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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月27日•周四•先旗路分局•10:14
“……其实杀了白敬的人，是你对吧？”厚剑军说道，“你进到这间屋子里的时候看见我们都穿着便装，所以自然而然就会认为除了高鹏以外，其余的人都是警察。所以你应该不会料到这个人其实是律师。”
陈宝良抬头看看孙舟，“律…师…？”
“高鹏因为23号晚上有一些原因所以被你邀请到了修理厂，其实那时候你就已经计划好了，”厚剑军继续说道，“你料到那个原因是高鹏不可能向警察交代的，所以刚才你看见这间屋里都是警察而没有律师的时候，你一下就放心了。尤其是刚才高鹏说要找律师的时候，你更觉得你的计划成功了。”
陈宝良眼里含着泪，但那眼神中分明充满了憎恨，“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起初我们推测在审讯室里不说话是不是为了拖延时间。在调查高鹏医院的时候我们了解到他之所以会接手陈爱佳的手术，正是因为这个手术的难度很高，国内能够成功的没有几例。高鹏如果想在讲座上一举打开知名度，就必须在讲座之前完成这个手术。所以我们推测你是觉得在审讯室中拖过31号，那你的女儿就会得救。”秦明接着厚剑军的话说道，“但如果高鹏真的是凶手，他真的会在你不承认自己是凶手并且被判刑之前为你女儿做手术么？如果他做完手术到时候你再翻供，那这个计划岂不是不成立了？所以我觉得如果他是凶手，那肯定会在你被判了刑之后才动手术，也就是说不可能一个月之前才安排手术，而应该更早就拟定这个计划。这是我们察觉到不对劲的第一点，也就是说，你想诱导我们得出的结论是你闭口不谈是为了等到31号以后。”
“即使是这样，那你们怎么就认定是我杀了人？我应该不认识白敬才对，”
“对，这就是第二点，凶手为什么要勒晕死者？还有他为什么要用两种钝器分两次杀死白敬？如果在高鹏的车还没到你修理厂里你就提前杀了白敬的话，那死亡时间和高鹏出现在你修理厂的时机就不吻合了。你这些天忽然想到这个计划又急急忙忙约了高鹏，你担心计划能不能顺利实施，所以没有马上就杀了白敬，而是先绑架了他，直到高鹏确实开车到你的修理厂里。你除了和他提出的某个条件之外，还说无论如何要免费帮他检查一下车子，所以他才将车子留在了你的修理厂里。在他离开后你才杀了白敬。”秦明继续说道，“而分别用两种凶器击打白敬正是像你刚才说过的那样，你的计划是想诱导警方得出高鹏先杀了白敬，后来又威胁你做替罪羊所以用扳手在死者头上相同的地方敲打了两次的这个结论。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你说高医生让你用扳手在致死的位置再敲打伤口以掩盖撬棍的痕迹，但只要是有点医学常识的人就应该知道，痕迹是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掩盖的。所以你说的话根本就不是高鹏的话，而是你自己编出来的。”
“这——”
“还有，”孙舟接过话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警方在调查你家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你在上周三很急地向高利贷借了一笔巨款，”
“我…”陈宝良有些惊讶。
“这笔钱是干什么的，我想就是高鹏为什么拿不出23号晚上不在场证明的原因。这种事他绝不可能会向警方交代，即使所有怨罪都会指向他，他也不可能自己告发自己为什么那天晚上会去你的修理厂，”孙舟顿了顿，接着说道：“怨罪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洗清，但那天晚上的事情一旦被揭发，他的事业就全完了。如果没有律师…不，如果律师不是我的话，如果那天不是高利贷公司去你家时碰巧被警方遇到，那恐怕这案子的所有矛头真的都会指向高鹏。不过查清真相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果然像没有痕迹地杀人是真的很困难…陈宝良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女儿发生了什么的…？”
“你女儿…”厚剑军沉了沉，然后说道，“已经去世了吧？”
“去世……？”方子耀有些惊讶地看向厚剑军，又看看秦明和孙舟，几人都一副了然的样子，“那这个案子…”
“无论怎么想我都想不通，”厚剑军缓缓地说道：“如果高鹏真的是凶手、而你对你女儿的态度也是真的，那你就不可能在审讯室里选择沉默。虽然这是你计划中的一环，为了让我们怀疑凶手是高鹏。但正是这个计划内的沉默，却让我觉得有蹊跷。所以我反过来想，如果作为一个父亲，为了孩子的手术而替人顶罪，那么该怎么做？马上自首并尽快定案？还是应该赶快招供，祈求警方先让高鹏给孩子做完手术再逮捕他？但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沉默。所以我猜测，你的女儿其实已经去世了。你之所以在审讯室里沉默，只是为了让我们得出凶手是高鹏的结论，这只是一场豁出性命的嫁祸而已。”
陈宝良无奈地笑了，那笑中异常苦涩，带着恨，也带着悲伤：“我以前曾经为了爱佳的病去找过白敬，那时候他还没有那么出名，本来已经说好会为我女儿做手术，只要我凑足了钱…可是在我凑足钱之前，他接了一个什么国际罕见的手术，自打那个手术成功之后，他一下就变成了有名的专家。后来我凑足了钱，他却说他预约的都是些高官富商，我女儿的手术要排到这些人之后…后来我就遇见了高医生，一个月前他给我打电话，说愿意给我女儿做手术，但没想到我女儿还没到手术的日子就…夭折了…”
众人依旧听着。
陈宝良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打算去感谢一下高医生，虽然他还没做手术我女儿就去世了，但我还是谢谢这世界有他这样善良的医生——可是你们知道我去了之后听见什么了吗！？”陈宝良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我在他办公室门前听他和别人说话，说他给我女儿做手术只是因为这个手术也算比较困难的手术，只要在什么座谈之前做成功，就能造成不次于白敬当时那个手术的话题！！一个两个都拿我女儿当什么了！？那可是条人命！那是人命啊！！他们把人命都当什么了！？”
对方的感受秦明能够理解，对于女儿的爱和对于医者的信任在得知其目的之后变成了憎恨，拖延女儿治疗和利用女儿手术成名的人，都得死。秦明飞快转着脑子思考着该说些什么，可能在座的其他人都是这样吧，明明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emsp（言情小说网：www. ⑥㈨⑥㈨xs.cc）;陈宝良再次呼了口气，如释重负似的说道：“虽然我没能陷害高鹏，但是23号晚上我给了他100万的好处费，因为他不知道我女儿不在了，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足够把他送进监狱了吧？快把我抓起来，我愿意揭发他，快把他也抓起来——！！”
“你考虑过你妻子么？”孙舟安静地说道，“作为高鹏的律师，今天之所以高鹏愿意出来配合我们演这场戏，就是因为我们和警方已经达成了共识，高鹏不会因为这件事被抓，警察会当做那件事没发生过——”
“你们——！！”陈宝良拍响桌子站起来指着在座的所有人，“就是因为你们！！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儿的人！！只要抓了犯人就怎么都行了是嘛！！只要能破案就什么都行了是嘛！！说到底他还不是给你们钱了！？”
孙舟并没有急于辩解，而是等陈宝良都说完之后才缓缓开口道：“相反的，高鹏愿意把一百万全部还给你，并且替你把高利贷的利息也补上。据我所知你现在根本没办法偿还那个高利贷，即使是把你的房子和修理厂都卖了应该也填不上吧？如果填不上，他们又找不着你，那他们会找谁呢？”
“…！！”陈宝良不说话了。
“高利贷的人前天已经去过你家，”孙舟掏出手机放在桌上，“你可以给你爱人打电话确认一下。”
陈宝良伸了伸手，不过最终还是没拿过手机。
“高利贷的人不但会卖了你的房子和修理厂，更有可能对你爱人下手，”孙舟直视着陈宝良，“但如果高鹏把钱替你还上，至少你爱人还能过上稳定的日子，如果你还能出狱，那你们还能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呵…”陈宝良低下了头，做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只想过一旦计划失败，那高利贷的庞大金额和杀人罪就会让他家彻底家破人亡，但现在孙舟却给出了他一条生路，至少是让他的妻子可以活命的道路…
秦明看着陈宝良，又看看旁边的孙舟和厚剑军，他们两个人也都不再说话。
“……”陈宝良终于点点头。
再次给陈宝良做好拘留手续，方子耀走回办公室。推开门后秦明和厚剑军已经走了，只留下尹学东坐在屋里玩手机，“哟，小叔叔，回来了啊？”
方子耀点点头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便没有了动静。
尹学东抬抬头，见方子耀很老实地坐在椅子上，于是走过来，“怎么还不走呢？”
“等何队一块儿回家。”方子耀低着头，无精打采。
“怎么了？”尹学东拉一把椅子，椅子背朝着对方，双手架在椅子背上，头枕着双手侧过头看着方子耀。
“大东哥…”
“嗯？”
“虽然陈宝良报仇了，但是死去的人还是回不来的，对吧…”
“嗯。”
“为什么受贿的人不能被抓，好人却要从被害者变成加害别人的犯人呢…”
“嗯——”尹学东想了想，却没有给出答案，只是伸出手摸了摸方子耀的头：“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