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建国出院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老头子精神恢复得不错，拄着拐杖自己走走路，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之前我问了医生，那条腿大概率是好不了了。
当然，我没有看见他，只是远远的坐在医院门口外头的一家小粥铺，看着我的父亲和顾城北搀扶着他上了车，我看到他似乎还摆了摆手，不用听我也知道他说了什么。
“真的是非要逞能……”
我嘀咕着，不经意间，看到顾城北似乎看了过来，只是匆匆一瞥，我没告诉他我会来，但是我想，他应该是知道的。
车慢慢开着走了，直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叹了口气，起身来，出了粥店。
这几日有件事一直拖着，算不得是件好事，可算是件艳事。
酒店里淋浴间的水流哗啦啦冲着，一具肉体站在半透明的玻璃板后面冲洗着，此时我穿着条短裤，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
他还是个学生，当然，已经成年。只是许多事不懂，问起我颇为羞涩，我经验且算老道，便教他。
听他说，这小县城里的人太少了，他没什么机会了解过那些风流性事，第一次稀里糊涂的，那时尚未成年，就交给了一个四十多的大叔，体验算不得好，自那以后，心里的欲望便弱了几分。
他长得颇为白净，还算可爱，看家里应当条件还算不错，身上的皮肤摸起来软软的，又带着些年轻人的弹性。
在这个圈子里徘徊这么多年，我曾见过许多人的身子，各种各样，高矮胖瘦，但大抵没有人，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护肤品能够抵得过岁月，纵使脸上保养得再好，四十岁人看起来像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脱下三尺布衣，便毕露原形。
我抚摸着他的身子，他在我的手底下微微颤着，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回应。
我问他，舒服吗？
他羞涩的点了点头，潮红快到了耳根处，我吻他的耳根，他禁不住这般逗弄，一下粗了喘息。
“我想……”
“想什么？”
“想你进来……”
只是我还未来得及去探寻那一片地方。
房门突然开了。
我惊愕的起身，回头，便看见，安建国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怪物，站在他右手边的，是我的父亲。
而他的左手边——是顾城北，此时他的手里，拿着一张房卡。
我大意了，以为没人会来，忘了反锁门。
小胖子被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我一把抓过被子把他盖了起来，还好，我连内裤都还没来得及脱下来，否则，还要再多一个尴尬的大场面——我要当着这三人的面穿内裤。
父亲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很难看，安建国的脸色更难看，难看得我有些担心他会不会下一秒突然就倒地，再起不能。
他的眼神很冷，手里的拐杖麻木的支撑着他的身体。
他们是怎么来的，我自然是不必多想了。
“顾……”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那根拐杖便甩到了我的头上，先是一阵懵，尔后是突然的刺痛，直至一抹血从我的头上流下来。
我伸手抓了抓，手里一片腥红，我看向顾城北，恶狠狠的瞪着他。
“以后……别回来了！”
这是安建国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三个小时后，我坐上了去往外地的长途汽车。
汽车发动的时候，我看见了顾城北。
他就站在火辣辣的大太阳底下，面色没来由的阴冷，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断断续续的流下。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站着，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打心里我其实不怪他，这不是他的错，那些是他的长辈，我也相信顾城北没有主动出卖我。
我不去猜，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辆车上，此刻我也不想知道。
然后，顾城北的身子就这么在我的眼前倒了下去，周遭的人忽然一片轰乱。
我回过头，车缓缓的驶出车站。
于是至今，我一次都没有回过家。
也是，我已经没有家了。
安知远，已经没有家了。
……
“对不起。”
一样的话，顾城北又重复了一遍。
“够了！”我有些恼怒，“你还有完没完！我说了你下个休息站把我放下！”
顾城北没有说话，眉眼紧皱着，我有些恼，也有些后悔，后悔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了，让他乱了心神，毕竟我们这会在高速公路上，要是司机乱了心神，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顾城北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一路绷着脸，沉默的看着前面，脑袋连个解乏的转动都没有，除了眼角瞄一下后视镜，甚至也没有看我一眼，连带着在下一个休息站也没有停。
我没有再去说他。
一直临近中午，我们才停下来，是我强制让他停了下来，毕竟这已经是非常严重的疲劳驾驶了，只是我们运气似乎还不错，没有被查下来。
顾城北坐在驾驶座上，手还握着方向盘，随着车熄火，长长的舒了口气。
“对不起，安知远。”他又开始道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安知远，你知道……我真的不想错过这一次……真的……”
他探过身子来，忽然在我额头上留下一吻。
没等我回答，解开了我身上的安全带，“去吃个午饭吧。”
说“言情村www.yqc.info”着，把我脚底下的两瓶液体给提了出去，我有些想骂人，这家伙一直不停车，弄得我一路上强忍着尴尬了好几回。
中午的太阳很大，晒得人心直发慌，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顾城北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瓶防晒霜，挤了一手，往我脖子上抹去。
“我一大老爷们，用不着这玩意。”
顾城北没理我，抹完脖子，又抓过我手臂，挨个抹了一层，“还有大概三个多小时，咱们就能回到镇上，还来得及，先去吃点东西，再出发。”
他话刚说完，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顾城北掏出手机，扫了眼，然后脸上的表情变得不淡定了。
我心里一紧，忙问，“出什么事了？”
“要生了。”
简短的三个字，顾城北迈开腿就要往车的方向走过去，我一把拉住了他，“我去买点吃的，路上带着，不能饿着开车，你先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好，我在车上等你。”
顾城北回了车上，我去休息站的店里买了几瓶水，一些新鲜的吃的，然后匆匆往回走。
他肯定着急坏了，我知道的。
回到车上的时候，顾城北刚好把电话给挂了，等到我上车，还没坐稳，他已经率先过来替我系好了安全带。
只是，我一下按住了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顾城北，听我的，你先冷静下来，休息一会，你已经连续开了很久的车了，这样的状态下去是不行的，你就算不猝死，也很危险，你先休息会，休息会咱们再走……”
“安知远，我没有时间了！”
他歇斯底里的吼着，眼底一片猩红，脸上满是疲惫，我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忽然就往下掉，我知道我不能让他再这么下去了，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他。
“顾城北，就当我求求你了，你休息会吧，半个小时，咱们就休息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立即出发……就当，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顾城北的眼神忽然变得温和起来，有些手忙脚乱的，伸手过来替我抹着眼泪，“好，我听你的，安知远，我听你的……咱们休息会再走……”
于是乎，这一出闹剧总算以顾城北的妥协作为结束，他顺从的在驾驶位上眯了半个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是他答应我的，也是我答应他的。
半个小时后，我把他叫醒，然后，又上了路。
可惜，千算万算，我们都没想到，会遇到堵车这件事。
前面出了车祸，几辆车连环相撞，打开车窗似乎还能闻到东西烧坏的味道，交警正在处理现场，后头堵了足足得有一公里的车子。
顾城北傻了眼，坐在驾驶座上，默不作声，眼神空洞的望着前头一动不动的车队，我被他吓坏了，只得不停安抚他，安抚他不要着急，我们一定能赶得上。
事实上，无论是我，还是顾城北，都知道，我们根本不可能赶得上了。
也许，大概，可能，如果那时候我没有拦住顾城北，我们就会刚好可以开过这一段路，刚好可以避开这一桩车祸带来的大塞车。
我心里有些愧疚，可没有后悔，我知道我没做错，谁敢担保，如果那时候我没有拦住顾城北，那么这会躺在事故现场的，会不会是我们俩呢？
“唉~~”
顾城北忽然叹了口气，捏着方向盘的手松了开来。
我没说话，只是探过身子去，拥抱了他。
“得益”于这次大堵车，我们俩的神经反而放松了下来，我答应了顾城北，让他先睡会，等到车队通了，我再叫他。
然而一直到顾城北都睡醒了一觉，车还是纹丝不动，夜幕低垂，车子才慢慢疏通开来，我们终于又重新上了路。
顾城北虽然看起来依旧很着急，却没了之前的心神不宁，只是眼神空洞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