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下，还没进屋，几个人就闻到了浓浓的鱼香。“这回有口福了。”黄磊笑着说道。
“吃鱼啊？”钟强皱皱眉。平素他就不大喜欢吃鱼，他嫌麻烦。
李忆农拍了拍钟强的肩膀，让他瞬间想起前一天在太平间的场景，暗忖这报应来得真快。
进了房间，两张书桌并到一起，拼成了一张大餐桌。桌子上碗筷都已摆好，一大碗一大碗的白酒分外扎眼。
许拙正坐在桌旁抽烟，见到黄磊，他埋怨道，“怎么才下来啊？我刚还给上边打电话呢。”
黄磊笑笑，大咧咧在他身边坐下，问道，“过节呢？”
“可不，这不是领导视察来了嘛，领导来了不就是过节吗？”许拙笑着给几个人发烟。
“视察你个头。”黄磊抬手削向许拙的脑袋，许拙头一歪，躲开了，嘴里喊道，“不许打骂，咱们可是有纪律的。”
几个士兵站在一边吃吃地笑。
给大家点完烟，许拙问黄磊，“上边怎么样？”
黄磊双眉微皱，简单地说，“再说。”
许拙没再问，招呼大家入席。
十个人紧紧挨着围坐在一起。没有人拘束，也许大海已然磨练出他们豪爽的性格。许拙大声地向李忆农和钟强介绍着自己的手下，不时开上一两句玩笑。一时间，他们记不全那几个名字，但几轮敬酒过后，他们想忘记那些名字都难。
这顿酒喝得昏天黑地。许拙的这些手下，不仅身体黝黑，酒量也巨黑。幸亏李忆农和钟强都有些酒量，不然非得当众出丑不可。
“多吃点鱼，这可是难得的美味啊，我们钓了一下午。”许拙两眼放光，满头是汗。
“放心吃，这鱼可不是在老地方钓的。”方伟明又为钟强盛了一碗。他和宋文浩、关咏都是志愿兵，一看就是老兵油子。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钟强愣了一下才明白方伟明话里的意思。所谓老地方，应该就是岬角那块水域吧，黄磊曾告诉他，那是个海钓的好地方，这些士兵经常在那儿钓鱼。既然李远山的尸骸是在那儿被发现的，想必没人再想吃那儿的鱼了。
“董富聪，你去替替杨汛，让他回来吃饭。”许拙嚷了一句。
董富聪应了一声，离开酒桌。守岛的士兵中，他年龄最小，长得虎头虎脑的。
“还有毛文星，你少喝点，一会儿是你的岗吧？小心误事。”
毛文星涨红着脸，端着碗，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众人一阵哄笑。罗本杨抢过酒碗，拍拍他，“真差不多了，你别再喝了。”
看着这一幕，钟强淡淡地笑了。山上山下，完全就是两个世界。也许只有在这样的环境，这些士兵才稍显放纵吧，他想。
大家一直喝酒，聊得海阔天空。黄磊和每个人称兄道弟，一口接一口地喝，绝口不提调查的事儿。李忆农和钟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也不想贸然开口。
僵局反倒是许拙打开的。
“那小子真倒霉。”关咏刚给大家发完烟，许拙突然冒出一句。
大家当然都明白他说的是谁。
“是啊，好好的人，怎么这样一个下场？”
“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就跑到水底下去了呢？”
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
“你们烦不烦？”黄磊喊了一嗓子，“这酒还喝不喝了？”
“就是，喝酒，喝酒，不提这事儿了。”许拙忙给其余的人使眼色。
李忆农和钟强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和大家一起端起酒碗。
那个晚上，黄磊喝多了，直接被抬到了床上。李忆农和钟强喝得也不少，曲终人散和许拙告别时，他坚持派了两个人送他们上山。
喝完酒，我们都晕沉沉地。黄磊要住在山下，我们和许拙告别，他坚持派了两个人送我们上山。
一出门，一轮明月低低地悬在空中，宁静的月光洒向地面，一片祥和。这样的美景，在城市很难见到，钟强竟一时看呆了。“多美啊。”他念叨着。
“再美也难掩罪恶啊。”李忆农经过他身边，面无表情地说。
“你扫兴不扫兴啊？”望着李忆农的背影，钟强懊恼地骂了一句。
一行人趔趄着走上土路，微风吹过，吹得人身上麻酥酥地。钟强不停地打着酒嗝，胃里排山倒海，没走多远，他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哇哇地吐了起来。
杨汛和董富聪一人扶着他，一人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他们的动作很轻，恰到好处，看起来很有经验。呕吐之余，钟强不禁想起了那些关于部队生活的传言。
吐完了，轻松了许多，头脑也变得清醒，钟强站起来，看见李忆农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笑什么笑？”钟强气不打一处来。
“没本事还那么拼命，你忘了白天刚晕船？”
“我不是不爱吃鱼吗？也不帮我挡酒。”
“我看你也没少吃。”
看见两人斗嘴，杨汛和董富聪偷偷地乐。钟强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李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吐吗？”钟强看向李忆农。
李忆农一愣，“为什么？”
“我想起李远山在水下都烂透了，那些鱼一口一口咬他的肉。【言情小说网：ẃẃẃ.6699xsw.com】”
“你——”还没说完，李忆农转过身，吐了两口，然后终于控制不住，大声地吐了出来，杨汛和董富聪忙跑过去。
按说已经做了好几年的警察，可这一直是李忆农的软肋。计谋得逞，钟强心里平衡了许多。
连吐了好几口，李忆农才直起腰，他抬头看着钟强，骂道，“你小子缺不缺德？”
“我怎么了？”钟强一脸无辜，然后暗笑着转头问两个士兵，“我看你们酒量都不错啊，啥时候练的啊？”
“也不算练过，”董富聪挠挠后脑勺，“你说在这岛上，不喝酒能干什么？”
“主要是冬天，这地方风太大，不喝点酒真不行。”杨汛补充道。
“哦。这样啊。”钟强点点头，又问李忆农，“你没事儿吧，行不行啊？”
李忆农没说话，做出手势示意继续前行。
走入林中，高大的树木遮蔽了月光，四周一片黑暗。虽然杨汛带了手电，但光亮只能在眼前晃悠。风声过后，枝蔓摇曳，伴着走路的沙沙声，说不出地诡异。
“你们经常去钓鱼吗？”李忆农的声音打破寂静。
“我们不去，班长他们常去，关咏最喜欢钓鱼了。”杨汛边走边说。
“李远山也爱钓鱼。”董富聪补充一句。
“你说什么？”钟强停下来，“李远山也喜欢钓鱼？他和你们一起钓吗？”
“是啊，岛上就一艘小艇，想钓鱼，他肯定过来找我们。”
“都谁和他一起钓啊？”
“那不一定，那几个老兵都和他出去过吧。”
钟强和李忆农对望一眼，黑暗中，李忆农的眼睛闪闪发光。
“去哪儿钓？”
“往前走我们就能看见，有一个岬角，那儿鱼特别多。”
“一直在那儿钓吗？”
“是啊，他们一直在那儿钓。”杨汛想了想，“不过好像今天换了地方，出了那档子事儿，谁还敢吃那儿的鱼啊？想着都害怕。”
李忆农强忍着，才没有再吐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