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0月23日•周二•先旗路分局•8:54
江楠跟着分局的小陈走进二楼会议室时愣了一下，面前坐着厚剑军、秦明、方子耀、兰威、尹学东和夏琪。
“您先坐，”方子耀伸手示意，江楠坐下来。
“你应该知道杨雪凡的事儿已经结案了，”秦明说道，“夏琪来分局自首了。但是我们需要写结案报告，所以请你过来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江楠抬手摸了摸额头，眼色有些飘：“这个没问题。”
“关于这件事儿有几点我们一直想不通，如果您知道的话，希望您能帮帮我们。”方子耀打开自己面前的记录本，“我们前几天在商店发现了您之前购买过这个手绢的记录，不知道您这个手绢是送给谁了？”说着将一张商场的出货记录单推到江楠面前。
“这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么？”江楠问道。
“算是有也算是没有吧，在现场发现的涂着氰化物的手绢和你买的这个手绢一模一样，”秦明说道。
“那又怎么了？”江楠眨眨眼，“买这个手绢的人应该不止我一个吧？只是在现场发现和我买过的一样的东西，你们就…警察同志，你们不是怀疑我吧？”
秦明摇了摇头，“就因为我们没怀疑你，所以才希望你能告诉我们你买的那条手绢送给了谁，这样儿你就不可能有嫌疑了。毕竟这个案子是自首，可是她很多事都不想和我们说，我们没办法写汇总材料，首先有一点我一直没想明白，” 又看向夏琪，“在夏琪自首时她说过因为下毒量少所以没杀死杨雪凡，但氰化物这种只需要几十毫克的东西你竟然说下毒量少了…”
“江楠的手绢是送给我的，”夏琪的肩膀微微一颤，开口道。
“你说什么——”
“但是我用他给我的手绢下了毒之后让杨雪凡用了，这一切跟江楠都没有关系！下毒量多与少只是相对的，这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夏琪截住了江楠的话。
“也就是说手绢确实是你送给夏琪的？”秦明无视了夏琪的反驳，问江楠道。
厚剑军看着江楠追问道：“是这么回事儿么？你把手绢送给了杨雪凡，”
江楠看看夏琪，无论神态还是举动都很明显地有动摇，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我买的手绢确实是送给夏琪了。”
厚剑军、秦明和方子耀交换了一下眼神，方子耀看到厚剑军点头之后，才继续问道，“我们在询问您的编辑陈杰时，听他说您小说的作案手法都是夏女士想出来的，但是最近夏琪要和别人合作——”
“警察先生，你们这是在诱供，”夏琪说道，“我已经自首了，这件事儿和江楠没关系！”
“夏琪！！”兰威看向夏琪，“现在警察问的是江楠，不是你。”
夏琪皱了皱眉头，不得不闭上嘴。
尹学东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身边的兰威。
&ems【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➒⁹⒍➒xs.net】p; “江先生，你不用紧张，今天在这儿说的话已经都录下来了，”秦明说着朝桌旁的一个摄像头指去，“不会存在逼供诱供这种情况的。”
“那我继续我的问题，”方子耀接着说道，“夏女士已经找到了别的合作人，所以准备结束和您的合作关系，这是真的么？”
江楠点了点头，“是真的。”
“我们调查过夏女士和被害人的关系，”方子耀继续道，“根据被害人杨雪凡的口供，她觉得自己和夏琪并没有什么过结，就算是她知道了作案工具是手绢，她也完全不觉得夏琪打算蓄意杀害她。”
“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
“夏琪，这儿是警察局，你这样是妨碍审讯。”兰威说道。
方子耀顿了顿，见那边不再说话，才继续说道：“江先生，之前在对您问话的时候，为什么您要隐瞒和夏琪以前是合伙人的关系？”
“我…跟夏琪已经分道扬镳了，况且这件事儿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我不说有什么奇怪么？”江楠回答道。
“这个倒是没什么奇怪的，”秦明说道，“但当时缩小寄信人范围时，你明确和我们说过夏琪看过你的新小说，所以我们才认为她会使用新小说内容当恐吓信，但当时你却没有说过两位合作的关系。另外，既然两位已经不合作了，为什么你还特意把新小说拿给她看呢？感觉上——就好像是你特意要让她背这个黑锅似的。”
“我——”江楠顿了顿，然后说道，“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我是凶手么？你有什么证据？我和杨雪凡几乎没什么交集，警察先生你们不会认为我和她私下有什么关系吧？即使是那样，当时我也不可能用手绢捂对方的嘴吧？再说就算那条手绢是我送给夏琪的，那这个成了作案工具就要判我的罪么？你们有什么证据说这是我做的？”
“不不不，我想你误会了，”秦明赶快说道，“我们并没有怀疑你打算杀杨雪凡，因为…你锁定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夏琪。”
夏琪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江楠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片刻之后才说道，“想杀夏琪？警察先生，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恐吓信的目的虽然也可能像夏琪说的，是为了断送杨雪凡的仕途，”厚剑军开口道，“但这种事虽然是负面新闻，可却有个最致命的矛盾点，既然已经决定要杀了对方，为什么还要再期待能够断掉她的仕途？说的好像是已经知道对方死不了了似的。”
夏琪皱皱眉头，手握得发白。
“所以恐吓信的目的并不是这个，”厚剑军继续道，“甚至说恐吓信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凶手寄恐吓信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把自己也变成被害者。这么一来，收到恐吓信的被害者肯定不会被人怀疑成是凶手。而之所以使用新小说里的东西，也是为了给警方一定的方向，也就是说凶手实际上是在诱导警方的调查方向。”
“哼…”江楠摇了摇头，“就算警官先生你说的没错儿，但你们不还是没有证据么？”
“恐怕凶手知道夏琪很喜欢这个手绢，然后送给她并且告诉她希望她能在宴会当天使用吧，”秦明接着说道，“凶手早就在买完手绢之后，就在上面涂了毒，这么一来只要夏琪使用这个手绢，就确实能在不动手的前提下杀死对方，”
“等一下等一下，”江楠说道，“警官先生，我好歹也写了这么多年推理小说，氰化钠如果不遇到水，或者不直接入嘴或者吸入鼻子，根本就不可能杀死人行么？就算是我真的打算杀人，那我怎么能肯定夏琪肯定会用手绢擦嘴或者鼻子？”
秦明点了点头，“氰化钠这种东西确实如果不直接吸入或食用，是不太有危险，但是如果凶手和夏琪约好了什么事的话，比如说…嗯…求婚？或者你和她说如果打算回来继续跟你合作，就用你送她的手绢捂嘴发送暗号之类的…”秦明顿了顿看向夏琪，“不过你们两个人到底有没有说过类似的话，就只有你和夏琪才知道了。”
夏琪低着头，依旧什么也不说。
兰威看看夏琪，有些焦急：“夏琪，”
江楠摇摇头，“警官先生，我就算说过类似的话，那也不能证明毒是我下的啊，”
“夏琪！”兰威看不下去了，“你到现在为什么还不说实话，你这么袒护、甚至打算用命帮的人只不过是这样儿，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说实话！”
夏琪依然不说话。
“什么实话？”江楠有些急迫，“警官先生，你们这样诱供好么？不是说还有摄像头呢么？就算现在夏琪说我是给她打过电话的，那也是因为你们这些人诱导的。她肯定是因为杨雪凡没死所以才自首的，你们现在在她面前说毒是我下的，又教她说我给她打过电话这种话，证据呢？证据！我要找律师！我要找你们局长！”
“用不着了，”厚剑军抬起头来，“刚才你确实说了氰化钠吧，”
“氰化钠？是，我说了，那不是你们说的氰化钠…”江楠忽然顿住了。
看到江楠这个样子，兰威终于叹了口气，看着秦明和厚剑军，然后才对江楠说道：“看来你终于发现了，从头到尾我们说的可都是氰化物，”
“不对，”江楠皱着眉头指着秦明，“刚才他明明说了氰化钠，是他说了我才说的！”
秦明摇摇头，“摄像头可是不会说瞎话的，我只是顺着你说的，先说出来的，可是你。”
江楠脸上僵硬了片刻才终于摇摇头说道，“就算我说了，就算我知道毒药是氰化钠，警官先生，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证明那是我下的——”
“够了，别再说了…”
“你说什么？”江楠看向夏琪。
夏琪终于抬起头来，圆片眼镜已经流满眼泪：“江楠，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从你身边离开才对…以前的你绝对不会这样…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了…”
兰威看着夏琪，尹学东看着兰威。
“我本想用这件事刺激你一下的，”夏琪又看向兰威，“你们既然发现我笔记本里以前的草稿碎片，那应该也发现我笔记本电脑里还有几篇没用过的作案手法吧…”
兰威点了点头。
“那些都是我想出来的以后小说里的作案方法，主角当然是莫正奇。”夏琪说道。
莫正奇是《重罪》的男主角。江楠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夏琪摇摇头，“我不在意你在外面那些无谓的脚踏几只船，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但是我一直都幻想着你也喜欢我…至少以前的你就算想不出好的作案手法，也会在失败时光明磊落。”
江楠看着夏琪，随后轻轻叹了口气。
夏琪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江楠，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用新小说做恐吓信，因为就算你不用新小说，也一样已经达到了使你变成受害者的目的。也许你是想嫁祸，如果查出我是新小说的知情者，又在半年前和你解散了，那警方可能会联想到我是为了报复你才寄出恐吓信并在首映式上自杀的，对么？你想要的太多了，但这手法却这么简单，”
“但你这种做法反而成了破绽，因为没有凶手会为了故意缩小凶手范围而寄出恐吓信的。”秦明说道：“也就是说只要反向推测就能知道，凶手的想法是误导警方认为受害人不可能是凶手，这就是恐吓信出现、并且用了新小说内容的原因。”
“我们到夏琪家的时候，她处理了所有与这件案子、甚至是与你有关的东西，但如果夏琪真的死了，那时候就没人会处理那些东西，那你送她的手绢礼品盒也就会被我们发现，”厚剑军说道，“也就是说我们会发现氰化钠残留物。结合刚才分析的恐吓信的动机，你一定会是我们调查的重点。”
“然后你现在又在不停地激怒唯一甘愿袒护你、前来自首的人，”秦明继续说道，“我们现在确实没有你使用了氰化钠的确凿证据，但是现在看来夏琪心里也动摇了，你如果真的是凶手，被抓住证据应该也只不过是早晚的事了。”被自己最相信、最在乎的人背叛是一种什么心情，秦明很理解。
“刚开始那些年你虽然对我很好，”夏琪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可是半年前我离开之后你就没怎么联系过我，忽然送了我最喜欢的手绢并且给我看你的小说，我本以为你是明白了我的用意…直到你在节目上公开有人给你寄恐吓信，我才明白原来你有其他的用意。但就算这样我也不想认为你是想杀了我，但是…”
江楠看着夏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恐怕夏琪从杨雪凡用了手绢，吐血倒地的时候就猜到作案目的和凶手了，”兰威说着看向夏琪，“只不过她始终都不愿意相信你要杀她，而且不仅没有向警方提供任何信息，还甚至做了假的供词、来这里自首。江楠，你对得起她么？”
“如果我是你，我会在事发之后才公布恐吓信，不然像现在这样误杀了其他人的话，不仅达不到目的，还让我一下就明白了你实际上是想杀的是我。”夏琪平复了很多，“江楠，当听兰威说雪凡嘴边有毒时，我还是不想相信你想杀我。我赶快到洗手间销毁了你送我的手绢还特意拿出来说是我发现的好让警方把精神集中在我身上。知道雪凡没死的时候，我又高兴又担心，我害怕警方迟早会发现，所以把我电脑里所有草稿和家里跟你有关的书都处理后就自首了…但是到现在我才知道，你真的变了…”
“她为了你甚至觉得死也无所谓，你却到现在都在想着怎么让她替你顶罪，”兰威看着江楠，满眼都是冷。
江楠抬抬手，双手架在桌子上，手抵着额头看不到表情，但声音却是颤抖的：“夏琪，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不知道要怎么留住你，你想出来的作案手法总是那么精彩，可我却没有这个才能。每次听人说我是天才作家的时候，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真正有才能的是你，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怕你有天会丢下我，所以才用那种办法保护自己…听你说要离开我的时候，我真的懵了…我不想让你跟别人在一起，但我留不住你…所以我…所以…”
听了江楠的话，夏琪沉默了许久才说道，“这世界上能看得懂、还能表达清我想说的内容的人，只有你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