于自己，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妙的？
但他得走了，来不及吃洛程做的晚餐。
洛程从洗手间里穿好衣服出来，君初已经穿戴整齐，抱了洛程，“对不起，我得先走，老太太马上要回来了。”
洛程点头，“我会等你。”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君初吻了吻洛程的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