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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次日准备返回学校时母亲还是强烈地反对我去当一名空军飞行员。父亲在多送了我一段路后说：“喆儿，爸第一次真正为你感到骄傲。你妈那边，我去做工作，有消息及时通知爸。” 那天，父亲的微笑是我那段时间里见过的最为灿烂的微笑。他像一名慷慨地长者，像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要将自己悉心呵护并精心培养多年的儿子骄傲地交出去。交给的，正是我们伟大的祖国。不像当初田尊要去参军，同样是报效祖国，父亲却是一再的反对，母亲则双手赞同。我也知道，我在父亲心中，没有他对于田尊的那种牵绊他一生的内疚与痛。
也是在体检的前一天，我才知道所谓的飞行员根本就不是空军飞行员，而是民航飞行员。我想这回不是去战斗了，母亲总该放心了。第一次集体大体检在县医院进行，学校有五十多人报考，只剩了十七人。我属于十七人中的一员。但这只是初选，体检项目也相对简单的多。过了半个月学校又通知我们去市里体检。这回体检非常严格，人数过百，不是沙里淘金，也算是百里挑一了。我们学校唯独我一人通过。
常规体检我都是很顺利。难就难在面试的环节。我捏了一把汗硬着头皮走进去。一进去考官就让我在他面前稍息、立正、齐步走。之后让我简单做两分钟的自我介绍。考官好像对我的陈述不满意，又问我：“你为什么相当一名民航飞行员。”
我很紧张。我想着父亲，我心里不停地念着，爸爸，爸爸。我想着我从小到大这十几年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那句可以在这里派上用场。从不厌其烦地陪着我悉心练字、到给全村人写对联；从田尊的到来又离去；从他功克我彻夜难解的一道道数学题，到连夜给我赶制出明天必须交给老师的一件手工制品；从他抱着我接我放学回家到高中升学、到我今天……是的，此刻我依旧渴望父亲能够陪同我站在这里。我幻想着他就站在我的旁边，一脸自信地对他的儿子说，喆儿，你能行，爸爸相信你。那一刻，只有父亲可以给我鼓励，给予我力量。
我想说报效祖国，但这话太大了，而且这又不是空军在招飞。我脑子里突然就冒出来一句话：“庄子云，大鹏可扶摇直上九万里。我同庄子一样向往，但庄子不可见，我却能实现。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当一名飞行员的理由。父亲也常教育我，人生要确定一个目标，一旦确定就不要轻易改变它，并为之奋斗，不管中途遇到多大阻挠。我相信，我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飞行员。”
我的回答让全场的考官满目萧然。我不知那是种极度的悲还是极度的喜。只看见几个年轻的考官瞪着眼睛看着我。也许他们还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是说，这个调调同样和报效祖国一样定的有点高了？主考官是个五十多岁的长者，他在惊讶过后说了一句话：“你这是语不惊誓不休啊。有魄力。”他给我递来一双肯定的目光。示意我可以进入下一个环节。
看来还好。俗话说胆大吓死人，想必我是把他们吓住了。班主任教导我，想成功就要学庄子，当然不光要学庄子的才能，还要学他吹牛。就是么，这世上哪来的大鹏，用来说飞机还差不多。
令我最为尴尬的是脱光衣服检查身体的环节。一轮进去七个人，要一起脱个一丝不挂，片甲不留。有个同学听后膛目结舌。他说，我学的是飞行技术，学成后也只卖艺不买身，干嘛给他们脱。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我们已经听说前面一轮有一名同学迟迟不肯脱最后就直接给淘汰出局了，说连医生训话得机会都不给。据说他走出去就后悔了，恨不得脱给全世界看，但已于事无补。所以我们那轮同学都很老实，一进去就把手放在裤腰带上，时刻准备着脱个精光给他们看。其中唯一一位陪我走入这一环节的同校同学叫张暴虎的，我记得很清楚，他一上来就脱了个精光。结果医生说内裤可以穿。于是乎全场爆笑。张暴虎弯腰把内裤提上来，红个脸对我小声：“早说么。”但就在我们穿着内裤做了很多运动包括并曲腿下蹲、俯卧撑还有鸭步、青蛙跳等项目且淘汰出局三名考生后，我们剩下的四人包括张暴虎还是被命令脱掉了内裤。
房间一下就变得很热了。和四个人排成一字型后身体却开始不停地在抖。我满头大汗，不敢看医生。但还是感觉好多双眼睛在盯着我。我想我那玩意并不美观，裸露的龟头着实令我难堪。我甚至担心我那玩意会不小心立起来。但往往越紧张越容易出状况。我屏住呼吸，闭着眼睛在医生的命令下做着姿势。一会儿伸手，一会分腿，一会又下弓撅起屁股。幸好他们没去动我的JJ，据说有人还被摸了的。我只希望时间赶紧过去，尽快回复我正常的人样。
“别紧张，睁开眼。抬臂，把双手展开伸出来。”我听见一名医生以命令的口气对我说道。
其实我那时候已经不再惦记我的龟头没包皮了。我所担忧的是，我的左手。在我十岁那年，我那万恶不赦的表哥把我左手掌心的无名指的筋脉割断了。那道伤疤顺着生命线横穿我的感情线和智慧线，直达我的中指和无名指的分岔口。我担心那道伤口会被医生看出来。
我睁开眼睛，把手伸给他。
“手掌朝上。”医生又命令道。
可恶的表哥，此刻我真想杀了他。我咬咬牙，把手掌翻过来。眼睛开始窥探他。上帝，他把目光落在了我的右手上。看了一眼后，说道：“掌纹怎么这么乱。”我心想掌纹乱不是我的错，我是娘生的，不是人造的。可最后还是悲剧了，他还是去关顾了我的左手。
我心跳加速。爸爸，爸爸。我不停地在心里念着。还好，他看后只是说了一句生命线很长啊，然后就发出让我去穿衣服的指令。
那一环节过后，便是漫长和焦急的等待。用一世纪，一光年来形容都不为过。事实上只不过等了几分钟。我被告知进入下一环节，而张暴虎则被淘汰了。后来才听说医生淘汰张暴虎的理由是：包茎。同学们听后都崩溃了。我则哭笑不得。如果真是这个原因，那我还真应该感谢我的父亲。还有一个环节也记得很清楚。让你吃口很肥腻的猪肉，吞下后去做旋转测试。我那天的状态极佳，发挥的超棒。也许和手掌的伤痕没被发现也有关系。反正很轻松的通过了，不过完成后我头还是有些晕了。
虽然我是我们学校唯一一名走完全部体检环节的人，但体检是否通过，还要回去等消息。再一次，面临漫长的等待。甚至无心去学习。每天除了等待还是等待，那种感觉极其的难受。一周后，当班主任一脸失望地对我说：“你体检通过了。有点大材小用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深吸了一口气并压制着内心的喜悦不表露出来。班主任虽对我放弃清华的决定而深表遗憾，但最后还是给我送来祝贺的话。“还是要恭喜你。我们学校唯一通过飞行员体检面试的人。他就在我们班上。天子骄子，我为你骄傲。”
我知道，有时候，他对我的偏爱就像我的父亲一样，我总令父亲失望，父亲却对我一如既往。班主任也一样。只不过，我的父亲对我总是失望，但唯独这次我给了他一个彻彻底底的希望，而我的班主任却刚好反过来，他一直对我寄予希望，我却在最后关头给了他一次彻彻底底的失望。我不予言表，仅一句谢谢，却在心里给予他我内心最诚挚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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