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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等君来
胭脂的睡相很不中看。她侧卧着，手放在石程虎的胸口，腿缠在石程虎腿上，整个身体半靠半压着老石，就像……老李在身边时，虎子的睡相。
天凉，牢房里又没有被褥，胭脂睡着睡着就扒了上来，老石知道胭脂一定冷，便默许了。
突然，胭脂发出了呢喃声，身体忽得蜷了一下，脸往老石手臂上蹭了蹭，好像在挣扎着什么，又好像梦见了舒心的事，老石拿不准。
夜已深，老石看不见胭脂的表情，但他清楚地察觉，自己的袖子湿了。
“诶——”老石叹息，又不自禁地侧过身子，伸手抚着胭脂的后脑，神奇的是，他这么一抚，胭脂立刻就安静下来，她不再挣扎，回归安稳。
老石却暗自难过起来，他明白这个女人一定受过很多苦，但她又是那么坚强和骄傲。这种坚强和骄傲更让人感到怜惜，让石程虎不禁想为她做些什么。
可石程虎知道，或许自己很难为她做什么。他不是神仙，无法让她等的人回来。
很久前，石程虎就明白，这世上的遗憾总是大于满足。
也许胭脂已经是个幸运儿了，她还可以等待，等哪天她想通了不等了，新的生活就重又能开始。而她的姐姐红雪，却永远停在了等待的路上。
…………
照胭脂的话，她是在某天吃饭的时候发现红雪不对劲的。
红雪有个奇怪的习惯，她从不跟其他人一起上桌吃饭，每每到饭点，总要端着碗回楼上房间。胭脂问她，她总说：“一个人吃饭安静，俺不喜欢热闹。”几次下来，胭脂也就不问了。
这天，大家都吃完饭了，忙着收拾碗筷，红雪却还没下来——这也是稀松平常的事。胭脂去楼上看姐姐，一推门，发现红雪对着净桶干呕，一碗饭好好地放在桌上一动不动。
胭脂这才知道，姐姐已犯了妓女最大的忌讳。
“谁都别告诉，替姐姐保守好这个秘密！”
胭脂当然会保密，那可是她最亲爱的姐姐，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卖！
“如果让‘妈妈’知道了，一定会多加钱的，那呆小子没那么多钱。”红雪首先担心的不是自己会受到责打，而是不能逃出这个狼窝。
胭脂含着泪点头。
可是这时，“吱吖”一声，门开了，“妈妈”冷笑着站在门口。
…………
石程虎不禁问自己：如果红雪没有败露，那么李健会不会就能带走她。他们俩人会生活在一起，还有个胖孩子。
老石从未问过李健，他是不是喜欢自己，从没有。有些感情是不必要问的，那种默契难以言表。而每当他看着老李的眼睛，他能看到一种柔柔的光彩，那种光彩只为他一个。
从胭脂的话里，听不出老李是否真的对红雪动了情，甚至老石觉得，那更像是个交换：红雪怀了他的孩子，老李感到自己有义务解救她出来。
跟老李在一起这么多日子，石程虎知道他是绝对有担当的人，他绝不会任怀孕的红雪自做沉浮，他一定拼命也要救她出来。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红雪的选择是对的，除了老李这样的“傻”家伙，再不会有另一个人会对她如此尽心了。
…………
“妈妈”加了价钱。
“妈妈”这个词，本来多么美好，用在称呼老鸨，实在有损它的光辉。
老鸨不仅加了价钱，还规定了最后期限，七天，七天内，如果李健凑不够赎身的钱，红雪就要打掉孩子。这样的要求并无必要，即便知道红雪有身孕，老鸨也未断绝让她继续接客的打算。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每过一天，胭脂就替红雪煎熬一分。
本来，以红雪的骄傲，她在红掌阁只有胭脂一个姐妹，她与其他所有人都合不来，或者说，其他所有妓女都看她不惯。
这回听得红雪要被赎身的消息，枝枝丫丫的言语就传了过来。
胭脂要去跟她们理论，红雪拉住了她：“随她们说吧，谁还没有让人眼羡的时候。”
红雪好像很笃定李健会凑够银两，胭脂着急她不急，到让胭脂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味道了。
第七天到了。
那天，红雪早早起床，坐在窗前梳妆。她戴满了头饰，穿上最美丽的衣裳——虽然这些头饰和衣裳终究是要脱下的。妓女被赎身时只能净身而走，不能拿阁中的一丝一线。
上午李健没来。
红雪像往常一样，端着碗回屋吃饭，强忍着妊娠反应，让自己吃得饱饱的。
下午，漫长的下午。
下午红雪接待了一位客人，这让胭脂直骂“妈妈”缺德，姐姐都要走了，还不忘再榨取一把。
但红雪很淡然，今天她好像太心如止水了，仿佛什么事都无法影响她的心情。
下午李健还没来。
他为什么还没来？胭脂的心像煎在热锅上一样，但她还是安慰姐姐：
“那小子一定会来的，一定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