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月24日•周五•秦明家•21:18
厚剑军和秦明看着电视里的紧急插播，主持人在简单介绍之后，主画面变成了一则视频。视频是用手机拍摄的，上面一排头像，下面有留言，“直播是什么？”厚剑军因为这些年在狱中，所以还没接触过这个东西。
“这几年火起来的，直播自己生活动态之类的软件。”秦明一边解释一边看着视频中的内容。
视频中是一个男子盯着屏幕一言不发，他所在的房间是个很大很空旷的屋子，窗边立着几盏蜡烛形的电灯。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外面有星星点点的园灯，还有修剪整齐的花草丛。
应该是个别墅或者更高级的地方。
虽然男子并没有说话，但下面还是有很多人在作评论，例如说今天大少怎么心情不好了？是不是不开心？还有些开玩笑的话。
“上面那是什么？”厚剑军指着上面的一排排头像和数字问道。
“这是人数，现在有多少人看他的直播。”
17386人，竟然这么多人…
冉哥竟然直播这个，必须进来顶一下！不过说说就算了，这种绝技一辈子只能使一次。
是啊是啊，开开玩笑就算了，别心情不好，还等你介绍你那瓶87年的红酒呢。
监视你不让你干傻事。
只要他敢我就直播吃屎，不骗你们。
留言区还在一条一条刷新着内容。
男子终于站了起来，他走到屋里电源开关的位置关掉顶灯，瞬间屋里只剩窗边两道血红的灯光。男子拉上落地窗，整个镜头中只剩下两点血色。男子的身影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绳子，他将绳子挂在横着的木房梁上，在下面放一个凳子。
站在凳子上，男子将头钻进绳子圈，缓缓抬头看着屏幕道，“收到我信的人请在明天来我家，你们将会根据我的遗嘱继承我的财产——”
“轰隆隆——！！！”
镜头内的窗外打起曝光般的闪电，屏幕外的世界也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声。
秦明靠近厚剑军身边，手抓着厚剑军的肘窝，下意识地咬着下唇。
闪电的余光映出男子踢掉凳子的动作。
秦明看了一眼直播间的名字——鬼节特别直播•自杀。
直播…自杀…！！
电视屏幕切换到主持人镜头：“刚刚接到报警，这段视频是在直播软件里直播的，而且现在还在直播中，虽然暂时还无法解析是不是恶作剧，但由于关乎到人的生命安全，所以如果有人认识这个人或者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可以和警方联系或者拨打屏幕下方的电话。”
虽然是刑警，虽然见过许多死亡，但秦明依旧无法适应。那些血淋淋的画面每次看都觉得恐惧，每每看到死亡，脑海中都会浮现程焱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厚剑军的手覆在秦明手上，有节奏的在对方手上用力，他希望借此抚平秦明的不安。
时不时传来的雷声让秦明有种陷入孤独的恐慌，仿佛被投入冰冷的深水中，身体僵硬禁锢，呼吸发难。
“秦明，”
厚剑军的声音穿透水面传到秦明耳中。
“…我在呢，”厚剑军慢慢将秦明搂进怀里，“我在呢…我在呢…”
秦明偎在厚剑军厚实的胸膛上，对方炙热的肌肤温度将孤独与冰冷些微驱散，那心脏强有力的跳动传到秦明耳中，仿佛此刻世界只剩下自己和厚剑军。秦明忽然猛地咬住厚剑军肩膀，那皮肤熟悉的气息还有滚烫的热。
厚剑军没动弹，他知道这些年秦明心中压抑的血腥。
秦明眼眶发红，松开嘴在厚剑军身上蹭了蹭，挣脱对方的怀抱整理了一下情绪，“饿了，吃饭去了…”
饭后厚剑军收拾好碗筷坐在电脑前看资料，看来这些年在监狱里虽然会听小狱警说些新事物，但毕竟与外界还是有滞后性的。
秦明因为在意自杀的事情所以下载了APP在直播中找这个自杀直播，终于花了一阵工夫找到了。对方的所在地正是天津，点开页面，直播已经结束了。看了看收入排行榜，这个人还挺有人气的。
“秦明，如果在直播里放提前录好的视频，能不能看出区别？”厚剑军摘下眼镜问秦明。
“我倒是看过直播里放电影，如果把电影换成提前录好的自杀视频，应该不困难吧…”秦明说道，“不过我对直播没兴趣所以没怎么了解过。你怀疑自杀是假的？”
“今天晚上打雷打闪，直播里也是，所以可能性不大，我就是随便问问。这么多年我不知道的新东西太多了…”厚剑军抬头看看表关掉电脑，“十一点了，困不困？”
这么问是把自己当小孩子么？秦明心情有些复杂，儿时的厚剑军又回来了，有些开心又有些别扭，“干嘛？”他问道。
厚剑军看了看还在打雷下雨的窗外，然后说道：“困了，你要是不困就陪陪你。”
秦明别别扭扭地哼唧了一声才说道：“陪我干嘛我又不是三岁，”
厚剑军走到秦明面前，站定，看着秦明。
这男人这样子真是有些不怒自威，秦明看着对方，“干嘛？”
厚剑军俯下头，在秦明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并拍了拍他后背：“我先睡了，你别太晚。”留下秦明愣愣地站在原地。
厚剑军走进房间后秦明噗咚陷进沙发里，什么意思？晚安吻？还是把我当儿子哄着玩儿呢…？对啊，虽然秦明从懂事开始就对程焱和厚剑军有着说不出的思绪，但那两人是怎么看自己的呢？毕竟两人比他大十岁，他们到了搞对象的年纪时秦明才上小学，也许真的只是单纯当做弟弟看吧…
秦明脑海中忽然浮现之前案子里遇到的厚剑军的老同学孙舟，那会儿他们肯定有什么故事，只不过那会儿秦明才十岁，厚剑军比他多的这十年岁月中有太多是他不知道的…
秦明想起孩童时候被厚剑军亲在唇上的情景，朦胧却清晰。朦胧的是那唇的触感，清晰的是当时的情绪。忽然又想起刚才自己鬼迷心窍差点亲上对方的情景，就算是儿子，也没有三十好几的儿子会亲父亲的嘴吧…既然这样他不躲是不是对自己也有爱情呢…？
秦明有些气，不知厚剑军到底心里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比起童年那单纯寻求安全感的吻，现在的行动中更多是对对方独占的思绪和对那熟悉身体的欲望。
恍惚躺在床上，秦明脑子里有些乱。从小到大他心中始终有两个人，程焱和厚剑军。两个人他都喜欢，相同程度的喜欢，可这两个人却从没表现过对他的感情，他也没表达过自己的心意。毕竟一旦选择了一个人，另一个人就会慢慢疏远，况且那两人对自己有没有爱情也还不知道，所以就这么僵持了多少年。如今程焱离开了，秦明终于摆脱了二选一的难题，但心情却完全不能摆脱逝者离去的阴霾。
“轰隆——”窗外又打雷了。
秦明一个寒颤想起了上吊自杀的直播视频，又想起了晚上看的恐怖电影。屋子里黑乎乎的，只有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静谧异常。秦明闭上眼，眼帘忽然浮现出一张腐烂带血的恶煞面孔，怎么办…睡不着了…明明见过那么多带血的、肢解的、解剖的尸体，却为什么会怕那些经过艺术创作的恐怖电影…
越想越睡不着，这会儿都凌晨12点了。记得以前听过一个鬼故事，一个女人因为被抛弃而跳楼自杀，她为了向男人报仇而对自己下了诅咒，男人知道后很害怕，他害怕女人来找他报仇结果就躲在了床下，然后半夜12点到了…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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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一声上楼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男人躲在床下往外看。
“吱扭——”
门开了。
“咚—咚—！！”
女人因为跳楼时头朝下摔得血肉模糊，所以此刻正用头一跳一跳的靠近床前，但男人却因为躲在床下而被女人发现，最终被活生生的吃掉…
这么想着秦明更睡不着了。
“咚——！”
“啊！”秦明吓了一跳。
“咚——！咚——！咚——！”
大半夜到底有什么！？难不成有东西从窗外或是门外爬进来…爬进来…
秦明抖了抖身体，他想用力将身上的冷颤抖掉，但恐惧还是冤魂不散地跟着他。
“咚——！”
走到楼上了？不对啊…消防通道平时不能过人才对啊…
“轰隆——！”
雷声忽然又响起来，玻璃窗在黑暗中投影出一张脸！！
“啊——！！！”明明那只是秦明自己反射在玻璃上的影子而已，但他顾不得想这么多了，还有什么比凌晨12点从不应有人的楼道里发出的闷击声和打闪后映照在玻璃上的人头更恐怖的了！？打开卧室的门秦明疯狂地冲到厚剑军房门前，下意识拧动房门，房门真的开了。就当他推开那门的一瞬间，心定了却也后悔了。
厚剑军像是早就猜到秦明会睡不着似的，此刻他屋里开着一盏小台灯，躺在床的一边，身边留了很大的位置。
进都进来了还怕什么丢不丢人啊…秦明虽然这么想，却还是感觉有些拉不下脸来，蹭到床边坐下。
厚剑军闭着眼睛似乎是已经睡了，但秦明知道，他向来睡觉不沉。
秦明脱掉拖鞋，背靠床头伸直双腿坐着。
厚剑军依旧闭眼睡着。
秦明往下慢慢打滑，终于整个身体躺在了厚剑军身边。
侧头看看对方，依旧没有睁开眼。
秦明直挺挺躺在厚剑军身边，连被子都没敢碰。
这时厚剑军有了举动，他闭着眼伸手将被子撩开盖在秦明身上。
秦明看了看对方，才顶着火烧脸往那热源靠了靠。
人整个偎到厚剑军身边，厚剑军闭着眼把床头的灯关掉，然后将手放在秦明身上拍了拍。
灯熄掉后秦明似乎因为看不到脸所以没有方才那么不好意思，又往厚剑军怀里靠了靠，脑袋慢慢钻进对方手臂和胸口的位置。心里既紧张又有些害羞，属于厚剑军的味道熟悉又安全，仿佛回到了十岁的夜晚。
厚剑军一言不发地收了收手臂，将人儿更紧地搂在怀里，不戳穿秦明那张薄薄的面子。
心慢慢沉稳下来，秦明双手蜷放在厚剑军胸前，明明刚刚那雨声让他觉得孤单和恐惧，但此刻却成了种无法言状的舒服的情绪。听着厚剑军均匀的呼吸声和外面的细雨声，秦明缓缓进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