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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程在即将睡着的时候迷糊中觉得外面有人敲门，可能是风，迷迷糊糊翻身躺下，今天晚上这么大的风，明天定要戴手套了吧。
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洛程想着，这么晚了，还能有谁？把头埋在被子里，呼吸温暖的空气，外面的世界懒得管他，有什么比冬天窝在被子里睡觉更舒服的事情呢？
敲门声消失了，洛程在梦中露出微笑，他梦见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街头巷尾都是美食，在一栋大楼的拐角处遇见了君初，他对着他招手，洛程跑过去想邀请他一起吃点什么，他一回头，脸却变了，左手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剪刀，右手是一叠胶片，恶狠狠地朝洛程追过来。洛程拔腿就跑，路边的行人纷纷躲闪。洛程跑不了多远，被捉住了，君初的脸孔扭曲到变形，抽出剪刀对准洛程的心脏刺去。
洛程突然坐起来，大汗淋漓。口渴，摸索着去找灯的开关，一只脚踩在拖鞋里，另一只拖鞋找不着了，脚尖在地上试探了好一会儿，就直接踩在地板上了。
电灯的绳子在门口，洛程平时半夜起床的时候在空中凌空一抓就能抓住，今天却不一样，绳子仿佛消失了一般。
借着外面依稀的灯光往前凑了凑，应该就在这里了。
洛程抓住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有血有肉的手，肉却是冰冷的，指甲上涂的是大红的蔻丹。洛程尖叫一声，吴美娜的脸就在自己眼前，闻得到消毒水的气味。
“你怎么来的？”洛程惊魂未定。
“带我去买药啊，我生病了不能上班，没有钱，我的父母怎么办？我还没有拿到钱，我的父母怎么办？”吴美娜泣不成声，眼泪掉在洛程没穿拖鞋的脚尖上，也是冷的。
她的眼睛流出来的是鲜血，嘴里一边说话一边掉牙齿。
洛程懵了，不敢开灯，只能呆呆地听她说。
“你带我去吃药，我吃药病就好了，身体好就能继续上班，上班了就有钱给我的父母……”吴美娜反复地说，爬上洛程的床，她是赤脚，走动的时候骨头架子啪嗒啪嗒脆响。洛程刚想阻止，吴美娜侧头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说了两个字，“吃药。”就躺下来，一摊血迹模糊了床单。
洛程彻底醒来的时候是在上午十点四十五分，楼下的路人在高声叫骂，谁在上面泼水的声音高昂清脆。
洛程想道，最近身体不舒服，原来身体虚弱，真的会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天气这么冷，又要下冷水了，真想把家里的佣人调过来用。
幸好上的是下午的班，洛程起来洗漱，想起昨天的君初，脸就红了，真是个有趣的男人，也恰好能在电影院门前遇见他，也许是上天的安排。王洛程，稳住，稳住，一定要稳住。加油，加油，加油！
这样一想，手指透到冰凉的水中也不觉得冷了。
周一下午是电台开会的日子，洛程也不敢迟到，中午草草做了饭，搭电车来上班。
到了好好百货公司门口广场，穿蓝色改良旗袍的吴美娜在人群中对自己点头微笑，洛程也点头，心想她倒是比我还积极。
他知道吴美娜跳楼自杀的消息是在会上。洛程脸色苍白，问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昨天上午，从顶楼跳下来。惨啊。”李万鼎摇摇头，“建议这个月每人捐出一百块给她的家人吧，今天上午我去流华医院看了她的遗体，很是凄凉，她父母来了，无依无靠的。”
开完会，洛程有些恍惚，站立不稳。还好是台庆节目改为录播，否则要出丑了，说错了好几个字，只得麻烦导播再录一段。下班时刚好是六点整。洛程疲惫地摘下耳机，对着播音室外的老张做了一个OK的手势，关掉开关。
从电梯里进来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被拦在电台门口，警卫喊着洛程，“洛程先生，有人送包裹给你，过来签收一下。”
洛程瞅了一眼，听众送东西是偶尔有的事，也不觉得奇怪，径直走过去，包裹外面是墨绿色的皱纹纸包成四角形。接过来签了字，把东西拿到自己的休息室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些治风寒的药材，中西药都有。
卡片上的署名是君初。只有一句话，希望你早点身体康复。
洛程笑了笑。
下到一层时君初在电梯门口守着，洛程有点不知所措，道谢，“刘先生，谢谢您送来的药。”
“一起吃饭？”
“不了，我要去医院看个朋友。”
“我陪你一起去？”
“不了，她已经死了。”洛程感伤的叹气，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永远离开自己的世界，让人觉得太残忍。
君初觉得自己下班后直接飞奔这里又送药又等人的举动有点自讨没趣，又或者觉得今天并不是献殷勤的幸运日，只能道别，写了一张卡片，上面是自己房子的电话号码，塞到洛程手里，“对不起，打搅你了，这里有我的电话，等你有空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是不是？”
洛程低垂睫毛，“嗯，刘先生，我先走了。”
登记后，医院的殓尸员带着她来到吴美娜的停尸间。美娜的父母也在。已经确定为自杀，也没有任何遗言，经过鉴定，腹中已有胎儿生成。
吴（言情小说网：www. ⑥㈨⑥㈨xs.cc）美娜的母亲对洛程道，“谢谢你们来看她，是她狠心，丢下我们就去了。”
洛程也陪着一起哭，尸布揭开的瞬间，洛程还是颤抖了，那破碎的头骨、凸出的眼珠还有森森的涂满红色蔻丹的手指。
在外滩上见到的是她吗？还有昨天晚上在房间的……她要吃药，她要吃药？她要吃药！
洛程没有说什么，悄悄地退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