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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强和李忆农合力把张海涛拽到门外，张海涛挣扎着，几次要往里闯，两个人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按住。
“你们让我进去看看嘛。”张海涛呜咽着。
“你等一会儿，我们得先看看。”钟强安慰着（言情小说网：www.➏➒➏➒xs.cc）张海涛，转头对李忆农说，“你也别杵着了，回去取手套吧。”
李忆农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走了。
“怎么会这样？”张海涛猛烈地用手击打着自己的额头。
“你冷静点儿。”钟强忙拽住他的手。
“怎么会？怎么会？”张海涛红着眼圈，空洞地重复着。
钟强望着他，暗暗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烟，抽出一支递给张海涛，又帮他点着了。
“咱们进去看看，是不是还有——”张海涛的眼神里充斥着迷乱和渴望。
钟强缓缓摇了摇头，张海涛猛地转过头去，泪花终于从他的眼角渗了出来。
观测站其余的几个人听到动静，也出门围了过来，疑惑地看着张海涛和钟强，钟强一言不发，给自己点了根烟。还没抽几口，李忆农手里拎着手套走过来，钟强拍了拍张海涛的肩膀，把烟扔到脚下踩灭，接过李忆农递过来的手套戴好。
众人见状，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上都露出惊诧的神情。
“你们看着张站长。”钟强说了一句，反身和李忆农走进屋内，关上门。
两人仔细地打量着房门，尽管张海涛那一脚破坏了原状，但从残留的痕迹看，插销原本应该是插着的。
“你去看看窗户。”钟强摸着木头的断茬儿。
李忆农走到窗前，拉拉窗户，窗户合得紧紧的，他推了推插销，插销也是拴着的。他递给钟强一个确认的眼神，钟强会意地点点头，说道，“看来不是伪装的现场啊。”
“是啊。”李忆农转身看向躺在床上的许晓刚，钟强也凑了过去。
许晓刚的面孔很平静，蓝色的电线从他的左手处开始，斜斜地搭在他的身上，连在了床头柜上的闹钟。钟强俯身凑上前去，发现许晓刚的左手手心绑了一个开瓶器，胳膊上绑着一把剪刀，两个位置都有环状的灼伤痕迹，那是点击死亡的典型特征。开瓶器和剪刀上都缠绕着电线，电线的另一端连着闹钟。闹钟定格在六点钟，钟强估计，它被许晓刚改装成了一个定时器。闹钟上的电线蜿蜒着通向墙面上的插座，灰色的插头分外扎眼。
“把插头拔了吧。”钟强对李忆农说。
李忆农弯腰拔掉插头，回过头惋惜地看着许晓刚。他闭着眼，安详地躺在床上，就像熟睡一样。
“技术活儿啊。”钟强感叹道。
“完美不？”
“简直就是精益求精啊，”钟强注视着许晓刚，“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这是我见过的最接近完美的死亡。”
李忆农重重叹了口气，无论是谁，设计这个死亡的人，都诠释了科学与技术的力量，确保了死亡的成功。
房间里很整洁，不知是许晓刚一向如此，还是在夜里重新收拾过。在靠墙的书桌上，李忆农和钟强发现了一个空了的安眠药瓶，还有两页遗书。
从字迹上看，写下这两页纸的人心情很平静，至少不慌乱。
第一页是真正的遗书，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事情是我做的，你们不用再调查了。
我和李远山之间纯属私人恩怨，与他人无关。
我死而无憾。
许晓刚绝笔
第二页，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仔细一看，原来那是一首诗：
一只蓝色翠鸟，在高处，在季节的斜坡上
抖翅。雪象一滴一滴的鸟鸣
弥漫着，并以逃亡的速度
漂泊着、停顿，然后继续上路
连河水和被冰封的部分
都隐隐感到了有鱼在走动
风挟持着云块，不知了去向
我缓缓后退着。我习惯逆风而行
在仰视苍天的瞬间
一缕微疼从心划过。一行大雁
在飞渡的乱云中迷失。一只鹰，蹲在石头上
一双目光漫不经心
我伫立雪中，象半根即将被大风
拦截的蜡烛；又象在风中
被重新叫醒的灰烬
白雪衬映之下，伤口一样醒目
我活在诗中，活在曾被
不经意遗失的细节里。我伸出手
向果实和落叶致意。磨难中
学习去爱更多∶大地上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
一场进行中的大雪时断时续，就象苦痛
从未终止过。终有一天，我将被吹灭
但我要将泪水，留在雪花的纵深处
象生前被她洗礼一样，在死后
仍舒展在她高尚的部位。而现在
雪落无声，她静默中的勉励正向我聚拢而来
天空被擦亮，天黑以后，天空格外明亮
一切都被雪的光芒照耀。只有污浊的人
仍躲在暗处，耗子一样精心打磨着牙齿
我象试图接近一张白纸的笔或蓝墨水
在迟疑中消耗。因为诗，我将隐忍下去
呼吸着雪的品质，呼吸着槐花的心跳
在悲悯中恪守内心的方向
“看这密闭的环境，再加上遗书，应该不是他杀吧？”李忆农的目光再次投向许晓刚。
“但愿不是，一会儿我们对对笔迹，再说了，怎么都得尸检吧。”
“那倒是。”
钟强闭上眼睛，想象着许晓刚的死亡过程。无论当时是什么心情，他尽可能平静地写下遗书，还有那篇目前还不得其解的诗篇。然后，他服下安眠药，整理好自己的服装，从容上床就寝。他睡得很香，再也没有醒来，那个改装的定时器准时在早晨六点启动，接通电流把他电死，正如他精心策划的那样。
钟强心生敬意，睁开眼，看向许晓刚。没错，他把定时器的时间定在了早上六点，那正是一天勃勃生机的开始。许晓刚，这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年轻人，选择了一种精益求精的自杀方式，把完美留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乃至生命结束后。
记得昨晚最后一次看见他，李忆农和钟强正在追查窗外一闪而过的面孔。从那时起到生命结束，大概有六个多小时的时间，在这期间，除了眼前能看到的，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促使他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钟强皱皱眉，不由得疑窦丛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