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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床边，他坐在椅子上，面对面保持了该有的距离。
尽管整整一夜没睡，洗过脸后，除了眼睛略有点肿外，我的样子清爽中透着冰冷，反而是他，脸色暗淡中密布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我看到，他的眼睛下出现了一圈眼袋，眼里有浓重的凄哀在闪烁。
“怎么决定了？”他先开口，是自他进到屋后我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听到他低沉、厚重的语声中略带着隔夜的沙哑，我镇定、平静、冰冷的外表下所包藏的那颗汹涌澎湃的心再一次被牵动。
恍惚间，耳边又再回荡着那个声音，“你到哪了？”“你回来吧，我扛不住了……”
当上天降下最深重的痛，当失望和心碎临界绝顶，所有的爱都会化成恨。
我的眼里浮出一道鄙夷的光，轻轻滑过他的脸，扭过头，眼睛看向别处。
我想，那一刻，他的心一定是被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因为接下来那个短暂的沉默并不短暂。
然而，他是个经过大事的人，有足够强大的能力让他去面对并解决问题，不论到什么时候，他都不会选择逃避。
那一天，他说了好多，话中的大概意思不外乎我们刚认识那会他定的[ẂẂẂ.YanQingCun.Com]一二三条，只不过以那样的语气说出来，像似更有说服力，接近真理。
那一天，他的语声极其平和，冷静又缓慢的语句中透着摄人心魄的温柔，也透露着无奈。
他说：“我们得控制自己，感情投入的太深，最终都会受伤害。”
他说：“你不像我，我有家有孩子，你还年轻，该走的人生还有很多没有完成，不能停在我这。”
他说：“如果在欧美一些发达国家我们还能努力一下，可在这真的不行。”
他说：“……”
他说了很多，但却绝口不提自己的过错。
他无须为自己辩驳，只要我能做到以上要求，他的一切行为都是不用被审判的，不是吗？
这个当口，我的心一片空白，他的话游离在耳边，丝毫引不起我的兴趣，直到他说出其实他昨天是故意说出的那些的话。
是的，他感觉到了我们渐渐偏离了路线，他有心要退出却又不忍，于是将这道选择题摆在了我的面前，答案只有两个：一，向后转，分道扬镳；二，继续走，彼此自由。
他说他是希望我能接受第二个答案，但他没想到我接受这个现实这么困难。
他说他不愿意看到我这么痛苦，他很难过。
那么，现在就只剩一个答案了——
分手！
我说：“我接受。”如果这是他留给我唯一的选择。
我说完这三个字，站起来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天已大亮。
可我的心却在无声中堕入了永夜。
如果说这就是结局，我想我的那三个字不但是那天的第一句话，也将是有生以来我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接受！
我的外表一定是看上去平和、冷静又淡定，就像是对一件失望透顶的事做出理所当然的遗弃。
可谁知道，我的心在哗哗流血。
那一个瞬间，我遗弃的不仅仅是爱情，还有我的人生。
这个世界没有美好，没有憧憬，没有梦想，没有未来，一片漆黑……
曾经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可如今，一切都得到了证实。
当现实的残酷如此坚硬且如此真实，这个世界貌似真的不值得期待和留恋！
……
整整一夜，我曾无数次幻想自己的智力若是只有正常人的一半，那样我就不用活得这么辛苦，不用感受如此多的疼痛。可那终究只是幻想，悲哀的我有着常人的聪慧和理解能力，被以往美好的认知鼓励着引诱着，最终还是走到了这里，走进了绝望。
……
整整一夜，我曾无数次幻想能和班长一起，当我复员后，踏着铺满鲜花的小路去找他，然后我们冲破世俗，甜蜜幸福地生活在那个有他的小山村。可那终究只是幻想，悲剧的我即便有这个机会，我们之间最终还是会走到绝望。一样的绝望。
所以怀念，所以留恋，是因为那些美好没来及被现实腐蚀，留在心底，化成了永恒。
……
决心已定，该说的都说了，本来以为他无须在承受我的冷漠，应该知趣的离开。但他却不走，一直看着我默不作声叠被铺床，当我擦桌子上灰的时候，还帮我挪动电脑，殷切也笨拙。
我把里外门还有窗户全都大开了，通风。
北方的早春天气尚冷，清冽的寒风像似突然找到了出口，潮涌般呼呼往屋子里灌。
他又说了些什么，然后讪讪地走了。
随着他的声息消失在门外，我的最后一点强硬渐渐萎靡着倒塌，手里拿着抹布坐在床边，看着窗里扑进的冷风将我塑成一具脆弱的雕像。
没有思想，没有感知，我只是坐着，一动也不想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见我发抖，当他把窗户和门全部关上，然后给我披棉被的时候，他高大温暖的身体与我近在咫尺，我抬起头木然地望着他，两行湿热的泪毫无征兆地滚滚而落。
“我舍不得你！”他把我搂进怀里，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