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006年11月3日•周五•公安医院•3:42
走廊里已经没有人走动，玻璃门映透过白色的灯光，将坐在台阶上的程焱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厚剑军走到程焱身旁，“进屋吧，别着凉。”
“你跑出来干嘛？小家伙那儿不能没人，”程焱抬头看看厚剑军，“给我来根烟，”
“他还睡着呢，倒是你，穿着病号服坐这儿，太单薄了。”厚剑军掏掏口袋拿出两支烟，递给程焱一支，点火。
烟虽然不是好东西，虽然也许起不到麻痹神经舒缓情绪的作用，但现在程焱需要这支烟。
厚剑军坐在程焱身边，两人吐出的烟在头顶形成了一片阴霾。
“真亏你能控制得住，”程焱看着天空。
厚剑军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我当时…”程焱手搓着脸，“太小看他们了，”
“小家伙不是解开邀请函来的，所以…”厚剑军说道。
“嗯，”程焱点了点头，“这次从头到尾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了，”说着苦笑起来，脑海中浮现秦明失误导致没有救出人质时，自己安慰他的画面，“大军，你说我出于好意想让小家伙别自责，结果却让他们抓住了把柄…明明早就知道那个别墅里有他们的人监控，可是我他妈怎么就楞没控制住自己！”
“你要是能控制得住那就不是你了，”厚剑军说道，“说到底还是那件事儿吧，他们想把咱俩拉拢过去的事儿，既然咱们软硬不吃，那就只能找其他办法了。”
程焱看看厚剑军，双手抵着头，“那现在怎么办？我都能想出来，过不了几天他们就得找咱俩，我真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快就会把小家伙卷进来。”
“…”厚剑军沉默了片刻，“我去吧。”
“啊？”程焱瞪着厚剑军，然后直起身皱着眉头道：“说什么呢你？”
厚剑军抽一口烟，“让你从他身边离开，你肯定受不了吧，”
“我——”
“咱俩这么多年了，别跟我说瞎话。”厚剑军微微笑了笑。
“不是，咱就不能找个折中的办法么？”程焱说道，“总有既能保护他又能把他们揪出来的办法，”
“就凭咱们俩？”厚剑军很客观地说，“如果局里没有人，他们怎么知道咱俩瞒着小家伙到别墅去的？细说起来，他们怎么会知道秦明和咱俩的关系的？就算是发小儿，他们为什么就觉得用秦明能威胁到咱俩呢？”
程焱顿了顿，用手指压着眉心，“我不是没想过有内鬼…”
“所以这件事儿，只能咱们俩知道，而且一旦我去了…”厚剑军顿了顿，“再见面时就是敌人了。”
听到这句话，程焱喉头一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进去吧，外面凉，”厚剑军站起身拍了拍程焱的肩膀，“你腿上的伤也不轻，让秦明知道又该闹了，”
“大军，”
厚剑军拉开玻璃门时，程焱叫住了他。
“如果真有一天要死一个人的时候，”程焱转过头看着厚剑军，笑道：“我去就行了，你可别跟我抢。”
厚剑军没回话。
“如果小家伙问我为什么你牺牲了，我肯定不忍心骗他，”程焱捡起立在旁边的拐杖站起身，“所以既然卧底你也做了，坏人你也当了，真到还是不得不死个人的那天，继续骗他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白炽灯的光背着厚剑军的身影，投射到程焱脸上，忽明忽暗的，“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厚剑军回复道。
“我就是说万一真有那么一天的话，”程焱抽了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抬头看看厚剑军的脸，“表情别这么凝重，我就是说下次再有这机会别跟我抢，你要是现在让我死我还舍不得呢。”
“…剑军…厚剑军…厚剑军！！”
“嗯？嗯，”厚剑军摇摇头，竟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时间回到现在时。
秦明为厚剑军做好简单的包扎，叫了厚剑军好几声都没得到回答，“怎么了？你可别吓唬我，”
厚剑军和秦明躲在楼梯下的阴影处，看着面前满脸担心与歉意的秦明，厚剑军抬抬手揉揉对方的头发，“没事儿，走吧，上楼吧。”说着厚剑军另一只手撑着腿站起来。
看厚剑军站起来，秦明赶忙跟过来一同往楼上走。
正对着楼梯的、右手边第一间房间，秦明永远也忘不了那巨大铁块下流出的刺眼却冰凉的鲜血。寂静和往日的悲惨回忆让秦明忘却了进入别墅前从外面听到的枪响，忘记了现在还处在危险之中…
厚剑军四下聆听提防着周围的动静，明明使用了没有消音器的枪，可现在为什么人却像消失了一样，没有再听到脚步声或者其他声响？厚剑军知道秦明在看什么，但现在不是在这里发呆的时候，“明，走了，”
“啊？哦，哦。”秦明这才从记忆里回过神。
别墅二楼的格局没有太大变化，只不过走廊尽头那庞大的诸天门变成了一扇普通的木门。厚剑军拿着枪打开两侧的门，里面并没有任何人，十几年前的铁栅栏也都不见了。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时隔这么多年会再次收到同样的邀请函？二十诸天的人是在怀疑我的身份？还是说他们想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就会像当年拿秦明来威胁我和程焱一样…？两侧的房间里没有发现异常，终于两人来到走廊尽头的门前，厚剑军抓住秦明的胳膊，将人拉到自己身后。
打开门走进屋子，房间里没有灯，透过走廊的光能看到屋子挑高很高，秦明用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格局。但就在这时门忽然被关上，秦明只感到自己的手被人从身后抄起来，迅猛的力量将他的手扭到后背，往后一拉，他的手触碰到一件触感粗糙的衣服，随后额头上传来冰凉坚硬的感觉，“把枪放下。”一个厚重的男人的声音在秦明耳边响起。
秦明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自己面对着厚剑军，厚剑军举着枪对着秦明的身后。秦明回头看，却看不到男人的脸，“你是谁？邀请函是你寄的？”
“我说把枪放下，”男人没有理会秦明的问题，只是对厚剑军说道，“如果你不想让他脑袋开花，就赶快把枪放下。”
厚剑军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把枪口转了个方向，慢慢蹲下身，抬头看着男人。
男人的声音很缓慢，似乎他并不急于要怎样似的，“把枪扔过来。”
厚剑军看了看枪，一用力，把枪滑到男人脚下，“你是谁？找我们有什么事？”
“你们这些人也会帮助同伴？”男人的枪移动到秦明下巴上。
“作为警察，保护他人的性命这很正常，”厚剑军回到。
“警察？”男人的语气中带着冰冷的嘲笑，看看脚下的枪，踢还给厚剑军，“你如果不死，我就让他死。”
“不行！你别听他的！”秦明对厚剑军喊道。
“快点儿！！”男人说着声音有些不耐烦起来，“我不会再上当了。”
“等会儿！”厚剑军忽然说道，“你别伤害他，”
男人点了点头，“那就赶快自杀吧。”
厚剑军抬头看了看，盯着秦明，“小家伙，你能看见我么？”
“能看见。”
“仔细看着我，”厚剑军拿起枪，把枪举到额头的位置，慢慢滑到右眼的位置。
“别再废话了——呃！！”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被什么撞击了一下脑门，视线一片空白。就在他吃痛放下枪的瞬间，秦明一个侧步绕到男人身后用膝盖顶了一下男人的腿窝，男人顺势倒下的同时，秦明两手狠狠勒住对方的脖子。
“把枪放——！”秦明的话还没说完，便察觉右侧腹被枪顶住。
“我不相信你的速度比子弹——”男人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把枪顶住了头。
“如果你这么想死，你也可以试试。”厚剑军已经站在男人面前。
刚才男人抓住了秦明，所以厚剑军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但现在秦明已经摆脱了男人，就算对方忽然开枪，秦明也不再是任人宰割。可相反的，一旦男人开枪，那么厚剑军毫无疑问也会开枪，那到时候，男人肯定难逃一死。
见大势已去，男人抬起头看着厚剑军，“要杀就杀吧，死在你手下的人也不少了，对吧。”
黑暗中虽然并不能看得很清楚，但眼睛已经慢慢适应了这无光的房间，厚剑军看着男人的脸，放下枪朝着灯的开关走去，“杀不杀你…他说了算。”说着厚剑军打开了灯。
被灯光刺激了视线，秦明眯起眼睛，随后从后面看到男人的侧脸，秦明心跳加快——这不是真的吧？这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松开双手走到男人的正面，秦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这真的不是幻觉，对吧？秦明的双眼发红，一把搂住男人哭了起来，“程焱，[ẆẆẅ.ẎaṅQḯṉgḈṳn.ḉṎṂ]这些年你他妈去哪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